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梨？”门内传出迟疑的声音。
“是。”门虽然关着，绿柳依旧恭敬地弯腰应答。
门内许久都没传出半点声响，只余一室寂静。细细的风从窗缝里钻进，拂过昏暗的楼梯。
半晌后，门无声地开了半扇，轻淡的梅香扑了绿柳满脸。
门内是寻常客房布局，邓家大半女眷聚在里面，当居于主位的邓夫人开口时，房内静得让人心慌。
她先念了声佛，而后慈爱地嘱咐，“天见可怜，本以为进了皇宫梨儿就能一生顺遂，没想到会发展成这样。”
她捏着手帕在眼角轻点，“皇城凶险，京城也不安稳，她一个女子逃出来又有什么用？”
“罢了，好歹是母女一场。”邓夫人叹着气，“绿柳，你将三小姐请回来吧。”
绿柳低声应诺，悄声下了楼，往弘七行走的方向找去。
邓夫人阖上眼，女眷们得了指示，纷纷出声打破寂静。
“母亲心真好。”五小姐满脸孺慕，“一心替三姐姐着想，这般状况了还担心她的安危。”
邓夫人仍闭着眼，只轻哼了声。
“为什么要救她？”七小姐嘟着嘴，忿忿不平地抱怨，“她就从来没替家里做过事，亏娘还费心尽力地把她推上妃位，半点用没有。”
邓夫人睁开眼，摸了摸倚在她怀里的七小姐，“什么有用没用的，她挂着邓家的名，就是我邓家的人，就算什么都不做，她在那，就扬着邓家的名。”
“夫人有远见。”表小姐露出受教的表情，“若是没邓家，三小姐不会如此舒服，若是没邓家女儿在妃位，邓家也不会逃过此劫。”
邓夫人轻飘飘地扫了眼表小姐，“什么逃过此劫？是邓家祖训要求中庸，处处交好他人，才能逢凶化吉，跟邓梨可没什么关系。”
“就是就是。”七小姐瞪了眼表小姐，“你看陈家，让什么陈念松主局，现在还困在内城里呢。”
邓夫人轻敲七小姐的头，安慰一脸惶恐的表小姐，“巧娥说得也有一点的道理，邓家女儿活得一向顺心顺意。”
七小姐偷看了房内的众人，凑到邓夫人耳边，小声地说，“那我能顺心嫁给庄王爷吗？”
邓夫人轻点七小姐的鼻尖，“你呀，没出息。”
七小姐笑嘻嘻地吐了吐舌尖，歪倒在邓夫人怀里。
……
游月红拉着弘七晃荡在街道上，等看到一家糕点铺子，她一下兴奋起来，“这是荣记糕点，我最喜欢它家的绿豆糕，我经常缠着父亲要买，母亲总是不许我吃，父亲就跟我商量，我每写五张大字，就可以吃一块。”
“还有那边，那边是酒楼，他家每次都放好多的辣椒，母亲可喜欢吃了，特别是在夏天，还哄我一起吃，害我长一脸的痘。”
“那里，那里是笔墨铺，我哥的话本都是在那里买的，只要我不想练字了，就用此威胁他帮我写。”
游月红笑起来，“偷偷告诉你，我姐也喜欢看话本，她总是借着回娘家的机会追后续。”
游月红兴奋地从街头走到街尾，她回身去看身后的弘七，整条街映在她的眼里。
糕点铺子门上尽是刀痕，酒楼的招牌掉在地上，笔墨铺门窗大开被洗劫一空。
游月红沉默下来，轻声开口，“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弘七搜刮着邓梨的记忆，都只是些干巴巴的过往。
弘七看着沉默的游月红，突然眼睛一亮，抑扬顿挫地开口，“你瞧，那是绿柳，邓夫人身边的侍女，她经常为难我。”
游月红：“？”
绿柳：“？”
……
绿柳怕失了弘七的行踪，一路紧赶慢赶才遇上两人，她还没走近，就听到弘七的话，面色有些难看。
游月红整理好形容，面向绿柳，“绿柳姑娘。”
绿柳轻轻行了一礼，恭敬地开口，“皇后娘娘，容妃娘娘大安。”
游月红轻轻点头，弘七上前两步与游月红并肩站立。
“容妃娘娘，京城现在不安稳，为您的安全着想，大奶奶请您到邓家落脚处暂局。”绿柳以近乎通知的语气说完。
“不用。”弘七一口回绝，“京城不安稳，我怕被一锅端了。”
绿柳抬眼飞快地扫过弘七的神情，脸上浮起柔和的笑容，“邓家人手充足，护卫完备，一定不会伤到二位娘娘金躯。”
弘七仍是拒绝，“不去。”
她想了想，没找出什么借口，“不想去。”
绿柳梗了梗，“容妃娘娘是有什么其他去处吗？我们可以护送娘娘。”
“不要。“弘七半点口风不松，邓梨记忆中对邓家没什么好感。
绿柳僵在原地，游月红听着两人对话只觉好笑。
弘七并不想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太久，她拉了游月红，继续往前走。
绿柳闪身挡在弘七面前，不减气势，转而对游月红开口，“皇后娘娘，也是这么想吗？”
弘七看向游月红，游月红眼神闪了闪，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模棱两可地回答，“我去劝劝邓梨。”
她说着，脚下却不停，同弘七一同进了笔墨铺。
绿柳阴魂不散地跟过去，守在笔墨铺门口，一眼不错地盯着二人。
“要去吗？”弘七按捺不住，满脸不情愿，“在邓家就没什么好事。”
“我知道。”游月红先安抚住弘七，才讲述自己的想法，“邓夫人毕竟是你嫡母，你这样一点面子都不给，于礼法不合，往后她只要做出一点委屈的样子，旁人都能把你脊梁骨戳穿。”
弘七惊奇地看着游月红。
游月红一心为弘七着想，细声试图劝服弘七，“再则邓家势大，是世家里头一等人物，前朝后院都有人在，看迹象，今日安王行动，他们也知晓分毫。得罪邓夫人百害而无一利，就算不想呆，最好也当面委婉地拒绝。”
“可是。”弘七流露出错愕的表情，“我杀了常景全。”
“……”游月红一怔，连忙从拉回惯性的思绪，“邓家势大，他们要是一同抓捕我们，逃亡会更加困难。”
弘七慢吞吞地回答，“我杀了常景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