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够是你的事，别和我扯上关系。”
乔晨曦不像以前，以沉默或者窘态应对，她直视着纪云宸的侧脸，眉头都不皱一下便能这么说。
纪云宸斜睨乔晨曦一眼，乔晨曦的态度越来越硬，就仿佛一个穿着铠甲的战士，刀枪不入。
“希望你能保持现在的想法。”纪云宸却是意味不明地来了这么一句。
乔晨曦不解地望着他，“什么意思？”
“你是一个有主见的人，最好不管什么时候都有主见。”
纪云宸的话充满暗示，乔晨曦敛眸。
“我有没有主见，也和你没关系。”
“是吗，不问问我为什么出现在B市？”
纪云宸的语气过于平淡，反倒让乔晨曦绰绰不安起来。
她一边在脑海里思考着纪云宸究竟想干什么，一边思索要如何应对。
“要是想说冲我来的，那就免了。”乔晨曦冷冰冰先截断了这个话题。
纪云宸倏然嗤笑一声，“你是怕自己，还是怕我？”
没有将话完整地说出来，但纪云宸的潜台词乔晨曦听懂了。
他是在问，她是不是怕他的靠近让她产生动摇。
“……”乔晨曦沉默，低头的时候纪知念刚好稍微动了动，她当即轻轻拍了拍他的背部，撇了下嘴，“少自以为是。”
“几天前，我还以为这辈子你都拒绝和我说话。”
这时，纪云宸忽然跳开话题，末了又补上一句，“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你当真觉得好？”乔晨曦目光如鸷。
此前的她对纪云宸缺乏耐性，通常纪云宸和她说几句话，乔晨曦便想结束话题。
可能是因为那时候的她思绪还很乱，她无法坚定自己的内心，不管是复仇还是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她都很迷茫。
但现在，她的眼前已经逐渐清晰起来。
听到乔晨曦这么问，纪云宸也不拐弯抹角，他不假思索点头，“有什么不好？”
“你就不怕，我到你身边是要害你？”乔晨曦头一次这么直接问纪云宸，但却是她的心声。
纪云宸则是幽幽回道，“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包括命，你说我怕不怕？”
“……”乔晨曦即刻收声，蹙起的眉头隐约带着一股忧思。
乔晨曦再次沉默，纪云宸却不打算就这么冷场。
正因为是在这种狭小的空间里，乔晨曦才能如此心平气和与他说话，他不会错失这个好机会。
“我不管那个人对你说了什么，你应该像这次这样，用自己的眼睛去看。这个世界没有可以绝对信任的人，你也同样不要无条件相信我。”
大概是为了乔晨曦听进去，纪云宸也不在乎牺牲自己在乔晨曦那本就惨兮兮的好感度。
乔晨曦眼睫微动，她还真的听进了一些。
毕竟，让别人不要相信自己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
“你是想说，这个世界我只能相信自己，我只有自己一个人是吗？”乔晨曦微微眯起眼睛，她眼中有愠怒。
纪融天对她说过，纪云宸会再次孤立她，让她像五年前那样孤立无援，但他绝对不会让纪云宸得逞，他会一直在她背后支持她。
纪云宸现在这番话，似乎一语成谶。
仿佛能感觉到乔晨曦的低气压，纪云宸倒是不慌，他不缓不急接了一句，“在你自己的世界，当然只有你自己，但只要你愿意踏出来，我就在门口等着。”
纪云宸没回头，但乔晨曦总觉得他在看着自己。
对话进行到这里，似乎再继续就会越过某条线，乔晨曦小声嘟囔一句，“又不只有一个门。”
她说完就开始闭目养神，给纪云宸明确的信号，她不想在再和他废话。
纪云宸挑了挑眉，倒是没有强制性继续对话。
今天说的这些，可能抵得上之前一两个月的量，他不能心急，只能慢慢来。
“可恶！花了这么大工夫，居然让人救走了！”
气急败坏一拳砸在桌上，昏暗的小仓库里，只有门缝投进一道白色的光。
尾戒男看了一眼自己怒不可遏的同伴，走上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还有机会，在那个人把目标交上去前，不止是我们，别人也有机会。”
“话是这么说，但那个人似乎已经买通警察了？看到警察来都不准备跑。”啐了一口，胡子男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被纪云宸打伤的地方淤青了一片。
“这个人的确有问题。”
这时，一直在角落里，脸上映着蓝光的人突然将手上的便携笔记本转了个一百八十度，上面赫然是纪云宸的资料。
