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家村是个依山傍水的好地方,村东头就是郁郁葱葱的雁山,西边还有清澈见底的柳河,同时在村里村外还有大片大片肥沃的耕田和草地。
长久以来村民们世世代代都以耕田和养鸡养鸭为生,只有在青黄不接的灾年里才会上山抓些在卫生方面并不怎么安全的野味来打打牙祭,像老独眼这样仅仅只依靠打猎为生的也许就只有他一个人。
甚至天赐在村子里待了那么久都没见过这个人,只是偶然间会听说他给谁家送了点野味,又或者是托村里人赶集的时候帮忙卖点东西之类的。
所以老独眼的突然出现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不过这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帮了天赐一个小忙,毕竟他也不知道当着宝贝妹妹的面亲手杀掉一只狼会不会影响自己在她心目中的“高大”形象。
“没记错的话,你是阿宝吧?”
“是的……”
“一眨眼儿的功夫都长这么大了啊。”
“是啊……”
“这是要去哪儿啊?”
“丹徒……”
“那正好,顺道儿帮我带点兽皮去镇上卖了吧。”
就在天赐琢磨着要怎么拒绝的时候,老独眼已经熟练地剥下了一块完整的狼皮,只是从毛色上看来这张皮估摸着是卖不了几个钱了。
只见老独眼将剩下那一滩血肉模糊的骨架随手丢到路边,然后直起腰板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跟我来。”
“诶……”
低垂着脑袋的天赐长叹一口气之后也赶紧牵上马匹快步跟了上去。
雁山的山道虽然有些崎岖,但在马车来来往往了这么些年之后也算是被“修理”得又宽又直,然而林子里可就大不一样了。
湿软的泥土走起来那叫一个一脚深一脚浅,随处可见的碎石子更是搁得天赐脚底发麻,连手里牵着的马都在不停发出响鼻表达着不满,大概也只有被他抱在怀里的小小宝在这种时候还能笑得那么欢了。
“到了。”
随着老独眼浑浊的嗓音,天赐眼前的视野豁然开朗。
在茂密的树林里居然还藏着这么大一块空旷的平地!
有半人多高的粗实栅栏里围着一座两层楼高的木屋,从屋顶和外墙上明显可以看到有修缮过的痕迹,想必老独眼已经在这里住了有很长时间了,难怪天赐在村子里根本就见不着他。
在木屋周围本该是一大片郁郁葱葱的青翠草地,而如今早已被皑皑白雪覆盖。
主人好心地扫开了一条直通屋内的小径,那客人自然不应该在栅栏外头傻站着。
众所周知,独居的男人多半会养成一些难以启齿的恶习,至少某位应姓男子自己房间里的椅子上就时不时会“长”出一些“野生的衣物”,而像老独眼这种住在山里逍遥自在的就更不用说了,所以天赐刚走进去的时候确实有感到那么一点吃惊。
屋子里说不上特别干净,毕竟老独眼是个猎户,动物的毛发和皮肉可不是什么好收拾的东西,但除此之外的桌椅板凳或是碗筷之类的家具倒是整理得井井有条,完全不像一般的东特老男人那样什么家务活都不做。
“随便坐吧,家里没有什么小点心,乱七八糟的肉干儿倒是管够,怎么样?吃不吃?”
“不了吧……”
老独眼从床底下拖出来一捆扎好的兽皮,将绳子解开之后把刚才的狼皮放了上去然后又重新扎好,而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天赐就只能有些如坐针毡地看着他默默做他手里的事情。
扎好兽皮之后,老独眼又走到小桌子旁拿起笔在一张纸上写了那么三两行小字,随后那张纸对折了一下,也一并塞进了兽皮里。
“那什么,老独眼阿伯?”
“怎么?”
“我没卖过东西,这些兽皮我怕是没法……”
“不打紧儿,这批货的成色不行,骗不到镇子里那些大小姐的钱儿。”
“知道卖不掉还让我去卖,明摆着坑我呗?”
心里发出如是吐槽的天赐嘴上可不敢这么说:“那……这些……?”
“这些皮你就送到镇上的‘大牛皮铺’,那儿的老板是我熟人儿,他会给你一个公道的价格的。”
不等天赐回答,老独眼就把那捆鼓鼓囊囊的兽皮扔到了他的脚跟前:“我就要个整,零钱儿你就拿去给小小宝买点好吃的吧。”
“那……行吧……”
于是可怜的马儿又莫名其妙地额外背上了一捆难闻的兽皮。
云层渐渐散开,逐渐散发出热量的欧拉将金色的光辉洒向凡间。
在这般耀眼夺目的光芒下,天赐带着小小宝来到了丹徒镇的西门。
今天并不是什么赶集的日子,但却是新年的头一天,所以也有不少其他村子的村民赶在这一天来到镇上或买东西或卖东西,甚至专程拖家带口过来下一趟馆子也算不得什么稀罕事。
只有两个人进城的话是不需要交钱的,奈何马屁股上的兽皮实在太过显眼,导致天赐被守城门的老**硬生生要走了十多个铜比索,这让他在郁闷之余还属实有那么点心疼。
“大牛皮铺”在西市的最西头,天赐刚一进城门就远远地瞧见了那块长方形的牌匾。
事实和老独眼所说的差不多,这间皮铺的老板和他确实交情不浅。
接过天赐递去的一大捆兽皮之后,老板大牛很熟练地从里头摸出了老独眼留下的纸条,只粗略扫了一眼便将其收进了抽屉。
随即他又拿出一个小布包,当着天赐的面往里头放了十几枚银奈尔和好几十枚铜比索。
完成了支线任务之后自然就该回归主线,于是天赐在把马匹交还给了星辉商会之后马上就又钻回了人头攒动的集市里,在他看来老村长买马还是没有给小小宝买衣裳重要的。
有句老话说得好,“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丹徒镇的集市虽然远不如永耀城那么繁盛,但该有店铺那还是一应俱全的。
撇开其他城头巷尾的偏僻小店不谈,光是在西市里卖衣服的店铺有不下十家,这还只是星辉商会里的小二哥粗略地回忆了一下所得出的结果。
然而天赐才刚走进第一家衣铺就遇上了大麻烦。
“要!”
