转眼间,已是这一学期末了,24号这天是平安夜,第二天是周末。
季言凝招呼了苏向暾和沈脩一起去了文君尧的房子,说是文奶奶最近回家了。四人都坐在床上玩,晚上不打算睡觉了,准备玩个通宵。
正闹的欢,突然听见敲门声,紧跟着一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姑娘推门而入,四人都茫然地看着她不说话。只见那姑娘解开围巾,脱掉帽子,俨然就是张初涵,她笑嘻嘻的说“怎么,都这么看着我干嘛,不认识了?”
“哦!原来是你啊,我真没认出来!”文君尧道。
“我还想着这谁呢,是不是走错了?”沈脩道。
季言凝看了眼苏向暾笑着说:“我也没认出来!”
苏向暾柔柔一笑,没有说话,低头看向手中的游戏机,眼中闪过一丝黯色。
寒暄间张初涵已经爬上了床,这张床虽然不小,但待着五个人明显有些拥挤。
文君尧说:“昨晚没睡好,有些困了,你们先玩,我睡会儿。”说着拉着一条被子在一边躺下。
张初涵见状也不和其他三人玩闹,温顺地躺进文君尧的怀里,很快就睡着了,似乎冒着这酷寒的天气从城南到城北只是为了睡觉,文君尧也不推开她。
看着这一幕,再看看季言凝和沈脩习以为常,见怪不怪的表情。苏向暾始终微微的笑着,不敢表露出半点异常。
“他们究竟什么时候又在一起了?还是张初涵当时说分手压根是骗我的?”苏向暾心里想着,眼睛却继续盯着游戏机开飞机,一遍一遍的点击开始,然后gameover,没开始就结束的游戏。
整个屏幕上大大方方地gameover好像在嘲笑着多余的自己,讽刺的是还自以为自己一定会是最后的胜利者,一遍遍的尝试着开始。眸光一寸寸变冷,喉咙中塞了铅似的哽塞,压抑的快要窒息,不敢开口说半句话,怕涩哑的声音露出端倪。
季言凝和沈脩相视一眼,便头对头趴在一起咬耳朵,不着边际的聊天,看起来却那么温馨和谐,原来自己才是多余的那个,原来自己才真傻的可以。
苏向暾无声的呐喊,可是纵然看的明白清楚,纵然那相拥而眠的一幕刺得眼睛生疼,还是舍不得就此离开,在没人开口赶人的情况下,偷偷摸摸的留下来。
冰冷的天气在渐渐更深的夜里,侵略着屋子里原本就不多的温度,苏向暾捧着游戏机把自己缩在床的一角,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尽管嘴唇冻的发紫,手指冰冷的僵硬。
以前一部小说还没看到一半天就亮了的夜,在今晚竟是如此的漫长难熬。终于熬到黎明前,文君尧醒了,眯着眼看了看“都眯会儿吧,天快亮了吧”声音里带着刚睡醒时的慵懒充满磁性,一如既往地好听。
五个人真的是太拥挤了,张初涵缩在文君尧的怀里,看上去比平时格外娇小玲珑,苏向暾躺在中间,过去是沈脩,再是季言凝。
这一刻,苏向暾才清楚的意识到不能再厚着脸皮待下去了,四个人刚刚好,再有的,哪怕是半个人,都是多余。
于是,她起来了,左右看了一下,下了床。文君尧和沈脩都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我就不睡了,先走了,太挤了!”声音在深夜里显得格外柔和。
“天还太黑了,先挤一挤,稍微眯会儿,天亮了再走!”
“就是,马上就亮了,不急这一会儿,这巷子深,你一个不敢走。”沈脩也跟着附和。
“我胆子大着呢,别小瞧人好不!”苏向暾看着沈脩提高了声音争辩。
“真的?”
