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你慢点说!昨天晚上到底怎么一回事?”
“我,我也不知道啊!”
“明明晚上临睡前还好好的,今天早上我一醒过来小轩就不见了!”
“罗队长你一定要帮帮我啊!要是找不到小轩我还不如去死了算了!”
大娘哭得是稀里哗啦,但是罗坤却面露难色没有吱声。
商队已经整装待发,满满好几车人都瞧着呢,如果他打算帮助这个大娘找儿子,那么在场所有人到达丹徒镇的日子都得延后。
就算他是商队名义上的队长,那也不能随随便便就把这么大一个责任扛在肩上。
“应少侠你怎么看……?”
“当然是找咯。”
一听到天赐这么回答大娘马上就抓住了他的袖口,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着感谢的话,但同时商队里马上就出现了不满的声音。
“一个小屁孩就让这老大妈自己去找好了啊!”
“就是就是,这么多人的时间怎么能浪费在她一个人身上!”
“对呀对呀,我赶着回丹徒有急事要办呢!”
断断续续的抱怨声一五一十地传进了天赐的耳朵里,而罗坤只能报以一个略带歉意的微笑。
“应少侠,你看这该怎么办才好……”
“还能怎么办?我已经说过了,找!”
其实商队里有这样的反应完全在天赐的预料之中,毕竟队伍里大都是些没什么气节的寻常人,对他们就不能有太高的要求。
只不过当这一切真正发生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这场面到底能有多恶心。
“你们要走也不是不行,商队收了钱自然就应该送你们去丹徒镇。”
“不然这样吧,愿意留下帮这位大娘找孙子的人留下,其他人先行上路好了。”
“但是我丑话说在前头,对于那些提前出发的人,生死我一概不负责。”
“也就是说,即使他死在我脚趾头边上,我也是不会多看一眼的。”
“话我就说到这,想自己面对黑锯山里那帮匪徒的人现在就可以出发了。”
发表完演讲的天赐一转头,开始向哭哭啼啼的大娘问起了一些更多的细节,而那几个喜欢出头的家伙这时候嘴巴闭得比谁都紧,唯有一位独行的老翁在兜帽下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在有了前面的一番好(人)心(身)提(威)醒(胁),尽管商队里依然怨气满满,但罗坤的安抚工作并没有受到太大的阻力,只花了几分钟的功夫他就把旅客们重新安排回旅店,还顺带找来了两个愿意帮忙的护卫一起加入天赐的“搜索小分队”。
“小轩是在昨天夜里到今天早晨的这段时间里失踪的,我打算先去他们二人住的周围问问,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有意义的线索。”
“劳烦三位也去镇子里其他的旅店和酒肆里打听打听,一个小时后咱们还是在这里碰头。”
“能找到人是最好,找不到的话就把大家收集到的消息汇总一下,然后再做打算。”
这清水镇并不大,但旅店和酒肆倒是不少。
但是别忘了,这里可不是那个科技发达的世界,就别说路灯了,在夜里连个提灯笼的大活人都不一定能找着,更别提在屋子外头闲逛了。
所以天赐他们没能找到小轩离开旅店的目击者也完全在情理之中,但找不到目击者并不代表这件事就没有蹊跷之处。
假设小轩是自己离开的,那他这么做的理由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他要在这么一个黑漆麻乌的深夜里离开自己的奶奶,而且他会跑去哪里呢?
又或者说他是被别人掳走的,可那样的话这件事就显得更加奇怪了。
从大娘那里天赐得知,小轩不过是一个寻常人家里的普通孩子,根本就没有什么千奇百怪爱恨交织的身世而言,正常来讲哪有劫匪会去绑架一个穷人家的孩子。
况且退一万步说,如果小轩真的是被匪徒给绑架了,那总该留下几句话吧,比如要多少赎金,在哪里交易之类的。
没能打听到有用线索的天赐失去了头绪,然而就在他冥思苦想来回踱步的时候,大娘道出了极有可能为整件事带来重大转机的一句话。
“我包裹里的银奈尔少了……”
“什么!大娘你怎么不早说?”
“我……刚刚才发现……”
“少了多少?”
“十……十来个吧……”
“十来个?就是说没有全部被拿走?”
