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江想到屠杀全家的仇人就在眼前,不能替家人报仇,已经令他痛苦万分,可现在的他只能眼睁睁地听着人家和他说什么看似很重要的事情,其实这事和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说什么比他都清楚他的真正身份?
冷月真是欺负他年幼,想出这种话来骗他,可惜他早已身在江湖之中,欺骗与被欺骗,他都经历过,怎么会相信这种鬼话?
说什么事关玉女门的生死。
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杀尽玉女门所有的人!
突然,他隐隐感到身上一阵剧痛,和刚才的感觉一样。
玉女门,在他看来,应该改名,叫做恶女门!
这他连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玉蠹,万一别人解不了呢,只有玉女门的人会解,他也没有办法!
脚步声。
很轻的脚步声。
他脑海中不觉想到刚才那个女孩清秀的面容,散发着淡淡香气的身子,修长的身段。
真没出息!
黎江心中暗暗骂道,她回来做什么?是了!
回来报仇,他刚才打了人家屁股,方才吃了亏。现在她师父给他施了法,人家就是打他,骂他,他也没法子。就连恨也不行!
他想到这里,忙忙躲到床底。不能打,还不能躲吗?
“苏小姐!这里面不能进!”
是看守他的那个女子。他想到冷月称呼女孩为“影儿”,心想,那女孩应该叫苏影吧?什么名儿啊?起的真难听!
“师父说了!只要不打扰他们说事情,去哪里玩儿都可以!”
黎江听到声音,心知这个女孩和刚才那个泼辣女孩不是一个人。虽然不知道女孩进来干什么?但他知道,肯定没好事!
“苏小姐!这里真不行!”女子顿了顿,“师妹,带苏小姐去别的地方玩儿!”
“苏小姐!这边请!”
“你们不让我进,我偏要进!”
“苏小姐!如果您要硬闯,我就不客气了!”
“打我?好!你打啊!”女孩尖锐的声音提高了不少,“我师父是山魔教主!你要是敢打我,我就让我师父灭掉你们玉女门!”
“不敢不敢!苏小姐!只是副门主交代过,这里闲杂人等进……”
“我们山魔教是闲杂人等?”
“这……”
“哼!才个副门主就敢这样对待我们山魔教!就是冷蝶姑姑练功的地方,我也是想进就进,也没见谁敢拦我!你们两个好厉害的本事!”
好厉害的女孩,山魔教又是什么教派?玉女门在女孩口里,怎么一文不值,还有那些白衣女人,怎么一句话都不敢还?
欺软怕硬!
“我说我要进!你们两个要动手拦我吗?”
“不敢不敢!只是苏小姐!你要是进去,副门主回来了,肯定要处罚我们的!还望苏小姐能饶我姐妹二人!”
只听女孩嗤笑一声,接着是推门声,“大胆!你们什么身份,也有资格碰我?”
两个玉女门弟子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走上前。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女孩刚一走进屋子,就把门阖上,末时喊道,“要是谁敢告诉师父我在这里,你们就等着瞧吧!”
两个玉女门弟子见没得办法,那个年纪稍大的少女以告知冷月为由匆匆离开,年纪稍小的见师姐躲开了,心中自然不快,可是院子又离不开人,但要是那个女娃又出来闹腾,她可受不了,于是眼见没人,守到外面。
门主来了她就跑进去,里面出了事,她也能不沾身。
想到这里,玉女门年纪稍小的弟子快步退出来。
黎江耳听女孩冲进来。
女孩的厉害他可瞧见,玉女门都惹不起的人,他能惹得起?
黎江从床帏下,瞧见一双白色绣花鞋,小的精致,小的可爱,小的嚣张。唬的他大气都不敢出,将气息压到极低。生怕女孩发现了他。
“藏哪儿好呢?”
藏?对了,那女孩一定是在和她的师父捉迷藏!黎江想到,想到自己早已没有人和他玩儿,心中不胜唏嘘。
黎江心知被女孩发现就坏了,但是为什么会害怕,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此刻只想着,只要不被女孩发现就好。
“床底!”
黎江心中一惊,偏偏是个人都能想到床底,除了床底就不会藏别的地方了吗?衣柜里?帷帐后?他猛然想起,仿佛屋子里除了一张床再没有别的东西。
“这屋子到底住的什么人?怎么什么都没有?藏到床底,师父肯定会知道的!”女孩语气一转,喃喃念叨,“爹爹!”
女孩的声音中带着真诚的悲切。
难道这女孩也和他一般,身世凄苦?想到这里,黎江忍不住将床帏掀开,看向女孩。
女孩个头和他差不多,虽是一身合体的华贵衣服,却是睁着两只波凌波零的大眼睛,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
“爹爹!你现在在哪里?小雅想见你!秦姑姑说你有事离开,可你为什么连小雅也不告诉就走了!你把小雅一个留在教中,小雅害怕!”
女孩正暗自垂泪,哪里想得到房中还有一人将这一幕早已收入眼中。虽不能感同身受,但失去至亲的心情,却是一样的。
看到小雅的模样,黎江想到黎家刚被灭门时,他在夜里被噩梦惊醒,他恨黎家人没本事,他恨黎媾的结义兄弟没赶回来,他恨他自己没用,直到他把所有的人都骂过,然后,对着被火焰吞噬的黎家老宅放声大哭。
“胆小鬼!哭什么哭?”黎江从床底爬出来。
女孩瞥了他一眼,楞在原地。所有的人都在安慰她,告诉她一切都会好的,人们都在夸赞她的聪明乖巧。仿佛也是从那件事情以后,所有人都变得非常关心她。
她知道,她是教主徒弟,所有人都怕师父,那些人都是慑于权威才来安慰。事实上,他们都在恨她,她的出生,本身就为他们带来灾难。
所有的人都伪装着善良
“你懂什么?”
“有本事就去找回来!”黎江强忍着哭,露出笑容,“要是不想让人嘲笑你,就变得更强!直到你比仇人变得更强!”
他感到身上的痛在加剧,但他的内心却从未像现在这样欢快。
“只知道哭哭啼啼的人,活该被人欺负!你以为你的软弱能为你带来什么?别人的关心?别人的可怜?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
张新!张新一直想着跑,虽然失败了,但是张新却真的有想要做的事情,他要去找他的弟弟!只要张新逃出去了!总有一天,他会找到他的弟弟!
可他呢?
那些人,从来没有关心过他!所有的人!所有的人都在欺负他!
“黑石头”,张新,穆林,每个人都在欺负他!
“凭什么?凭什么别人可以欺负我们?为什么不是我们欺负别人?为什么总是我们在哭?为什么不是别人在哭?”
女孩呆呆地看着黎江,良久,才从嘴里挤出一句话,“真的么?我们真的可以变得更强?我真的好想爹爹!真的想!可师傅总是说,我太小,不让我去找爹爹!我不想变强,我只想长大,长到师父说的大,去找爹爹!你告诉我,如何才能长大?”
长大!
变强!
怎么才能做到,他也不知道!
看着女孩真诚的目光,口中的“我也不知道”生生压下去。
“你也不知道吗?或者说,你在骗我!”
“我没骗你!真的可以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