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秘之境,日月湖。
任凭外面如何风雨飘摇,日月湖内始终平静安稳。
回到日月湖不过须臾,一切如旧,明月高照,山水岚烟,。回到湖心小屋,初灵长舒口气,笑道:“阿清,我们回家了。”说着,看向初清。
初清也笑道:“是啊,回家了。”
初灵嫣然一笑,推门进屋,径直躺到床上,朝屋外的初清道:“我累了,睡会儿。”
初清笑笑,轻轻关上门。他转身轻叹了一口气,又终身一跃跳到树上,靠在树干上,抬眼看着天上月,眉宇紧皱。
这一去就近两月,曾经无忧无虑的初灵,如今也是满腹心事。当初真不应该让她走的啊。初清叹道。趁着清净,初清仔细回想着近来所发生的一切。
将日月湖的结界修补好之后,初清便来到了白水镇找被水弩所伤的初灵,住进了顾家。随后,初灵的灵力被遏制,又被神秘的灵力所伤,顾家婆婆旧疾复发……
顾家婆婆的来历如今仍是不清楚,无忧似乎知道很多,只是不知为何要在七日之后才肯和盘托出。无名寺、长生灯、五彩树究竟藏着什么过去?
静月无声。也不知想了多久,初清睡意昏沉。他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朦胧睁眼的时候,便看见初灵的微笑,以为是做梦,柔声唤道:“小灵……”他唇边笑笑,又闭上眼,过了一会儿却又猛地睁开。
初灵看着他,眼神温柔。她很久没有这般仔细看过初清了,清瘦俊美的脸上多了积分疲惫,心中疼惜,忍不住伸手摸他的脸。
“你醒了。”初灵见他睁眼,收回手看着他。
初清点点头,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烫,道:“你怎么不多睡会儿?”
“日上三竿了,还睡呢。”初灵笑道,“辛苦你了。”
“嗯?”初清一怔。
“你再休息休息。”初灵道,说完便从树上跃下,进了屋内。
初清长舒口气,再次闭上眼,自言自语道:“初清啊初清,你不该多想的。”说着,又忍不住叹气。
等不到初灵再唤,他便跃下,到屋后看见初灵已经备了饭菜。
两人用过之后,又小憩了一下,初灵便又带着初清准备去往青凤山。
日月湖内,天光映照,碧波微澜,云烟氤氲,而境外确实风雨大作。两人径直再无名寺山门前现身,又幻化出纸伞遮雨。
初灵看向旁边的五彩树,想起那日同顾陌的场景,不免有些难过。但她很快就调整好心绪,她知道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轻叩门,敲门声被雨声淹没。过了一会儿,才有人来开门。
门未完全打开,只是站了一个小和尚。
“元一小师傅?”初灵试探性地问道。她记得初清说过他的名字。
元一双手合十朝二人微微弯腰,而后问道:“两位施主为何而来?”
“请问无忧大师可在?”初灵回礼后问道。
元一摇摇头:“不在。”
“离开了?”一旁的初清惊道。
元一点点头。
“前日大师还与我相约,怎得今日却不在?”初清追问道。
“既是约定,想来他也不会失约,施主无需担心。”元一道。
“那……”
“既然如此,那也不便打扰了,告辞。”初灵抢道。她朝初清使眼色,初清这才不继续问下去。
元一微微颔首,随即关门。
初灵本想问无忧,何以要她“好去莫回头”,当真只是担心人妖两界之间的界限吗?好去莫回头,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无忧提醒自己离开人界了。
只因人妖之别吗?初灵忽然鼻子泛酸。
“小灵?”初清轻唤道。
初灵回过神来,朝他笑笑后,便又来到五彩树旁,伸手想要再次触摸。
“等等。”初清害怕她再次受伤,连忙拉住她的手,凝眉道,“你想干嘛?”
“也许答案就在这里。”初灵猜道。
“我来。”初清把她拉到一旁,自己随即伸手去摸树身。
谁料,除了感受到一股灵力之外,竟然也没有灼热感。他不解地收回手。
“怎么了?”初灵连忙问道。
“奇怪,”初清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又看向初灵,道,“那股力量好像消失了,还是说只对你管用?”