“煮的!”苏向暾翻了个白眼,转身挥挥手就走。
“哎!要不我送送你?”文君尧问道。
苏向暾没有再理会,关上门的瞬间听到沈脩说“真倔强!”。
出了门才发现,天空下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只是才积了薄薄一层。没有月亮,没有星星,没有路灯,深深的巷子里几乎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只能贴近一边的墙飞快的走着,转过一个弯,才看见巷子口第一盏路灯。还来不及松口气,身后便传来刺耳的响声,倏地绷紧了全身,原本就握着的拳头更是一点点的收紧。
响声由远及近,苏向暾加快了步子,极力保持镇定,不敢回头,生怕回头看到的更恐怖。近了,更近了,苏向暾感觉自己的心脏“砰砰砰”地快要蹦出来了,声音在耳边响起的那一瞬,脚都不听使唤了,差点自己绊倒自己。
一只黑猫一闪而过,紧跟着一只拉着长长铁链子的土狗疯狂的追上去。铁链子与砖铺的路面摩擦出巨大的声响,在薄薄的雪地上留下长长的口了,四周零乱的爪印,远远看着就像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
苏向暾扶着墙疯狂的呕吐起来,只想把胆汁都吐掉,吐完了后,一步都不敢多待快步走向路口。刚到路口的那盏灯下才松了口气,顺着电线杆子滑下去,颓废地瘫坐在雪地里,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尽,额头上冒着冷汗。
就像被搁浅了的鱼,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无力的挣扎,无声的嘶吼,眼泪蜂拥而出,划过下巴,滴落。心脏就像过火蒸烂了一般,酥碎,窒息的疼痛让人张大嘴也喘不过气来。左手在心脏处无意识地乱抓着,巨大的恐惧后,蚀骨的绝望让苏向暾的目光空洞,无焦距地放大着,毫无生机。
洁白的雪花仍然沉默的飘着,好像要掩埋冰封一切。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猫叫声,惊醒了这静的可怕的黎明前的夜,惊醒了发怔的苏向暾。
颤抖过后,苏向暾茫然若失地看着这个十字路口,不敢回家面对父母,也不确定校门有没有开,真正的不知何去何从。
看着雪花缠绕着路灯飘落,想起去年冬天,两人一起在雪地里走过的那段路,那些自己美化的浪漫,就傻傻的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再一次像断了线的珍珠般滑落。
“苏向暾,够了吗?还喜欢吗?”自己嘲讽地问自己。扶着电线杆子站起来,踉踉跄跄地向学校走去,打定主意要是校门没开,就蹲在门外等着。
远远的看见校门竟然开着,迫不及待地走进去,穿过校园光影斑驳的马路,站在宿舍门口,看着半掩着的玻璃门,心里微微泛暖,告诉自己老天待自己还不薄,还有一条退路可走。
推开门,暖气扑面而来,脸色略微缓和。上了四楼,来到洗手间洗脸,饶是有心里准备,水龙头下刺骨的冰水,还是让苏向暾打了个激灵。
抹了两把脸后睁开眼,看到白瓷砖铺就的池子里,随水流中带着一缕缕血迹。顿了顿,她看向右手掌,指甲形状的伤口在水洗下有些泛白,掌心里还残留着些干涸的血迹。
不甚在意的洗了洗,便回宿舍悄悄的上床睡觉,用被子紧紧地包裹着自己,迫切地汲取温暖。
天色微微泛着鱼肚白,宿舍里渐渐亮起来。浑身也暖烘烘的,只是头疼的厉害,胃也难受。昨晚张初涵躺在文君尧怀里的那一幕卡在脑海里,无法消除,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翻身起来拉过柜子上的书,翻开最后一页在空白处写下:“承认吧!这场追逐你输了,一败涂地。原来你才是那个多余的,清醒清醒吧,放手吧!”然后扔下笔,又躺回去,面对着墙把自己蜷缩起来。
你知道黎明前的夜会有多黑吗?你见过凌晨四点多的城市吗?你见过凌晨四点多的落雪吗?你走过只有一个人的长街吗?只有灯光,昏昏黄黄;只有树影,影影幢幢。整个世界无声也无息,寂静,死一般的寂静,而你一个人走的那条路,深的你怎么走也走不到尽头。
天已经放亮了,苏向暾还没睡着,敲门声突然响起,宿舍的姑娘们都睡的熟,没人理,苏向暾也没打算理。
不想它锲而不舍地延续,宿舍底铺一姑娘嘟嘟囔囔:“烦死了,大清早的敲什么敲!”
揭开蚊帐探出头冲外边吼“谁啊?”
“我,季言凝,苏向暾在不在?”门外道。
那姑娘揉了揉眼睛,看了对面上铺上的苏向暾一眼,才不情不愿地下床去开门。
季言凝进来笑嘻嘻地向开门的同学道歉:“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我来看看苏向暾。”
“她怎么了?没什么事吧!”同学拧着眉头问,可能是想不通有什么事,能在这么早巴巴地赶来看看。
“没事没事,就是我们昨晚玩的时候天不亮她就走了。”说着来到苏向暾床前拍了拍她,“睡了没?”
苏向暾不知道为什么,一刻也不想睁眼,不想面对季言凝,第一次在别人的呼唤中装睡。
季言凝见她似乎是睡熟了,就不再喊了,只是无意中看到那本没合上的书本,拿起来看了那行字,抬头看向苏向暾,目光里满是同情。合上书轻轻的放在床头走了。
宿舍门被关上的瞬间,苏向暾的眼泪又淌下来,在枕边晕开,不知道是委屈,难过还是痛苦,抑或只单单是难堪,悄无声息的流泪,渐渐地似乎睡着了,只是眼角还残留着泪痕。
就这么一个人,你天天绕着他转,围着他笑,围着他闹,然后自动自发的在周边筑起围墙,将他困在自己的世界里,暗暗自得,可有一天,你突然醒悟,被你圈进来的只是那个人的一道幻影而已,就像气泡一样,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当你想进一步触碰时,突然,砰地一声,爆炸。你自己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烟消云散,尘归尘土归土。于是,你亲手筑起的围墙,变成牢笼,只是将自己困在其中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