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妙离回国第二天就去公司报道入职了，虽然暂时待在原来的职位，但薪资待遇有了不小的提升。钟妙离没有和父母同住，有一间自己的单身小公寓，每天开着一辆白色大众高尔夫，从市区的公寓到市郊的养殖场来回通勤，一晃已半月有余。
白天忙碌的工作，让钟妙离鲜有时间和精力想起暑假的经历。但到了晚上，当钟妙离独自一人躺在床上，就会时不时想起程往。有时，钟妙离甚至会梦到一张模糊的帅气脸庞。一觉醒来，总是记不得梦中情节，却清楚地知道梦里那人是程往。
这天晚上，正躺在床上看书敷面膜的钟妙离收到了一条微信消息。
“我回国了，你明天有时间吗？我想见你。”是程往发来的。
看这条消息时，钟妙离敷着面膜，躺在床上，一手举着正在看的书，一手举着手机。读完这条微信的那一瞬间，书和手机都砸到了脸上。钟妙离“噌”地一下做起来，把已经皱起来的面膜扯下来扔到垃圾桶。捡起黏糊糊沾满美容液的手机，在睡衣上擦擦干净，重新打开微信聊天界面。
“我回国了，你明天有时间吗？我想见你。”这句话赫然稳稳显示在屏幕上，没有消失，也没有变化。
“我。想。见。你。”钟妙离一字一顿读出这句话，“这是什么语气？”钟妙离感到一丝气恼，“你想见我，我就要去见你吗？”
“叮咚~”消息提示音又一次响起。
“请问明天你下班之后我们可以见一面吗？”程往又发来一句话。
“好啊，在哪儿？”钟妙离回完消息之后，后悔自己手太快。
“我在国金中心的真味轩订了位子。”程往很快回复。
“好，那就明天晚上七点见。”敲定了见面时间和地点之后，钟妙离又发了几张“我要睡了”“晚安”之类内容的表情包。就把手机设置为“勿扰”模式，扔在一边。
第二天，钟妙离早早完成了工作任务，和领导悄悄打了个招呼，就提前半小时早退了。
火急火燎开车回家，换上昨天晚上就想好要穿的那条暗红色吊带连衣裙，挑了一双黑色尖头细高跟鞋拎在手里，还带了一条深灰色大披肩放到包里。把一头微卷的长发披散下来，手腕上不忘戴一条黑色皮筋。然后开车前往国金中心。
把车停到商场地下车库，钟妙离翻下遮阳板上的镜子，补了补口红，把自己审视了一圈，而后换下脚上开车穿的平底鞋，把那双黑色高跟鞋穿上。
没错，钟妙离就是这么一个遵守交规，开车必穿平底鞋的中国好司机。汉宁市第三交通委提醒您：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
工作日的晚上，真味轩里人并不多。钟妙离走进餐厅，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靠窗位置的程往。
程往穿着一件暗蓝色衬衫，最顶端的扣子微微解开，正端坐在桌前，也向门口张望着。此时一下子对上了钟妙离的目光，程往迅速站起身来向她打招呼。
钟妙离不由暗暗握紧提着包的手，似是给自己打气一般，快步走上前去。程往迎上前去，帮钟妙离拉开椅子，微微摆出一个“请”的手势，让钟妙离坐在自己对面。
服务生很快走上前来倒好清茶放在两人面前，并把菜单递过来询问何时点餐。程往接过菜单，而后递给钟妙离。钟妙离伸手接了，极其自然地点了几道清淡爽口的小菜，一瓶上好的红酒，就又把菜单递回给程往，询问他的意见。程往摆摆手，没有接下菜单，表示菜已足够，也合自己口味。
服务生布好餐具，收好菜单后离开了，给两人留下了一方不受打扰的静谧空间。
略微清了清嗓，像是准备发表什么重要消息似的，程往首先开口：“妙离，我们这也算是好久不见。”程往直视着钟妙离，目光一如既往坦诚，深琥珀色瞳仁映着落地窗外城市夜晚的灯景。
“其实也没太长时间，两周？”钟妙离右手食指在餐布上画着小小的圈，不紧不慢地说，“不过，也可以算得上是很久不见。”
二人的见面，从一开始，似乎就在平静的若无其事的谈话下，有什么在暗暗涌动。
“我要回国工作了。”程往语气平静，但细细琢磨似乎话语里带着些期待，这种隐含的“期待”意味并不明显，稍纵即逝。
“啊？你之前不是说要回原来那家公司吗？”钟妙离有些吃惊，她隐约记得程往曾说过要回到读MBA之前任职的那家投行工作，而这份工作是在美国。
