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
惨嚎骤然在稍显静谧的空间里炸响，与外围仿佛隔世的喧闹相比，紧急出口的动静被两扇紧闭的门死死关在里面，愣是没引起任何注意。
纪云宸当即扣牢乔晨曦的肩膀，他试图让她冷静下来，但魔怔中的乔晨曦根本无法听见外界的声音。
她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就像看见了什么她的精神所无法承受的画面。
纪云宸也顾不得背后还有两个，他当即一把将乔晨曦揽入怀中。
他用力地抱着她，力图让乔晨曦知道他的存在，以此带给她安全感。
乔晨曦却是挣扎着，她的双手双脚在局限性太强的推车里乱动，拳头几次砸到纪云宸身上。
“曦，是我！你醒醒，没事了，没事了！”
看着眼前的光景，黄毛和坐起来的黑发少年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他们知道乔晨曦的状态不对，但突然变成这个样子，却也是始料未及。
黄毛砸吧着嘴，他站起来，却在要迈出步伐的时候顿住。
这种情况，他是插不了手的。
原本黄毛想和纪云宸假意磋商，先利用纪云宸将乔晨曦带离商场，到外面再想办法脱身。
但乔晨曦突然的发作，打破了黄毛的美梦。
纪云宸绝对不会离开她半步，他敢打包票。
“先生，她的情况看起来不太好，我建议，还是尽快送医院吧？”
在一瞬间对计划做出了变更，如果黄毛他们将这种状态的乔晨曦带给上家，对方一定不会满意。
与其带着乔晨曦东躲西藏地求医问药，不如卖个人情给纪云宸。
电光火石之间，黄毛就已经想好了下一步该如何接触。
然而纪云宸似乎完全没有听进黄毛的声音，他的眼底映着乔晨曦因为痛苦而发白的脸庞，心急如焚。
“醒过来！曦，你看到了什么？已经都过去了，我就在这里！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你不会再受到任何伤害，听到了没有！”
不由提高了音调，纪云宸拧紧了眉头。
混乱的乔晨曦他并不是第一次看到，但如此糟糕的精神状态，前所未见。
他不由记起之前医生对乔晨曦的诊断，她的脑部病变已经到了一种无法估计的地步。
究竟后续的发展会有好转还是恶化，喜忧参半。
但唯一确定的一点是，乔晨曦不能受太大的刺激。
然而现在没有时间去考虑乔晨曦为什么会在推车里，以及之前发生了什么，面对着失控的乔晨曦，纪云宸心一沉，强硬地将对方的头紧紧按在他的颈间。
不顾乔晨曦的抓绕，纪云宸死死抱着她。
甚至被乔晨曦碰痛了肩膀上的伤口，他的眉头都不皱一下。
黄毛和黑发少年的立场此时就变得十分尴尬，完全没有切入的空间。
淡淡的血腥味逐渐在空气中荡开，不知是嗅到这种敏感的气味，还是闻到了专属于纪云宸的清浅男士香水味，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乔晨曦浑身一顿，忽然不再挣扎，就像一尊雕塑，僵硬地杵在当场。
她瞪着铜铃般大小的眼睛，失神的瞳孔里，黯淡的光线在一点一点恢复。
“曦？”
纪云宸感觉到怀中人儿的异样，他轻声唤她。
乔晨曦的身体本能地给出了回应，她大喘了一口气。
仿佛一个溺水的人，终于被捞出，得而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
乔晨曦愣是喘了好几口气，眼神才逐渐变得清明。
纪云宸放开乔晨曦，以保证她在清醒后能第一时间看到他。
但他小心地看进乔晨曦眼里，并不确定她是否看清了他。
脸色苍白的乔晨曦愣愣地望着纪云宸，她似乎还没回过神，但又好像已经恢复了意识。
好半天，都没人说话。
所有人都等待着乔晨曦的下一步反应，这个过程很煎熬，但至少比乔晨曦歇斯底里的时候有希望。
纪云宸耐心等待着，他关切地看着乔晨曦，眼睛几乎都没眨，生怕把乔晨曦给看差了。
而乔晨曦这才缓缓从惊悚的梦境中脱离出来，为什么她会如此失态，是因为她在看见自己的身体慢慢被白雾吞噬时，忽然见到了纪云宸。
纪云宸将她从白雾里拉了出去，径直往前走。
然而此纪云宸非彼纪云宸，画面一转，倏然变成了晚上。
不知什么时候，纪云宸放开了她。
乔晨曦就站在一个路段边，能看到不远处一辆被火球包围的车子已经完全看不出本来模样。
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催促着她向前，可她面前，伫立着纪云宸的背影。
