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其他皇帝动不动就二三十个儿女，汉代的帝王子嗣大多都不昌，汉灵帝也是如此。
他膝下一共二子一女。两个儿子稍微有点见识的都知道，一个是前少帝，一个就是现如今的献帝，至于那个女儿百姓间知道的就不多了。
但在吴夫人这种世族官宦人家，‘万年公主’的名头还是很响亮的。在灵帝还能掌控帝国的时候，就有不少家族费尽了心思想把这唯一公主娶回家去，只是谁也没有成功罢了。
孙家在洛阳自有消息渠道，早前孙礼就已经派人把‘万年公主自焚’一事报给了吴夫人。
当然，这是孙礼探查的结果，官方给出的说法是‘暴毙而亡’。
同为女人，吴夫人也对这个苦命的女孩感到怜惜。
可这绝不代表当得知这个孙殿带回来做侍婢的女孩也叫‘万年’时，她还可以用喜悦的心情去接受。
“你是哪个‘万年’？”见女孩不答话，吴夫人又问了一遍，然后以严厉的眼神瞪着孙殿，想要他说实话。
孙殿打开始就没准备瞒着吴夫人，毕竟万年再宅也不可能一辈子窝在水晶宫里，而他在孙家还是住不少日子，期间少不了让万年和母亲等人见面。
万年从小受汉室宫廷培养，那气质藏是藏不住的，吴夫人今日初次见面或许不会注意，但时间久了必然起疑。
与其那时候解释还不如现在就交代清楚，以后万一有麻烦也好让吴夫人帮着遮掩。
因此对于吴夫人的问题，孙殿坦然道：“就是母亲所想的那个‘万年’！”
“你……”吴夫人指着自己的儿子，脸皮颤动，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董卓对外称长公主偶发疾病暴毙而亡，但稍微有些门路的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吴夫人之前不知道孙殿参与其中还能冷静看待，最多为万年公主唏嘘几句。
可现在孙殿把她带了回来，把她活着带了回来！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孙殿不知用什么办法瞒过了董卓、瞒过了李儒吕布，甚至瞒过了天下人，用偷梁换柱的方法把这位大汉朝唯一的正派公主给拐跑了！
董卓现在气焰滔天，即便吴夫人并不怕他，却也要考虑此事万一被董卓得知的后果。
那绝对不是孙殿一个人背负得起的，哪怕是孙殿的‘父亲’，如今贵为长沙太守掌一地兵政的孙坚，只怕也扛之不住。
见吴夫人神色阴晴不定，孙殿知道她心里担忧，便安慰道：“母亲不必忧虑，此事孩儿做得天衣无缝保管谁都看不出来。再说了，袁本初、曹孟德如今正联络天下共讨董卓，谁有功夫来追究这丫头。”听孙殿叫自己丫头，万年不满的瞪了他一眼，可脑中却想起了那夜他与貂蝉潜入景阳宫营救自己的情形。
之前她满心都是仇怨没有感觉，而孙殿又威逼她臣服使她下意识忽略了孙殿对她的帮助。
可这几日貂蝉时常陪她说话宽慰她，也让她稍稍冷静了一些，直到今天听了吴夫人这一席话，她才醒觉孙殿救自己竟是冒了这么大的风险。
此恩此德，就是称作再生父母都不为过。
可这人之前那么凶，还是讨厌……
万年瞥了孙殿一眼，心中对他的怨念蓦地少了许多。
吴夫人轻舒一口气。
事已至此再多想也无用，总不可能让自己的儿子去找董卓自首，那也只能把万年公主留在府里了……
这样想着，吴夫人又骂道：“你这小子竟敢称公主为侍婢，哪怕只是假称也未免太大胆了些！还不快向殿下赔罪！”说着，吴夫人快步走下来，就要向万年行大礼。
万年一个激灵赶忙上前扶住，一张本来面无表情的小脸都骇得白了。
按说她贵为大汉公主，受吴夫人这官妇一礼很正常。
可不知为什么，她打心底里不愿意被对方行礼，对于这点她自己也很奇怪，最后只能归结为自己被孙殿威胁惯了，怕他之后再来报复……
“母亲，万年如今就是我的侍婢，可当不起你行礼。”孙殿大大咧咧的说着。
吴夫人瞪了他一眼怪他口没遮拦冒犯了公主，可转而又惊奇的发现万年竟然丝毫没有动怒的意思，完全像默认了孙殿的话一样。
殿儿真收了个公主做侍婢？
吴夫人感觉自己有些晕。
她知书达理文武双全，可骨子里还是一个很传统的女人，君君臣臣的思想对她影响极深。
她从未想过自己的儿子有一天会拐个公主回来做侍婢，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应该惶恐，还是好该好生得意一番。
“姐姐，你带蝉儿和万年先去我房里，我和母亲聊一会再回来。”见吴夫人神情有些恍惚，孙殿微微一笑，随即便让孙尚香带着貂蝉、万年离开。
待三女依言退下后，孙殿拉着吴夫人坐下，随后把自己此去洛阳的事情完完整整说了一遍，只抹去了水晶宫的存在，假说找到一具身形和万年有七八分相似的尸体这才瞒过董卓。
吴夫人自己也是正宗的无双武将，当然知道想单靠身形来糊弄顶级武将根本不可能，孙殿必然还其他的手段。
可她并没有戳穿或追问，而是仔细的听着孙殿在洛阳路上的一点一滴，脸上渐渐浮现出柔和的笑容。
“殿儿长大了，既有本事还会照顾姐姐。再过几年……也许就能为你父亲分忧了……”吴夫人轻抚儿子头顶，语气里又是欣慰又是伤感。
作为母亲她当然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去战场厮杀，可这个时代就是如此，苟且不见得能偷生，舍命才有机会一搏。
所以孙坚去了，孙策也去了，在她看来孙殿以后也必然会去。
想了想，她又对孙殿叮嘱道：“万年公主一事你须自己在意，切不可真把人家当侍婢使唤。毕竟人家是大汉公主，他日你父亲扶保龙庭得成，人家还是君，你还是臣……”说到这里，吴夫人顿了一下。
她本想让儿子趁现在和万年多多亲近，以后说不准能把这公主娶进门来，可转而又想自己儿子才五岁，现在说这个未免太早了些。
更何况万年已经十二，两人相差这么多也非良配，就算了。
“放心吧母亲，这丫头受了这么多苦，以后孩儿会好好待他的。”孙殿不知吴夫人心思，只是安慰道。
“嗯……”吴夫人点点头，忽然想到什么般面有疑色，正要开口又觉得不妥咽了回去，只是暗自奇怪。
“殿儿说万年公主曾被那董贼……可我分明看她并未失去……罢了罢了，许是我看错了，且再观察一阵再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