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就是在ICU睡了快七年的啊。”
“好像是之前出车祸进去的。”
“听说家属都已经决定要拿掉呼吸机了,突然就醒了。”
“他那时候,刚醒来的时候,一点都不像才十一岁的样子。”
……
我坐在轮椅上,看着前面的小池塘边,有许多护士或者亲属陪着的病患在散步,而我的身后,则不停有细碎的讨论声传来。
要不是医生说我现在不宜打动,我真的很想回头冲他们大喊:我听得见!你们可以再大点儿声!
我是陈不凡,一个十一岁被人贩子抓走,后出车祸在医院躺了七年的不平凡的少年人。
“诶,后面那群小护士在说你帅。”我静静地看着前面微风吹过而荡起细细涟漪的水面,听着脑海里响起的这个熟悉的声音,默默回道:“我听到了。”
事情要回到三个月以前,就在我眼看着纸糊脸的刀就要直直地扎下时,想也没想就扑到了手术床上的非凡身上。
那时我是亲眼看着一滴滴血往地上滴着,顷刻间就汇成了一滩,然后,我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不过很快的,我的眼前又明亮起来,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后,看到一大群人在我边上围了一圈,探头看着我,寂静无声……
“醒、醒了……他……”
“医、医生……”
我看见有一个小护士还是那么呆愣地看着我,喃喃出的话带着明显的难以置信;而另一个,虽然也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但她的手却是抓着边上一个医生的袖子狠狠地扯了好几下。
有人马上戴了听诊器凑到我面前来,有人拿着块板子去看边上的仪器,还有人……居然给我把了个脉。
整个屋子忽然间沸腾,每个人脸上都笑得开心,只有一个站在我床角的女人和她边上搂着她的男人,泪流满面。
这应该是我还在教室时听到那个女人声音的主人吧——我的母亲。
在这之后,我仍然在病床上躺了好长时间,直到今天才勉强有些行动力,医生也允许我妈带我出来遛遛。
“你不是说,只有一个人能出来吗?”我静静地问脑海里的那个声音。
“你不是出来了吗?”那个声音回答说,我无语笑笑,又问她,“那你怎么还在?”
“因为死的是你呀。”那个声音说道。
然后,大概是感应到我又想问些什么,那个声音中带了些嫌麻烦的调调,立刻说道:“非凡想要让活着的人是你,只要你不逃,面对一切,当然会醒过来啦。”
“至于我嘛……”那个声音阴险地笑了笑,又继续说道:“我就是你啊。”
“你不是非凡吗?”我问,而那个声音开心地笑了两声,说道:“我是你认为的‘非凡’。”
我盯着那时不时泛起波纹的水面,没有马上回复那个声音,而这时耳边传来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乖乖,累了吗,要回去吗?”
我听见声音看过去,微微笑了笑,“好,谢谢妈。”
“跟妈客气什么,你爸今天有工作,迟点会过来,到时候让他给你带……”
我妈在我后头推着我的椅子,看起来心情很好。
而我,就一边听着我妈的话,一边和“非凡”聊天。
“你那时候被亚姐抽的伤还是楚州给你涂的呢,你怎么就觉得楚州是个坏的呢。”
“他跟人贩子一起不就是个坏的吗?谁知道你心脏是不是被他挖的。”
“你又没看到。”
“所以手术室的时候我不是看不见那个楚州纸糊脸的脸嘛……”
“我才九岁就这么聪明,让你诱导洛子昂,摸清亚姐时间线,早就算好了最后让你先跑出去——你看看你,笨蛋一个。”这个“非凡”的话里带着浓浓的恨铁不成钢。
我听她这话不自觉地垂下了头,而在我椅子后的我妈也不知道是怎么想我这一举动的,停下椅子把我头扶正后,才又继续推椅子。
我被我妈这一举动弄得哭笑不得,解释道:“妈,我现在没瘫痪呢。”
“嗨,你看我,三个月了还没改过来。”我妈在后头也笑,但我听出来了,那声音里有意思的颤抖。
我垂下了眼,回“非凡”说道:“是啊……笨蛋一个,还在医院睡了七年,说好了要去救你。”
“手术室里对你说的话都是你自己想的,我没有怨你,你又不是不知道。”
“……”
“行吧——你以后想做什么?”
“我啊……想当警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