“那我来。”初灵说着,也出手。
的确是什么感觉也没有,没有幻境,也没有力量牵引。
“看来答案还是在元一那里。”初清叹道。
初灵闻言,不免有些失望:“也只有他了吧。”能用的方法都用尽了,不能用的也用了,始终是一无所获。
“还有五天。”初清幽幽道。
五天,会很快的。只是这一场大雨却没有停地那么快,从昨日起,足足下了两夜,直到初灵和初清回到日月湖的第三日才放晴。
隐秘之境内安稳无忧,二人同往常一般修习法术,一派静好,而境外却相反。因这场大雨,人间多地发生了水灾,山石滑坡。
初灵虽知白水镇被淹,部分田地和房屋被淹,幸而没有人员伤亡,却还是想去看一看。不管怎么说,那里也是她生活过的地方,也许自己能做些什么。
实际上,她也已经做了一些,只是自己不知道。鬼街的废宅,重新修缮后成了宗祠,如今也可以成为白水镇落难之人的一时庇佑之所。
初清知晓初灵心思,便先提出要去外面看看。而初灵并没有出现在白水镇,只是远远看着。二人看过白水镇之后,便又到其他地方看看,只见山色清明,河水浑浊,而绿意浓。
落难人的悲戚之声更甚。
看着那些人因为天灾而不得已分离,甚至阴阳相隔,初灵忽然觉得自己的那点伤心根本不算什么。生离死别,最是无奈。
“阿清……”初灵唤了一声。
“我在。”
初灵笑着摇摇头,她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好像说什么都多余。天灾,无可避免。“回去吧。”
“等等。”初清忽然沉声道,“你看。”
初灵看向初清所指的方向,不免讶然,那村庄背后的山上竟然有妖气,而且妖气不停移动。只是奇怪的是,妖气不是朝向村庄,而是沿着山脉。
初灵和初清对视一眼,心意相通,顿时隐去身形,朝妖气而去。
在人间看到妖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毕竟人妖两界的和平还没有被打破。灵、清二人之素以赶过去,是因为他们感应到了杀气。
二人循着妖气而去,来到山林之中的时候,看到三头豹子化作人形正围着一个女子。那女子满脸污垢,长发散乱,衣衫残破,露出的手臂和腿上都有伤痕,而面对豹子精,女子却毫无畏惧之色,目光炯炯。
“别再逃了。”其中一豹子精道。
女子冷哼一声:“休想!”说完,手中便多了一把剑。
豹子精也不再多话,纷纷亮出武器,朝女子砍去。
灵、清二人见状,连忙冲过去。初灵出现在女子身旁,伸手环着她的腰,腾跃而起,落在离豹子精三尺之外。豹子精不料会有人突然冒出来,顿时龇牙咧嘴,就要追来。此时,初清偏又出现在他们面前。
“既是同族,何必自相残杀?”初清淡淡道。
豹子精见是一个年轻人,不免嘲笑道:“别多管闲事!”
“在人间大打出手,你就不怕灰飞烟灭吗?”初清继续说。
“啰嗦!”豹子精不耐烦道,“挡着死!”说着,朝另外两个豹子精使眼色,让他们去抓那女子,而自己鱼初清周旋。
“哎,何必呢?”初清叹道。
“休要多言!”豹子精哼了一声,就要杀来。
初清唇边一笑,身形闪动,瞬间消失不见,再现身时已经在另外两个豹子精的面前。只见他邪魅一笑,便转身走向初灵。
身后忽然一阵哀嚎。
“没想到我家阿清已有这般本事了。”初灵赞道,又看着豹子精忿忿的样子,好奇问道,“你做了什么?“
“只不过是废了他们一半修为,以示惩戒罢。”初清道。
“也好。”初灵认同他的做法。
“还不够!”女子的声音虚弱而坚定。
初灵和初清诧异地看着她,实在有些不敢相信,这话是从这样要给柔弱的女子口中说出来的。
女子站定稳稳心神,便走向豹子精,手中剑一挥,他们便都化作黑烟飘散。同时,女子手中的剑也消失不见,自己也体力不支,摇晃着转身,看着灵、清二人,解释着:“他们已是傀儡。不杀了他们,会连累你们的。”
“他们为什么追杀你?”初灵问道。
女子怀疑地看着他们,略带疑惑地问:“你们竟然不知?”