“是的……”
听完这话天赐差点喷一口老血出来,这满满的小孩从家里偷拿点钱跑出去上网的既视感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然而他只转念一想就发现了其中的不对劲,虽然十个银奈尔对小轩这样的孩子来说不能算小数目,但要想拿来潇洒个三天五天那肯定是远远不够的,况且方才他们在镇子里四散开打听消息的时候得知这一天内并没有马匹被外租出去。
这清水镇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一个小屁孩就算怀里揣着十个银奈尔,没有马匹的他又能走多远?
“罗大叔,镇子里有什么可以供孩子玩乐的地方吗?”
“供孩子玩乐的地方……”罗坤搓了搓胡子,稍加思索之后回答道,“我想应该是没有的,这里从最开始就只是给走南闯北的商人提供个在夜里能落脚的地方而已,所以镇子里的商铺也几乎全是旅店和酒肆。”
“那……离人阁呢?”
天赐这一问其他人马上就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小轩只是个小孩子而已,怎么会去离人阁那种地方呢~~”
“就是,应少侠你想多了~~”
“是啊是啊,绝对是想多了~~”
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天赐不清楚,但是很显然昨天晚上勾肩搭背出去潇洒的那群人当中就有这两个家伙。
“那这样吧,就劳烦你们跑一趟离人阁,看看小轩昨天夜里有没有去过那里。”
“诶,我们也一起在镇子里找吧,这样会快一些。”
“怎么?昨天刚去过所以今天不想再去了?”
“也不能这么说,其实吧……”
那护卫还想要再解释几句,却被罗坤抢过了话头。
“他们分明就是想去也去不得,这离人阁奇怪得很,白天连门都寻不着,只有夜深了才能瞧见那里面的灯火。”
“有这么邪门?”
“就是这么邪。”
“那我可得去瞧一瞧了。”
天赐可不是不相信,他就是单纯地想开开眼界而已。
“应少侠你要去的话需不需要我陪你?”
“不用了吧,罗大叔你也和他们一起在镇子里找人吧,如果白天根本就见不着那个什么离人阁的话那我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
“好的吧,应少侠你可以从商队里找一匹马先骑着。”罗坤指了指天赐的左手边,“从那边出镇子,然后只要顺着小道一直往北走就可以见到清河,如果是夜里的话自然就能看到离人阁了,不过现在距离晚上可早着呢,应少侠你怕是要败兴而归了。”
“没事,如果见不着的话我就绕着镇子周围走上一圈,看能不能寻着些蛛丝马迹之类的。”
罗坤带着护卫去找人了,天赐也不做耽搁,他从马厩里牵出那匹和他有着长达一天的战友情的老马,扬起马鞭窜出了清水镇的北门。
在羊肠小道的两边,即使是生命力最为顽强的野草也没能熬过肃杀的寒风,纷纷变成了枯黄的模样软塌塌地耷拉在地上,倒是那些稀稀疏疏的松木上依然点缀着些许的绿意。
深夜里的这条小道可以说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但在白天却是那么的幽僻和凄冷。
好在并没有过去多久,急促的马蹄声就有了潺潺的水流声作伴,从而不再孤单。
清河就在眼前,而离人阁果然不见所踪。
天赐先是把马拴在了不远处的一棵书上,随后走到清澈见底的河边捧了些冰凉的河水扑在脸上。
“诶……还真没见着啊……”
来都来了,总得在周围走一走看一看吧,万一小轩就躲在哪个草垛子里睡大觉也说不定呢,至少天赐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河水叮咚作响,时快时慢的寒风吹动着树杈和枝叶发出断断续续的“沙沙”声,河对岸的森林里偶尔也会传来几声清亮又好听的鸟鸣,如果不是有任务在身的话天赐真想找个干草堆睡上一个美美的回笼觉。
“诶,果然没线索啊,差不多该回去了吧。”
“这!这是怎么回事?”
逆流而上了好一会之后天赐终于放弃了,可是就在他刚一回头打算返回的时候,眼前的场景让他整个人一下子傻在了原地。
方才稍作休息时压塌的草堆还在那里,拴在树上的老马依然在眼前,连一开始洗脸时洒下的水渍都在自己的脚边。
他走了那么久,结果却是在原地几乎就没有挪过位置!