尾戒男眯起眼睛，“那么，我们的机会就更大一些。”
竞争少了一股势力，按概率来说，确实是机会变大，尾戒男这么说也没毛病。
他迅速走到门后，透过门缝往外看，一边对自己背后的人沉声说，“把衣服换掉，我们该换地了。”
纪云宸的车子停在纪宅外面时，后座一大一小都睡得很熟。
他有些无奈，先让南妈开门，而后将纪知念轻轻从乔晨曦身上抱开，递给南妈。
他自己则是把乔晨曦抱出车子，感受着手上的重量，纪云宸微微皱了下眉头。
乔晨曦似乎比之前又轻了一些，其实从脸颊就能看出来，显然没有之前圆润，棱角都快出来了。
有些人，心烦的时候会不停吃东西，但也有心烦的时候，什么东西都吃不下的。
乔晨曦便是后者，其实更确切地说，是她吃了，但和没吃差不多。
纪云宸将乔晨曦小心翼翼带到她的房间，但没有马上离开。
他吩咐南妈先去准备一些好消化的食物，毕竟不管是乔晨曦还是纪知念亦或是纪云宸，都没吃午饭，现在都快可以吃晚餐了。
乔晨曦睡得挺沉，纪云宸看着她安详的睡容，竟萌生乔晨曦最好不要醒来的想法。
如果她醒不来，那他就能这么一直和平地看着她。
可是，纪云宸真正想看到的，是一个有活力的乔晨曦。
“滴滴！”
这时，纪云宸的手机发出特定的铃声。
他一秒接起，一边听对方说，一边往外走，将门带上。
站在走廊的通风窗前，纪云宸的表情却一点都不清爽。
他垂眸继续听着，大概十秒后才开口问了一句，“确定？”
紧接着又是一段更长时间的沉默，纪云宸一动不动，如同雕像一般单手攀着窗沿。
良久，他有些怅然地吐出一口气，干涩地回道，“明白了，明天我会去。”
挂断电话，纪云宸自己一个人在走廊里呆了许久。
他没有再进乔晨曦的房门，而是径直去了书房。
虽然纪云宸已经有段时间没有使用书房，但南妈每天都会打扫得干干净净。
纪云宸一进门便将书房门反锁，几步走到其中一个书架前。
他取出第二栏中段的几本厚皮书，后面露出一个小小的按钮。
按下后，书桌旁边的墙面其中一块倏然移动，露出后面的保险柜。
纪云宸从里面拿出一份文件，只是薄薄一张纸，却用很昂贵的薄膜纸双面封存着。
找了个牛皮信封撞上，纪云宸将文件锁在抽屉里。
做完这些，他站在原地若有所思，久久都没有动。
“唔……”在床上又睡了大概一个小时，乔晨曦才挣扎着醒来。
可能是因为之前是在车上睡的，所以她有些腰酸背痛。
从床上爬起来，她花了五秒钟的时间才反应过来她已经在纪家。
去洗了把脸，乔晨曦其实还以为一醒来就会看到纪云宸的脸，虽说没看到也不至于失落，但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为了消除这种违和感，乔晨曦给纪融天打了一个电话。
此时的纪融天刚回到他们一起住的那栋公寓，正在和医学博士互通邮件。
“是小曦啊，头不疼了吧？”
纪融天很在意乔晨曦的身体状态，毕竟医学博士那边的结果还没出来。
“嗯，不疼了。厉哥哥，我今天去B市了。”主动向纪融天提起，乔晨曦的目的却并不是单纯地汇报行踪，她其实有试探的意思。
本来她去B市的目的就不是很纯粹，虽然到头来几乎没得到什么实质性的信息，还差点被人掳走，不过乔晨曦并不后悔此行。
“B市？你去那边做什么？”纪融天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乔晨曦分辨着纪融天的语气，却是微微松了口气。
“……工作上的事情。”撒了个小谎，乔晨曦并不希望纪融天知道她去查口音。
不过乔晨曦还是和纪融天说了她遭到袭击的事情，纪融天当即表示关切。
“没事吧？有没有受伤？虽然不是很方便，但是我现在过去看看你，还是我马上接你回来？”
听到纪融天这么说，乔晨曦摇了摇头，“不用这么紧张，我没事，纪……警察来得很及时。厉哥哥，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心下咯噔一声，纪融天皮笑肉不笑，语气倒是十分温和，“什么问题，你说。”
抿了抿薄唇，乔晨曦似乎很艰难才能下定决心。
但最后她却将已经溢到嘴边的话又默默收了回去，“嗯……没什么，我还是先将工作完成吧。”
纪融天没有追问，用厉北一如既往的温柔回应，“不管什么问题，随时可以跟我说。”
“嗯。”
五年如一日的对话，时间仿佛回到了一切改变之前。
乔晨曦挂断电话后，却迟迟没有缓过神。
有些关系，哪怕只有一点点生疑的念头，都会变得异常脆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