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脖颈四肢都被沉重的锁链紧紧拴着,雨落动弹不得,只能仰着头看着眼前一脸得意的冯稚儿,旁边站着的还有那个当日用摄魂术将她掳走的那名老妪。
“你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呢,竟然一个人出了紫云宫,又一个人往回走,正中我的下怀。”说到这,冯稚儿见雨落面无表情丝毫不为所动,便抬手示意老妪上前查看雨落的情况。老妪挨个翻起雨落双眼,仔细看了看,冲冯稚儿摇了摇头又退了回去。
“死丫头,你现在这么镇静,一会有你怕的时候。”冯稚儿拿过老妪手中的拐杖不知敲了哪块地面三下,雨落脚底的两块石砖从中间打开,底下是泛着幽幽寒光的两条盘根错结的黑色巨蟒。雨落整个身子悬在半空,高高吊着的两根胳膊因为充血,白皙皮肤下的青色血管依稀可见。
冯稚儿看向雨落的眼神变得迷离,仿佛她才是那噬人的怪物正在思索着怎样品尝眼前的美味。
雨落毫不客气地迎上了冯稚儿的目光,眼角眉梢带着深深的嘲讽意味。冯稚儿眸子一凛,眼神怨毒,低吼道:“落了网的猎物骨头还敢这么硬,是怕死的还不够快吗!”
雨落神态未变,仍是直直地盯着冯稚儿,缓缓说道:“你说我是猎物,可就是一个区区失去反抗能力的猎物却让你如此声嘶力竭,费尽心思地冒这么大的险在宫中就将我抓下。你越是贬低我,我就越是肯定你是打心底里怕我。怎么,意识到自己大势已去开始做困兽之斗了吗?”
冯稚儿气冲冲地拔下头上凤簪,散落的青丝遮住了她半边脸宛若鬼魅。她大步走向雨落握紧长簪,使劲地将簪子插入雨落肩膀,然后仿佛不解气般又将簪子往肉里摁了摁。
雨落一声闷哼,仍用挑衅的目光看着冯稚儿,心里却已确认只有自己脚下的石板是空的,其余的地方踩上去是稳妥的,要不然冯稚儿也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走过来。
“你知道为什么国君白睡了你这些年,却迟迟不肯给你名分吗?”雨落仍是缓而有力地说着,丝毫不像一个负伤的人。
这下子彻底激怒了冯稚儿,她又向前埋了一步,就站在悬空的石板边缘。冯稚儿双手死死钳住雨落的脖子,从紧咬的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最好收回你刚才的话。”
雨落眼中嘲弄意味更甚,猝不及防地冲冯稚儿画着精致妆容的脸上啐了一大口。
冯稚儿松开了雨落的脖子,颤抖地用衣袖去蘸脸上的口水。趁着冯稚儿擦脸之际,雨落不顾一切地一用力,本就纤细小巧的脚直接挣脱了锁链,雨落下身一荡,直接把缠住冯稚儿的腰,直接将她头朝下塞进了她的宝贝蛇洞。
老妪见状急忙上前,却也只能急得团团转,不敢轻举妄动。雨落厉声命令老妪:“快将我脖子上的锁链打开,否则我即刻便将她投下去!”
雨落见老妪眼中闪过一道诡异的蓝光,便喝止道:“我只要一松腿你家主人就会送命,你别给我耍什么花招。”
冯稚儿高声喊到:“你怕什么,先杀了这小贱人再说!”