“这可就真的有点邪门了啊……”
为了确认这诡异的现象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天赐一边谨慎地观察着四周,一边缓慢地一步一步走离河岸,没想到居然顺利地回到了正在淡定吃草的老马身边。
就这么灰溜溜地逃回清水镇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于是贼心不死的天赐打算回到刚才站的地方去再来一次。
果然,还是同样的配方,还是同样的味道。
不论天赐是顺流而下还是逆流而上,甚至直接扑进水里,只要眨巴两下眼睛之后就又会回到最开始的位置。
死睁着眼睛也不是没试过,但他每次最多走出去个十来米就扛不住了,跑的话能坚持的距离就更短了,而他的眼皮一旦合上就会立马回到原点。
“是幻术吗……?”
“不对不对,这世界里好像没有幻术这么个东西……”
“难不成……是阵法……?”
吃饱喝足的老马卧在地上,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个人类在河边像个傻子似的走来走去,还时不时打两个舒服的响鼻。
如此一来二去的,天赐开始有点急躁了,而且被河水浸湿的衣物这时候贴在身上那叫一个冻人。
这时候他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放弃阵法,如果当初选择坚持跟着吴庸那个老家伙学习阵法的话说不定现在就能找到破解这鬼玩意的方法了。
“迷阵嘛……”
“那个叫所罗门啥啥写的书里好像有写过……”
“破解迷阵的关键是啥来着……”
“起点……?”
“还是阵眼来着……?”
“诶,想不起来了。”天赐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也不知道为啥后来再去就找不着了,要是当时在还之前把内容抄下来就好了。”
急归急,气归气,办法还得想。
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找不找得到小轩,而是如何去掀开这个离人阁的神秘面纱。
靠着记忆里仅剩下的那点碎片,天赐所能想到的可以拿来破解这个他所认为的“迷阵”的方法只有两个:找到并且破坏掉阵眼;或者从阵法的最外围开始一点一点进行扰乱,然后祈求这个阵法会因为年久失修而自然失效。
然而凭天赐现在的这点本事,就算花上一百年都不一定能找到阵眼,所以事实上上他从一开始就只有从起点扰乱阵法这一条路可走。
幸好,一直以来乐观都是天赐为数不多可以拿得出手的优点之一。
“诶,也行吧,起码还点希望。”
既然想好了要做那就应该马上行动,没那个找阵眼的能耐是不错,但找个起点可就要简单多了。
天赐在脑海里建立起一个以老马为原点的坐标系,随后他每向原点走一小步就会尝试沿着清河的方向移动几米。
尽管这样类似与穷举法的行为看上去不光蠢笨还很低效,但架不住人家是真正的既简单又直接呀。
慢呢确实是慢了那么一些,但最终天赐也并没有花掉很多的时间就确定了离人阁迷阵的最边缘所在。
那是刚好处于小道最末尾两边的两棵松树正中间的一点。
“所以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扰乱阵法嘛……”
如果这世界有手机的话那天赐肯定打爆吴庸的电话了,但现在他只能自己想办法。
然而知识这种东西吧,如果你曾经学会过但是后来忘了,那还能靠着回忆去记起一些细节。但破阵这种东西天赐从头到尾就压根连碰都没碰过,他怎么可能想得出靠谱的办法来?
想不出方法咋办?
莽呗!
狂风呼啸而出,卷起升腾的烈火直冲云霄!
冰霜漫天散落,引来狂暴的惊雷轰然降临!
剧烈翻动的大地,闪耀夺目的光辉,摄人心魄的暗影!
势同水火的七系元素在此刻交相呼应,迸发出震天动地的威能!
霎时间,见多识广的老马看呆了眼,一碧如洗的天空也为止失色,甚至连奔流不息的河水都仿佛在此刻停滞!
沐浴在七彩光辉中的天赐好似降临凡间的天神,肆意倾泻着人力所不及的神之怒火。
终于,清河的岸边翻起了阵阵涟漪。
在天赐难以置信的目光下,一个身头戴箬笠身披蓑衣作船夫状的老人凭空现出了身。
“小家伙,可是要往离人阁去?”
“没错。”
“那便随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