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乔小姐吗？”
青年侦探瞥到纪云宸的视线在手机屏幕上多停留了几秒，便猜测是乔晨曦发来的信息。
“有消息，随时通知我。”纪云宸没回答，而是直接起身离开。
门关上后，青年侦探挑了挑眉，他也习惯纪云宸这种直接的方式。
只不过参与得越多，他便越是感慨。
“希望你们早点说开吧，真是看着就让人着急。”
忍不住嘟囔一句，青年侦探继续对照片上的医学术语作分析。
“恺老师，我们不去见一见爸爸再走吗？”
已经打包好行李，纪知念的表情稍显落寞。
周恺走进他，蹲下身轻拍两下纪知念的小脑袋，“这是你爸爸希望你做的事情，念念一定会做好的吧？”
纪知念眨了眨扑闪的大眼睛，当即点了点头，“嗯！我能做好！”
“我先把行李托运走，你肚子饿不饿？”周恺起身接过物流人员接过的单子，刷刷刷写起来。
“不饿。”纪知念则是跑到阳台，他握着栏杆蹲下，望着楼下的道路。
高层的对流风将他柔软的发梢吹起，饱满的天庭已经越来越有纪云宸的样子。
纪知念抿嘴，他其实特别想见自己的父亲。
周恺从里面望了一眼纪知念显得有些可怜兮兮的弱小背影，轻声叹息。
带纪知念离开一段时间，是纪云宸的要求。
周恺倒是不意外纪云宸会向他提，从以前到现在，适合带着纪知念的一直都只有他一个人。
但纪云宸也不是完全放心周恺，他派来作为保镖的手下正在楼下候着。
说是保护，其实更多的是监视。
“好了，请轻拿轻放，里面有些易碎物品。”交代了一句物流小哥，周恺便打电话给机场负责接送贵宾的服务部。
他订了两张去南方热带城市的机票，那里刚好有一个研讨会，周恺带着纪知念去见见世面，也无可厚非。
而纪云宸之所以要送走纪知念，大概是他本能感觉到接下来的事态发展可能会对纪知念造成伤害。
他不会拿自己的儿子去赌，便需要在事态恶化之前就做出安排。
早早在与乔晨曦约定的地点等待，纪云宸一边看着手机里那些图片。
屏幕定格在纪融天的资料上，纪云宸微微皱起眉头。
乔晨曦主动邀约，正好他也有事要问她。
“先生，您看起来好像很辛苦的样子，需要帮助吗？”
这时，服务生走了过来，关切地问了一句。
她在不远处一直观察着纪云宸，这位气宇不凡的客人面色却十分苍白，看起来就像一位从医院逃出来的重症病人。
服务生的感觉可以说很准了，纪云宸的确相当于逃逸的病人。
他却是淡淡扫了服务生一眼，先是望了一眼窗外，确定视野范围里没有他所在意的人后，才对服务生微微颔首，“一杯温水，谢谢。”
纪云宸随身带着医生给他的止痛药，如果是他一个人独处，纪云宸是不会吃的，因为这些疼痛还可以忍耐。
但如果要见乔晨曦，纪云宸就不能让她看出他的痛苦。
两颗药片下肚，在未来等待的十分钟里，纪云宸的脸色才稍微恢复些。
姗姗来迟的乔晨曦一路小跑着进咖啡厅，她特意绕了远路过来。
至于为什么要绕，就是乔晨曦下意识的一个行为，本能地想避开谁。
“不好意思，堵车。”乔晨曦随便诌了个借口，匆匆在纪云宸面前坐下。
窗口的位置，让乔晨曦有些不太舒服。
她犹豫了一下，但她没开口前，纪云宸当先问了一句，“要换位置吗？”
乔晨曦微怔，定定地望着纪云宸。
吃过药的纪云宸，看起来就跟没事人一样，仿佛他身上的伤是画上去的。
乔晨曦抿嘴，但还是点了头。
橱窗的位置，即便被什么人看到，可能也无法第一时间发觉到。
以前的乔晨曦不管去哪儿，都喜欢窗边的位置。
坐在室内望着窗外的人来人往，喧闹和寂静仅一片薄薄的玻璃相隔，却变成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她一直觉得很微妙。
纪云宸一开始挑这个位置，只是为了让乔晨曦能第一时间看到他，并没有什么讲究。
两人换到有隔断的里间，纪云宸第一句话便是，“手还好吧？”
目光平静地望着乔晨曦，纪云宸幽深的眼底有什么一闪而过。
乔晨曦硬着头皮回道，“只是小伤，你该担心的是你自己的身体。”
手掌缠着厚厚的绷带，在衣服遮着的手臂上，贴着很多再生创可贴，这是乔晨曦。
她却是讳莫如深地看进纪云宸的眼底，论伤，坐在这里的两人谁更重，一目了然。
她只有一只手掌有绷带，纪云宸却是两只手都有，不止是手掌，绷带在手腕处往里延伸着。
如果要说和木乃伊有什么不同，便是纪云宸的头部没有用绷带缠起来。
“你是在关心我吗？”纪云宸不由扬起嘴角，他的目光在触及乔晨曦的瞬间便柔和了许多。
他眼前这个女人，口口声声说着恨他，要报复他，却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他。