雨落暗暗挪了腿的位置,脚跟死死顶住冯稚儿胃口,冯稚儿胃部一阵抽搐,再也说不上话来。
雨落压低了声音,用只有她和老妪能听的到的音量说道:“你忘了你们主人好师妹以雅的下场了吗,整双腿都没了。你若现在解开我脖子上的锁链,是怕我伤了你家主人,她活下来也不会与你计较。如果她就此与我一同死了,你便不必受她的压迫,还能拿回很多你该得的东西。”
老妪闻言,嘴角微微扬了扬,啪嗒一声,脖子的枷锁解开了,紧接着又是啪嗒两声,雨落整个被解开,与冯稚儿双双落下。紧接着又传来咚咚咚三生闷响,石板重新合上了。
顾不得其他,雨落摸索着抢先扼住了冯稚儿的喉咙。冯稚儿一直为人忌惮的是她诡异的灵法,而她尤为自负如此,不屑于修习拳脚功夫,所以一对一近身搏斗雨落自是占尽上风。
“冯女官,你可别动什么歪心思,我只要轻轻一使劲,这么细的脖子一下子就嘎嘣断了。”说罢,雨落紧了紧手指,冯稚儿搓着腮,紧咬着牙关。
“这两个大蛇什么来路,一见到你便连骚扰都不曾骚扰一下我们。”雨落看着紧紧盯着冯稚儿的巨蟒,问道。见冯稚儿并不打算配合,雨落心想即使是冷血动物,可这么大的蛇,有些年头了,一定颇具灵性,说不定和奔月一样懂得护主呢,便猝不及防地掐了一下冯稚儿的大腿,冯稚儿果然惨叫了一声,再看其中那条体形较大的黑蛇立刻吐出芯子,露出长长的獠牙。
“凶什么凶,我还没用插在我肩上的簪子扎你主人呢!”雨落本是最喜欢的自然生灵的人,看见蛇儿如此张牙舞爪,就生出一股闷气,转身对冯稚儿说道:“果然谁养的像谁。”
冯稚儿与雨落一同跌入水道,此刻头发尽数湿漉漉地贴在头皮上,脸上的脂粉也掉了,没有了往日的张扬跋扈,倒像个二八少女贞静美好。
雨落从身上撕下一块布咬在嘴里,忍痛拔出了肩上的凤簪。看着手上样式繁复的簪子,雨落用掷了出去,没好气地说:“这么丑的簪子,又重又长,你戴久了,迟早有一天戳了自己。”
冯稚儿微微恢复了些气力,将面上的乱发捋到头顶,怨毒地瞪着雨落。
雨落与冯稚儿面对面坐下,眼神时不时瞟向冯稚儿身后的蛇,咂咂嘴,开口说道:“我刚刚说的话其实是故意激你接近我,好趁机找出脱困的方法的。你是一个很有魅力的女人,国君他也很喜欢你。至于为什么你们相知相伴那么多年却没开花结果,额,我也只是诸多瞎猜。”
冯稚儿看了一眼雨落,叹了一口气,说道:“输给你也不算太丢脸。”
雨落挠了挠头,苦笑道:“我们之间不存在谁输谁赢的关系吧。”
冯稚儿冷笑道:“你的意思是你不屑于与我争是吗?”
雨落赶忙摆了摆手,叹了口气,又贼兮兮地把头往冯稚儿处凑了凑:“你我同是女人,我很清楚你生气的理由。要是你真的那么在乎他,又何必…”雨落顿了顿,收回了身子,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你为什么要下毒害国君。”
冯稚儿抬眼深深地望向雨落:“看来你还不算太笨。”
闻言,雨落一把揪起冯稚儿的衣领:“国君是真的心里有你,这些年甚至将后宫的管理权都交托给你,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冯稚儿一把推开雨落,恶狠狠地说道:“你说的,没错,这份国君之爱是待我不薄,可他还对其他的女人一样多情,现有霓裳,后有你。这样不贞不洁的爱我接在手里,嫌恶心。”说到这,冯稚儿嘴角明显地向下一耷,头向上一扬,沉声道:“我要的不是那靠施舍的小恩小爱,而是掌控一切的天恩。”
雨落将视线落在冯稚儿身后的两条大蛇上,意有所指地说:“什么天恩,不过是贪权逐利的怪物而已。”
冯稚儿慢条斯理地两侧的头发绾了个发髻固定在脑后,对雨落说道:“我是怪物?我不过是坦然追求强者之路的芸芸众生罢了。你还记得合清宴那天晚上我奉命给你看病,我清楚地看见你肩上的印记,那是吸收了别人性命的人才会有的。”
雨落闻言,垂眸细想离开樱庭后发生的种种,只觉谜团重重,神色凝重起来。
趁着雨落失神的间隙,冯稚儿悄悄背过手,冲两条大蛇做了个进攻的手势。大蛇灵活地在水面划过,转眼便将雨落二人团团围住。雨落知道是冯稚儿将它们引来,瞪了她一眼,问道:“你多久没给他们喂食了?”