被火光映照着，染上血腥的颜色。
乔晨曦眼睁睁看着纪云宸转过头来，他微微上扬的嘴角似乎缀着什么污渍。
背光的脸显得那么陌生，但乔晨曦还是鼓起勇气向纪云宸走去。
可每走近一步，她鼻尖嗅到的血腥味便越重。
心脏负荷不住一般剧烈跳动起来，一阵焚风刮过，乔晨曦只觉脸部的绒毛都灼烧起来。
明明，火焰离她还有些距离。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但她却又觉得陌生，只有眼前的身影有熟悉的味道。
然而，等乔晨曦凑得足够近的时候，却猛然发现，纪云宸脚底下踩着一个人。
确切地说，是一具烧得焦黑的尸体。
但就在乔晨曦这么想时候，黑色的人形物体却动了一下。
而这一下，乔晨曦看清楚了。
虽然明明浑身都烧焦了，脸却是干净的这一点就很可疑。
但看到是自己的脸，乔晨曦一下便无法正常思考。
她大惊失色地望向纪云宸，却看到纪云宸弯下腰，用一种她无法形容的诡异表情瞻仰她俨然已经辨不出来的“躯体”。
“不想乖乖听话，那就乖乖躺在这里。”
陌生的嗓音从纪云宸口中冒出来，他冷不丁回头微妙地瞥了一眼站在他身后的乔晨曦，腥红的眼睛里充满警告的意味。
“啪呲”，能听到脑海里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乔晨曦止不住颤抖起来，她拼命地告诉自己，这只是梦境，不是真实。
但眼前的情景却让她无法释怀，就好像，她曾经经历过这样的地狱一般。
熊熊燃烧的火舌冲天而起，火焰里似乎有人影在动，却如群魔乱舞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这时，乔晨曦不知道为什么回想起纪融天和她说过的过去。
难道她的车祸，真的和纪云宸脱不了干系吗？
强烈的耳鸣猛地袭来，乔晨曦的视野开始快速旋转。
但与此同时，她的耳朵却听到各种各样的靡靡之音。
细细碎碎，仿佛不是由外界而来，而是直接从脑海中响起。
“记住这些画面。”
“背叛你的人是谁，用你的眼睛去看。”
“你死得好惨。”
“为什么还不醒悟？”
各种各样恐怖的声音，在乔晨曦不想被干扰的时候，忽然放大。
她的心态刹那崩塌，即便是意识在活动，但身体本能想要逃离这种折磨，才出现了一开始那一幕。
心跳重重地撞击胸腔，乔晨曦花了好几分钟，才看清纪云宸的脸。
之所以要看清，她是在害怕再出现血腥的那一幕。
确认自己从梦境脱离，乔晨曦才松了口气。
她长出一口气，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浑身冰凉。
“能动吗？”
认真看进乔晨曦眼里，纪云宸确认她有意识，才轻声问道。
乔晨曦抬眸看了纪云宸一眼，一脸欲言又止。
这时，黄毛才有机会插嘴。
他谨慎地上前一步，隔着安全距离对纪云宸说道，“先生，我不知道你和乔小姐什么关系，但既然你们认识，就请你先照顾她。后面我会亲自找你的，希望你到时候配合我们的工作。”
黄毛说完便侧过身，他不想让乔晨曦认出他来。
给黑发少年使眼色，黄毛当先走到紧急出口的双扇门处。
黑发少年知道黄毛什么意思，他掸掉衣服上的灰尘，走到纪云宸身后，沉声对他说，“她的情况不乐观，我们好不容易甩掉那些想带走她的人。但我们已经被盯上，你既然要接手，就保证她的安全。”
“外面那些人，由我们引开。”
黑发少年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他的意思纪云宸也当即会意。
他俯身将乔晨曦从推车里抱出来，脚一勾，推车的滚轮便跑起来，一溜滑到黑发少年跟前。
“铿”一声，黑发少年抬手握住推车的把手，也没有过多的交流，直接把大衣按照刚进来的样子绑好，而后便与黄毛一前一后走出去。
纪云宸自始至终眉头都没舒展过，黄毛和黑发少年就这么走了，他倒是有些没想到。
但这不代表纪云宸就信任他们，将乔晨曦用那种方式单独带到这里的人，他必定会查清楚他们的身份。
低头看了一眼还心有余悸的乔晨曦，纪云宸没马上问她是怎么回事。
现在的乔晨曦，需要的是治疗。
不过，纪云宸还没办法马上带乔晨曦离开。
他抱着她走到门前，稍微打开一条缝观察了一眼外面。
却在这时，正好与外面的一双眼睛隔着薄薄的门板对上。
纪云宸眸光一沉，门外的人却是笑嘻嘻地咧开嘴笑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