一瞬不瞬地望着乔晨曦，此时纪云宸的眼里根本容不下其他人。
他看得足够专注，乔晨曦却被看毛了。
她不禁腹诽，纪云宸不会出个车祸，其实脑子也伤到了吧？
“我只是就事论事，你的伤，平心而论我应该负一些责任。但如果你自己不珍惜，那么倒下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与他人无关。”
乔晨曦说着说着却突然停下来，她狐疑地看着纪云宸，纪云宸却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看着她。
气氛一瞬间变得微妙，乔晨曦一肚子的问题却一句都问不出口。
如果视线具有实质，那么乔晨曦感受到的压力便不是子虚乌有。
她微躇柳眉，转而与纪云宸对视。
四目相对，空气中有什么呲了一下。
心脏，却是兀自鼓噪起来。
乔晨曦微微睁大双眼，下意识凛住了呼吸。
她从纪云宸的眼中清晰地看到自己困窘的模样，流光微转，又看到纪云宸深邃的眸底。
得说点什么，打破这种令人窒息的暧昧。
乔晨曦当先撇开视线，故作镇定说道，“言归正传，我找你，是想问问小鬼头的事情。之前我有和你稍微提过吧？在去庄园找你的前两天，我和念念联系过。明明和周恺约好第二天见面，但我们如约而至，却见不到人，念念的电话也打不通。”
“我有点担心，这件事也只能问你。”
说话间逐渐平复心情，乔晨曦瞟了纪云宸一眼，纪云宸的目光自始至终在她身上，没有移开过。
这让乔晨曦更加浑身不自在，纪云宸究竟要干什么？
他不说话，乔晨曦便只能靠自己猜。
但她从来都没猜中过，纪云宸的心思从来都让人难以捉摸。
索性，乔晨曦清了清嗓子，便开门见山，“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此言一出，纪云宸才微微动了一下。
他的表情十分微妙，似笑非笑，视线仿佛能穿透乔晨曦，将她心里的小九九看得一清二楚般。
但这才是纪云宸，他的眼睛能看穿这世间所有的伪装。
心下咯噔一声，乔晨曦莫名慢慢烧热了脸。
“很久没好好看你的脸，多看一会儿。”纪云宸平静地回答。
“叮铃”，咖啡门口的小风铃随着门的摆动发出清脆的响声。
余韵在耳朵里回旋，乔晨曦却是逐渐沉下脸。
她不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还是这就是纪云宸的实话，但无论哪一种，她都无法直接接受。
这种说法，说得好像他们是阔别多日的情侣一样。
可他们不是情侣，目前还是仇人。
压制住内心的悸动，乔晨曦眉间的皱褶更深，她无言地望着纪云宸，亏他说得出这种话。
然而这句话，却如同魔咒一般，盘亘在乔晨曦的脑海，挥之不去。
再次与纪云宸单独面对面，纪云宸的平静，反而衬得乔晨曦特别混乱。
“有什么好看的，请你摆好自己的位置，看清自己的身份！”咬牙回道，乔晨曦重新将凝重的目光落回纪云宸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乔晨曦又想起那个红衣女人。
拇指轻轻擦过杯口，杯中氤氲着热气的咖啡，乔晨曦一口都没喝。
她当即补上一句，“纪先生很快会大婚吧？我想我们今天的见面也不太合适。不过，就这最后一次吧。该说的说，该弄明白的弄明白。以后，就可以不再来往，省得有人在后面戳我的脊梁骨。”
乔晨曦这么说的时候，是有些负气的。
纪云宸的视线停留在乔晨曦蹙起的眉间，他没马上回答，却是突然单手撑在桌面上，俯身越过桌面，骤然靠近乔晨曦。
始料未及的举动，让乔晨曦愣在当场，她瞪大双眼，眼睁睁看着纪云宸的脸在她眼里逐渐放大。
扑面而来的不是熟悉的淡淡男士香水味，而是消毒药水的气味。
乔晨曦蓦地闪过纪云宸不顾性命救她的画面，竟是渐渐红了眼眶。
这一瞬间，她闭上了眼睛。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如果关上这扇窗，能暂时蒙蔽自己的内心，是不是就不会那么痛苦。
脸上传来微凉的触感，耳朵里充斥的只有剧烈的心跳声。
感觉到的吐息是那么熟悉，乔晨曦缓缓攥起放在椅面上的手。
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一如六年前的那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