“知道什么?”初清问。
女子微微一愣,道:“既是不知,那还是不知道的好。”她顿了顿,额头渗满了汗,声音也渐小,继续道,“多谢二位相救,告辞。”说罢,就要走。
谁知,女子刚转身便倒了下去,闭上双眼之时看见灵、清二人急忙走过来的身影。
初灵连忙扶起女子,初清则顺势把脉,情况不容乐观,于是二人决定将她带回日月湖。
一回去初清便让初灵先给女子梳洗,换上新衣后,他这才开始为她医治。
“怎么样?”初灵问。方才为女子梳洗的时候,发现她的身上有很多伤口,新伤和旧伤,不免同情。
“还好,都是小伤。”初清扶女子躺下,道,“这里灵气蕴蕴,于她有益。”
“这便好。”初灵放下心来,看着床上的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啊?她为什么会被妖追杀啊?会不会与前些日子的震动有关系?”
“也许吧。”初清往屋外走去。
初灵也跟着出去,看跃入水中,再跃出水面时,手中拿着一颗她不识得的草药。又见他轻轻一挥,草药就变成了药丸。
初清将药丸递给她:“这药能助她恢复,我还要出去寻一味药材。”
“不是说小伤吗?”初灵奇道。
“是小伤,只是她似乎被人下过毒,而且有段时日了,如今毒虽解,却也伤了元气。救人就救到底,既是让我门遇见,便是缘分,我自当尽力。”初清解释道。
“倒真是苦了她了……”初灵更加同情女子来,忙道,“那你快去快回。”
“我知道。”说罢,初清便遁了身形。
见初清离开,初灵回屋,看着床上的人,轻轻叹了一声。
天色渐晚。初灵一直守着女子,指引女子似乎总被恶梦缠绕,总是睡不安稳。而初清则用传音符告知她,见灾民众多,便心生怜悯,将晚归。
眼见夜幕低垂,初灵想着到屋外点上一盏灯,好让初清回来时看得清楚些。她点好灯,正要挂在树上,忽然听见身后有声音响起。
“你明明知道他不用点灯也能回来,为何还多此一举?”声音有几分清冷,却没有嘲笑的意思。
初灵挂好后,转身看去,原是那女子醒过来,此时正倚靠着门口。她走过去笑道:“你知道我们的身份?”
女子点头:“你们虽是妖,却没有半分妖气。”
“你也一样。”初灵道。她伸手扶她进屋。
女子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才同她进去。
“只是你可能比我们更不容易些。”初灵扶她坐下后,倒了杯水给她。
女子怔住,警惕地看着初灵。
“别担心,这里绝对是安全的。”初灵道。
女子勉强笑了笑,喝了一口水。
初灵看着女子,容颜精致无双,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忍不住问道:“我叫初灵,你叫什么?”
“叫什么?”女子想了想,道,“你叫我慕言就可以了。”
“慕言。”初灵喊了一声。
慕言笑笑。
两人一时无话,空气忽然安静,充满了尴尬。
初灵本想问慕言经历了什么,但她之前就拒绝了一次,而现在显然也是问不出什么的。正当她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没想到慕言先说话了。
“这个地方当真是奇境,我感觉好多了。”慕言郑重道,“多谢你,初灵。”
“没事儿,多亏了阿清……”
“阿清?可惜我来不及报答他了。”
“什么?”
“初灵姑娘,”慕言忽然站起来,朝初灵深深弯腰作揖,“多谢二位的救命之恩,来日必当报答,现在我必须离开了。”
“不可!”初灵扶起她,“阿清已为你寻药,能彻底治好你的身体。且待明日如何?”
“他竟然能解我身上的毒?!”慕言惊道,“如此我更不该多留。”说完,就要往外走。
“慕姑娘,”初灵忙拦着她,“你难道信不过我们吗?”
“当然不是!”
“你伤刚好,实在不宜再奔波,此地灵力充沛,可以好生休养一夜。你也不必多虑,还是明日再走吧。”
慕言犹豫了一下,终于答应留下来:“好吧。”
两人说完话之后,初灵退出房间,好让慕言可以休息,自己则再一旁的树上度过这一夜。
白日发生的事情实在让人意外,初灵想着想着便睡了过去,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初灵连忙从树上跃下,轻轻敲门。
“慕言?”初灵试着唤了一声。
无人回应。
初灵感到不妙,连忙开门进去。屋里哪里还有人,只有桌上留下的一封信。初灵展信,只见上面写着:不祥之人,不敢久留,救命之恩,来日必报。
信读完之后,便自焚消散了。初灵这才发现,慕言抹去了所有与自己有关的痕迹。
正当初灵感叹时,听到屋外有声响,连忙出去,看见初清站在门外,满脸震惊。
“阿清,你这么了?”
“顾家,顾家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