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安琪难得的失眠了,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前世今生的画面,在眼前匆匆闪过,一时间五味杂陈,百般滋味在心头。
从前世起,她就有一个猜想,可是一直没有机会去验证。
作为一个母亲,二十六岁生下的第一个孩子,在那个年代,也算是大龄产妇了,为什么不亲自抚养孩子?
反而把几个月的她给送走了?
即使逢年过节,也不会把她接回家中团圆。
以至于她小的时候,觉得爸爸、妈妈就是一种亲戚间的称呼,和叔、伯、姨、姑,并无不同,曾经为此还闹过笑话。
她曾经对着正月里,和其它姨母,一起回娘家的妈妈,喊三姨。
她妈妈在姐妹里行三,喊完了大姨、二姨、很自然的喊她妈妈三姨。
当时大家都当成了笑话,童言童语的,过年么,不就图一个喜庆。
看着小胖丫头,圆溜溜的小身体,穿着棉袄棉裤,裹得像个球一样,偏偏一本正经的,来行礼拜年,一不小心,还会被自己绊倒。
爬起来,继续给下一个人拜年,好像刚才轱辘了个圈的人,是别人一样,那认真执行命令的模样,很是有趣,笑过之后也没有人放在心上。
只有她妈妈,恼羞成怒的表情,和姥姥无奈又担忧的叹气声,一直留在那个,四五岁的小胖丫头,记忆的最深处。
现在想来,就算再重男轻女的人,对第一个孩子的感情,总是有所不同,如非是逼不得已,有谁会把那么小的孩子,送到弟媳的身边抚养。
这种种的不合理,让安琪没办法不产生联想。
可惜,她觉悟的太晚了,等她开始有所怀疑的时候。
已经远嫁他乡,当年知情的人,也早已遍寻不到了。
伴随着伤感的往事,安琪这一夜睡的并不安稳。
梦里,一会是小婶狰狞的脸色,叫嚣着让小叔去死,一会是小叔,脸色是灰锵锵的黄色,奄奄一息,不久于人世的样子。
然后,小叔的脸,换成了她自己的脸,那是上辈子,她临死前的样子,她一直避之唯恐不及的画面。
仿佛又听见了,走廊里传来,父母弟妹的争执声,妹妹泪眼盈盈,对着父母在说着什么,小弟在旁边不耐烦的走来走去,显然心情及其烦躁。
爸爸低头抽烟,缭绕的烟雾,让爸爸的神情变得有些模糊,妈妈一脸心疼的看着妹妹,似乎对这个善解人意,又心地善良的小女儿,怜惜又无奈。
看到这一幕,梦里的安琪,讽刺的一笑,虽是家人却不如陌路,至少陌生人,不会把她利用彻底之后,还要了她的小命。
其实,安琪从回到那个家,被社会教做人了以后,就明白了自己的地位。
但却没看清自己的位置,只以为父母是重男轻女,所以对和自己一样是女孩的妹妹,天然的同情,自己受过的苦,再不想让她也承受一遍。
可她不知道,她们是不一样的。
如果说,她回报父母,是因为生养之恩,而迫于无奈,其中,还夹杂着一丝对亲情的渴望。
可对这个妹妹,那真的是掏心掏肺的好,可惜一片热心喂了狗。
她的妹妹林安欣,那是个真正聪明的女孩,她的聪明从不外露,会让你不自觉的,就会护着她,宠着她,为她着想。
她常常会做一些让人很感动的事。
比如,安琪离开家的前一夜,面对未可知的将来,安琪茫然无措,心里很慌乱。
林安欣偷偷溜进来,蹑手蹑脚的来到她身边,仿佛怕被人看到。
后头看确实没被发现,才从口袋里,掏出几个硬币,小声的对她说:“姐,别让他们知道,你把这个拿走,缝到婚被的被角里。
我听村里的大娘们说,女孩子结婚得有压箱底的,要不然日子过不起来。”
看看地上放着的,她妈给准备的陪嫁之物,一个大的搪瓷的洗脸盆,里面空空荡荡,干净的和安琪的口袋一样,交相辉映。
上面的红色鲤鱼,仿佛嘲讽着她,一个被买掉的女儿,就值这么个玩意。
即使不她懂风俗习惯,也知道陪嫁送空盆,准没啥好事。
在看看眼前,满脸担忧的妹妹,安琪心里一阵感动。
这一刻,她忘记了,这些硬币,本就是她的。
这是在姥姥家时,大伙帮她攒的零花钱,这里面有姥姥,舅舅,舅妈,和大伙对她的关心和爱。
她一直没舍得花,不是舍不得钱,而是舍不得,那一份温暖的牵挂。
好像只要钱还在,就能想起,姥姥给她,一边往钱罐里面放钱,一边逗她:“小安琪啊!这些给你做嫁妆啊!赶明个,给小安琪找一个小女婿,你想找个啥样的?”
她经过认真的思考,告诉姥姥,“我要找一个,像舅舅这样的,你看舅舅长的好看,像电影明星,工作还好,在银行上班,嗯!最主要的是,舅舅对安琪好,舅舅最喜欢安琪了!哈哈哈哈”边说着,边发出一阵,银铃般清脆的笑声。
仿佛那样幸福的画面,就在昨天,可是转眼,已经物是人非,那些疼爱她的人,都已经远去。
所以这些硬币对她的意义,不只是钱,还有回忆。
她出去打工的时候,这些钱,理所当然的被霸占了,她问了几次,每次都招来一顿臭骂,几次过后学乖了,也就不敢问了。
在看到小妹拿出来的硬币时,她感动的稀里哗啦,脑补出了无数的,妹妹为了自己,忍辱负重的恳求弟弟,说不定也会被骂,这一刻,她忘记了,弟弟针对的只有她而已。
她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对她好,这么好的妹妹,不可以过自己这样的日子,后来的日子里,她也做到了这个誓言。
可是真相往往充满了讽刺…………
画面一转,眼前出现了一个房间,满墙都是发黄的旧报纸,书桌上放着一个,玻璃的罐头瓶子,里面放着一把小花,阳光透过窗纱照进来,带来一室的光明。
一阵阵的花香,萦绕鼻间,看到这个场景,安琪早已泪流满面,心里一阵阵的温暖,还好回来了,还好穿越不是一场梦,真怕醒来面对的,还是那群吸血的恶魔。
这时耳边传来了,老妈的喊声“老闺女,起来吃饭了,今天有炸小猫鱼,再不起来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