“不行!这件太贵了!”
“要!!!”
“现在是在外边,不许哭闹!你要是不听话以后就不带你出来了!”
“哇!!!”
“卧槽你还真哭啊!”
没办法,妹妹是自己执意要带上的,那她哭了也只有自己去哄,但天赐依然恪守着一条底线,那就是这条裙子他是绝对不会买的。
开玩笑,他自己的衣服平均一下每件能有个二三十个铜比索那都顶了天了,可眼前这条小小宝死拽着不松手的小裙子居然直接开价一百二十个铜比索,他差点就连脸面都不要了才给压到一个银奈尔,但这也是他根本不可能接受的价格。
更何况小小宝看上的明显不止那一条裙子,或许是村子里过于朴素的生活压抑了她对美与自由的向往,而今天天赐带她来买衣服就好比是彻底打开了“小小宝魔盒”,一路上她不管看到什么都会伸手要买。
这天赐哪顶得住,就算他顶得住钱包也顶不住呀!
新年头一天开张就有小女孩在自家店里大哭大闹确实有那么点煞风景,偏偏她那个穷酸的哥哥又实在凶神恶煞的不行,衣铺里的店员们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倒是打扮时髦的老板娘在听到动静之后很快就赶了过来。
“是谁把这么可爱的小客人弄哭了呀~~?”
“掌柜的,你听我说……”
在小二附到耳边解释了一番之后老板娘明白了当下的状况,然而她什么也没做,只是在天赐千方百计哄小小宝开心的时候一直捂着嘴偷笑,等到这出闹剧暂时落幕之后才坏笑着对急得满头是汗的天赐说道:“既然客官觉得价格不合心意,我看不如这样好了。”
“怎样?”
“客官自己去染坊里买小丫头喜欢的布料,再由我这儿的裁缝做成适合她的款式,相对的我就只收一个加工费,客官意下如何?”
“听上去还行,但是这加工费要收多少?”
老板就是老板,知道什么时候该各退一步以求对双方都好的结果,毕竟做生意哪有把已经上门的客人赶走的道理。
不过天赐也不是什么好忽悠的人,事关钱包他肯定得提前问清楚,否则万一花了不少钱买布料结果这边又报出一个天价加工费,那他铁定会想去找块儿硬点的豆腐一头撞死的。
“这条裙子就收你七十个铜比索好了,小丫头若是还看上了其他的衣服,加在一起打个折什么的倒也不是不可。”
“贵了,五十个铜比索。”
“六十。”
“五十,不卖就算了。”
天知道老板娘心里把天赐骂成了什么样,但至少她表面上还是那副和和气气且笑眯眯的模样:“真是个难缠的客人呀~~”
“怎么样?”
“成交~~新年第一笔生意我也不能太小气了~~”
这边谈妥之后就该去找染坊了,天赐可不会笨到去问那个狡猾狡猾的老板娘哪家染坊好,于是他又回到星辉商行找到了早晨接待自己的那个小二。
“染坊?咱们商行里就有布料卖的哦!”
“是嘛,我去瞧瞧呢。”
一番左挑右选之后天赐摇了摇头放下手里的布料,陪在他身边的小二也跟着苦笑了一声。
倒不是说这儿卖的布很难看,在天赐看来这些布料的质地反倒是还算不错,虽然颜色和花纹普通了一些,但对于他们这样普通的人家来说绝对是绰绰有余了。
奈何几乎什么都想要的小小宝却偏偏对这里布料一点都不感兴趣,宠溺妹妹的天赐也只能作罢。
“染坊的话镇上就有一家顶好的,只是价格稍微有些高,不然客官去那里瞧瞧?”
“那家染坊叫什么?”天赐挠了挠头,神色有些尴尬。
“叫‘坤坤染坊’,客官你出了西市之后往南边走,不多远就能看到了。”
“诶……那行,我先去看看好了。”
天赐倒是想买,只怕钱包不答应呀!
马匹的价格他早有了解,老村长精的跟鬼似的,他给的那点钱买完马之后也剩的并不多,就算再加上老独眼那边克扣下来的零钱,他依然得自掏腰包填补其余的空缺,而且不是小数目。
然而这也怪不得别人,要怪也只能怪天赐自己平时就没有去了解过女孩儿衣服有多贵,总是自作聪明地认为男女平等,都一个价。
就这么一边在脑袋里盘算着账目,一边抱着东张西望的小小宝往南逛,果然没走出多远就瞧见了“坤坤染坊”的金字招牌,自知囊中羞涩的天赐在墙角处纠结了好一会儿之后终究还是红着那张老脸走了进去。
见有客人上门,老板马上就迎了上去。
“新年好呀!这位客官面生的……诶?”
“诶?”
不光老板满面的疑惑,连天赐也傻眼了。
“这位客人,咱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诶……大坤叔……好久不见啊……啊哈哈……”
“应小侠!?”
可不是见过嘛,这老板分明就是当初星辉商会里的护卫徐大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