冯稚儿说道:“少废话,受死吧!”随即又对蛇做了个进攻的手势。
水花四溅,腥咸的水溅进雨落口中,雨落向外猛吐了一口,冲冯稚儿大喝道:“快躲到我身后去,这两个畜牲饿急眼了,要将我们一齐吞了!”话音刚落,两蛇一上一下猛攻过来,雨落赤手空拳,只能躲闪重击。“我拖住它们,你快找出那根我扔掉的长簪!”狡猾的巨蟒显然看出无法立即吃掉雨落,也开始转攻为守,想要耗尽雨落体力。
闻言,冯稚儿在雨落的掩护下,弯腰狼狈地在水中摸索起来。
“你快点啊!”大蛇知道雨落肩上有伤,不断以肩头为中心攻击雨落一边,雨落越打越吃力,渐渐落了下风,好几次都与毒牙擦肩而过。
冯稚儿各处摸索,仍是寻找不到。转身看了看狼狈应付巨蟒的雨落,冯稚儿眼中闪过一丝歹意,甩了甩手上的污水,眼睁睁看着雨落与大蛇恶斗。
雨落余光瞥见冯稚儿站定不动,心中烦怒异常,冲那蛇大喝一声:“你奶奶的,两条蠢蛇,当我吃素的是吧!我懒得打你七寸,我要把你打的稀巴烂!”后三个字雨落咬的格外重,杀气腾腾。
冯稚儿在一旁分明看见雨落黑白分明的瞳子泛出骇人的红光,三下五除二便将两条来势汹汹的巨蟒揍翻在地。
一切又恢复了寂静,转过身望着一脸惊恐的冯稚儿一字一顿地说道:“兽分凶善,人更是如此。我不杀你,你便要杀我难道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杀戮便是你追求的强者之道吗?”雨落眼中猩红一片,仿若来自地狱的罗刹。
冯稚儿一边警惕地看着向自己走来的雨落,一边双手暗暗捻决。
“冯稚儿,我今日不杀你,你好自为之。”说罢,雨落将手轻轻一扬,冯稚儿的身体被腾空而起,雨落手往一边重重一甩,冯稚儿直接撞上了坚硬的墙壁,顿时昏了过去。
雨落抱起冯稚儿,面色阴冷,她心中有了一番另外的打算。
雨落出来时,一抬眼便看见了宫墙上缘隐约出现的御书房,心想:“此地果然离御书房不远。”她见四下无人,将昏迷着的冯稚儿放到显眼的宫道下,自己也躺下佯装晕倒。
果然不多时,思言的声音传来:“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雨落尽量将呼吸放平稳,竭力放松自己四肢的肌肉,眉头不安地微微蹙起。
“国君,皇后娘娘在这!”思言将一众人引了过来。
“稚儿!”辛流复焦急地扶起昏迷的冯稚儿。
“国君,皇后娘娘受了很重的伤。”霓裳小心地扶起雨落,满面忧色地对辛流复说道。
辛流复正仔细查看冯稚儿的伤势,经霓裳高声一呼,才将冯稚儿交托到一旁的宫女手中,又赶忙来至雨落身边。
“皇后娘娘肩上的上深可见骨,身上的伤我数都数不过来,衣服都烂了。陛下,赶快宣太医啊!”说到最后,霓裳几乎哽咽,辛流复一把抱起雨落,吼道:“开道!快开道去太医署!”
太医忙里忙外地为雨落诊治,雨落从头到尾都清楚地知道,这次虽是拼力一搏,但雨落却觉得身上很是轻盈,并无疼痛感。
“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辛流复紧紧握住雨落的手,焦急地问太医。
“皇后娘娘…”太医话说至一半,霓裳打断道:“皇后娘娘先前就昏迷了数月,根基已损,如今又不知被哪个狠心的折磨成这副样子,她只有十四啊,可千万不能出了差错,落了什么病根。”霓裳说的情真意切,语气哀婉地让人的心沉甸甸的。
太医忙附和道:“大人说的是,小人定当竭尽所能,绝不会让皇后娘娘有任何闪失。”
霓裳眼波一转,深深地望向太医:“要不是皇后娘娘有天恩庇佑,怕是常人根本就挺不过这么重的伤。太医你说说伤她的人是不是下了十足十的歹毒之心,要害死娘娘。”
太医急忙跪下叩首,对辛流复说道:“陛下,娘娘的身体再经不住这样的重伤了。不过陛下放心,太医署必定上下一心一定把皇后娘娘救醒。”
辛流复放下了握在自己手心里雨落的手,将被角仔细地掖上,起身厉声说道:“霓裳,给我彻查娘娘遇刺一事!”
霓裳低头抱拳答道:“臣义不容辞!也请陛下准许臣可以继续时不时地来照料皇后娘娘!”
辛流复一向温和眸子,结了一层冰霜,他双手紧握,将宽大的袖子重重一甩,说道:“查!给我彻底严查!我要让伤害雨落的人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