“我依然是在之前那家公司，不过现在是回来开拓国内业务。”程往稍稍停顿，因为服务生正要上菜，并且询问是否要现在打开红酒。程往看向钟妙离，用眼神询问，钟妙离点了点头，示意服务生开酒倒好。
“公司之前就一直劝说我回国，只是我在犹豫。”服务生离开后，程往接着说，“暑假我没有直接入职，就是因为公司给了我两个月时间考虑。”
之后程往把之前在美国工作的一些经历，以及他所认为在国内和美国工作的优缺点分别讲了出来。在这个过程中，两人提箸品尝美食，不时干杯喝下美酒。钟妙离偶尔提问，聊着聊着话题就广泛起来。最后，程往说：“所以还是选择回到国内。”
钟妙离听程往讲了很多，国内国外的工作优缺点也都列得明白，却没太懂究竟如何得出“应该回到国内”这一结论的。没待钟妙离细想，程往就举杯邀她同饮。而后发问：“这些天，你的工作怎么样？”
钟妙离说：“最近还挺忙碌的。我毕竟还是离开了工作岗位三年，要重新熟悉很多事情。而且最近家猪疫情不是很乐观。”而后钟妙离结合最近的新闻，向程往介绍了一下最近国内养殖行业面临的严峻防疫形势。
聊着工作，酒菜已过半。二人借着酒劲聊得更加活泛。从研究生期间每学期不停赶作业和论文，到大学室友被人当众表白时引起的轰动，再到幼儿园时被一条黑狗追了八条街……
话题似乎越聊越多，举杯次数也越来越密。钟妙离甚至招呼服务生再上一瓶，程往有些意外，却没说话。
“你还记得我们在你回国前一晚玩的那个游戏吗？”程往扯了扯领口，像是想让呼吸更顺畅些，也像是为了凉快些。程往的眼眸在酒精的作用下已有一丝迷离，不似之前那样一片坦诚，一望到底，反而像深潭，泛着些微涟漪。
“那个转酒瓶，然后评价别人的游戏？”钟妙离手指捏着高脚红酒杯的细柄，慢慢转动着，抬眼看着程往，像是要用自己的眼神在对方那深潭般的眼眸中搅动波纹。
“那天没轮到你。”程往伸手拿起已喝空的那个红酒瓶，另一只手把碗碟清到桌子一边，把酒瓶放到了桌面中央，“我们再玩一遍。”说着，程往按着酒瓶慢慢转动，直到瓶口正对钟妙离，然后停下手上的动作，把瓶子定在了这个方位。
“到你了。”程往表情一本正经，语气也是，仿佛自己刚刚全然是按照规则，没有作弊，“现在，来说说你对在座各位的评价吧。”言毕，程往笑吟吟地看向钟妙离。
“哈，”钟妙离失笑。她不知道程往喝了酒之后竟是这样一个赖皮样子，此刻觉得滑稽却又莫名有些紧张。“我今天开车来的，你呢？”钟妙离像是没打算参与游戏，反而冷不丁发问。
“嗯？”程往没想到钟妙离好像打算直接忽略游戏，但依然回道，“我昨天刚回国，现在住旁边的酒店，走过来的。”
“那我们先走吧，去楼下散散步。路上回答你。”钟妙离说着站起身来，伸手去拿包准备离开。
程往从善如流，起身去结账。然后二人乘电梯到国金中心一楼，一同走出大楼，走到紧邻的江滨公园。
“我觉得你也很好。”仿佛是对程往说过的“她很好”的回应，钟妙离用同样的句子开始了对程往的评价。
“非常高大……”仿佛是为了仔细端详，钟妙离往前跨了两步，站到程往身前，抱着臂打量。
“也很好看，眼睛很漂亮。”借着酒劲，钟妙离抬眼直视程往的眼睛，毫不掩饰地夸赞。
“会帮我留位子，人也体贴。”钟妙离歪了歪脑袋，像是在思考，或是在回忆。
“书读得好，还可以让顶级投行巴巴留着你的位子，说明你很聪明，很有能力。”钟妙离甚至开始了分析。
一阵江风忽然吹过，吹动了钟妙离的裙摆，飘逸的裙尾甚至扫到了程往的小腿。
钟妙离不禁打了个寒颤，不得不停下话头，从包里翻出披肩。
“帮我拿一下好吗？我把这个披上。”钟妙离示意程往帮她暂时提一下包。
程往却伸手拿起了披肩，笑着看向钟妙离，像是在询问许可。
钟妙离笑着垂下眼帘，表示同意。
于是程往抖开折好的深灰色披肩。披肩是丝毛混纺的，在街灯下有些透亮，又有些毛茸茸。
程往伸开双臂，松松环着钟妙离，把披肩在她身上裹好。
程往的双手在钟妙离的肩头轻轻停驻，钟妙离此时却开了口：“和你结婚应该很好，你觉得呢？。”
“好。”程往似是没等钟妙离话音落下，直接应承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