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萧家议事厅,高位之上的少年阴沉着一张俊脸,单手握拳,猛地击落在了一旁的案桌上。造价不菲且以牢固抗磨著称的龙角桦树案桌在这拳下不堪一击,应声碎裂。
跪在下方的掌事战战兢兢,抱拳低头道:“山脚寒树……山脚寒树不见了。”
萧凌风磨着牙,眼中的狠厉宛若要变成寒渣掉落出来一般:“到底怎么回事!?”
掌事被族长冰冷的气场所震慑地浑身发抖,他求助般地偷偷望向身边的同伴,只见这人同样抖如筛糠,小声道:“圣树的气息突然就微弱了下来,方才我们派人去查看……结果,结果……”说到这里,这人就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
议事厅的两侧还坐着萧家的高层,萧霸天和当日试炼时那个黑衣中年人亦在其列,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小心对萧凌风说道:“看来是底下人疏忽了,导致圣树遭窃。”
掌事听到这句话脸立刻白了,他俯下身子抖个不停,嘴中一直念叨着“饶命”二字。
萧凌风并未说话,另一个坐在下方长相妖娆妩媚的青衣女子却轻轻嗤笑了一声,纤纤玉指摩挲着诱人的红唇,笑的漫不经心:“圣树遗失,我萧家百年根基没准毁于一旦,这可怎么饶你们性命?”
萧凌风冷哼一声,大手抬起,空气中瞬间多了种让人窒息的力量,跪在下方的两个管事都没来得及哭喊一句,就瞪大了双眼顷刻间化作尘埃。
尘埃被风吹的到处倒是,青衣女子有些厌弃地捂住口鼻,另一只手优雅的打了个响指,下一刻这里连尘埃也消失了。
就在这时,另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了议事厅中,也不行礼,只是淡淡对萧凌风通报道:“族长,二少爷消失了。”
萧凌风眯了眯眼,“他身边那个金毛小子呢?”
“也消失了。”
萧凌风这才微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容看得直让人打哆嗦,就连座下那一脸妩媚的女子也收起了似笑非笑地表情,正襟危坐。
“族长,我觉得萧默肯定是把圣树掳走了……”萧霸天称热打铁道。
“还有一事……”黑衣人话语有些犹豫。
“你说吧。”青衣女子悄悄看了眼萧凌风,替他开口道。
“晚山阁的侍女说,二少爷把大少爷房里值钱的东西都搬走了……”黑衣人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来,头也埋得更低,不敢去看萧凌风的脸色。
萧凌风什么也没说,只是缓缓站起身,单薄的嘴唇微张,道:“给我找。”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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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咻……”
萧默大喘着气,一屁股坐在路边一块石头上。
金发少年萧亿也气喘呼呼,没好气地踢了踢萧默的右脚:“让让,给我点地儿。”
萧默不情不愿地挪开了一点,少年带着热气的身体靠着自己坐了下来。
“这天也黑了,咱今晚得找个住的地方凑合一晚上。”萧默掏出那本破破烂烂的线装书,当做扇子扇着风。
书页被扇的哗啦哗啦响,萧亿叹了口气,悠悠道:“也不知道萧家什么时候会发现圣树没了,到时候肯定会怀疑到我们身上。这方圆百里都是萧家的地盘,我们怕是不能光明正大的住客栈。”
萧默翻了个白眼,嘟囔道:“难不成要本少爷住野外?”
萧亿瞥了他一眼,道:“你当野外是那么好住的,这里到了夜晚野兽横行,得找个安全的地方睡,指不定根本就找不到呢。”
萧默觉得休息够了,从石头上站起,伸了个懒腰道:“要不我们再往前走走看?这里总归靠着个什么小镇的吧。”
“离这里最近的小镇也有五六公里。”萧亿道。
两人很快就再度上路,走的速度不快,一直到后半夜才模模糊糊看到了一座小镇的影子。
在小镇的入口处立着块石碑,上面写着“启阳镇”三字。
小镇里大半部分都是模糊黑暗一片,只有零星的几个灯火,照亮着萧默二人前行的路。
“都这么晚了还不睡啊。”萧默经过一处人家,从屋内微弱的灯光中,看到一个身形佝偻的老人正在厨房里揉面,四周很安静,揉面的声音清晰可闻,在粉尘飞扬中,老人的脸显得很沧桑。
萧亿白了萧默一眼,道:“你当然不知道了,这叫起早贪黑,不然你以为谁能一大早吃上东西?”
萧默这才注意到这户人家门前有个小小的招牌,上书“早膳”。
“要不然就在这里叨扰一晚?”萧默轻声对萧亿道。
“得看人家同不同意,不然咱两还是睡大街吧。”萧亿道,轻轻叩响了小店的木门。
厨房揉面的声响戛然而止,屋里出现了沉缓的脚步声,过了片刻,门开了,一个老人出现在萧默二人眼中。
老人手上还带着白粉,他浑浊的老眼疑惑地看着这两个陌生人,尤其在左边那个衣着华贵,相貌堂堂的少年身上停留了许久,这才问道:“二位有事?”
萧默露出了一个温和友善的笑容,面露羞涩道:“我们是从别的地方来的行脚商,不知能不能在老人家这里借宿一晚?明日一早我们就会离去。”
老人听罢,和蔼的笑了笑,身体微侧,给二人让出了一条道路,亲切道:“进来吧。”
萧默和萧亿欣喜,连忙道谢,进了屋子。
一进屋,昏黄的油灯闪烁,晃得萧默有些头晕。
老人给二人端上了一杯茶水,粗制滥造的白瓷杯里漂浮着几根茶叶,以萧默的眼光一看便知这是最劣等的茶叶,不过他丝毫不嫌弃地端起,道了声谢便细细品着。
老人笑了笑,让二人先坐着,自己又转去厨房揉面去了。
萧默喝尽了手中的茶水,见萧亿也喝完了,便打量着这栋屋子里的设施。十分简陋,空间也不大,但是却收拾得很干净,屋脚倒立着几张长桌和板凳,看上去只有老人一人独居。
油灯昏暗,萧默用一根竹签挑弄着灯芯,感慨道:“家徒四壁,大抵就是如此吧。”
萧亿点点头,有些怀念道:“我记得小时候我家里也是如此。”
“还没听你说过你家的事。”萧默有些感兴趣道。
萧亿眼睫低垂,小声道:“我也不太记得了,现在我连家在哪里都不知道了。”
萧默“哦”了声,觉得有些歉意,自己好端端地问这些有的没的干嘛,他随口问道:“那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将来没准还有机会见到家人呢。”
这回萧亿却是没有犹豫便脱口而出:“嗯,小时候阿娘叫我阿斯,我的全名是毕达哥拉斯。”
“毕……”萧默瞪大了眼睛。
萧亿接着道:“除却这些,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他又疑惑地看了眼一脸震惊的萧默,“你怎么了?”
“……没什么,你这名字……让我想起了一个伟人。”萧默回过神,摆了摆手糊弄了过去。
这时老人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双手干净了不少,看来是揉完面了。他走到屋子的西角,掀起一张破旧的门帘,不好意思道:“家里小,你们就住这里吧。”
萧默和萧亿站起身,进了房间,里面只有一张小小的木板床,看上去要睡下两个少年有些麻烦。
不过萧默也不想再让这个善良的老人操心了,他笑着鞠了一躬,头差点没碰到墙壁上。
“谢谢您。”
老人话不多,只是回了他们一个和善的笑容,又佝偻着身子回了自己的卧房休息。
萧默爬上床,又让萧亿挤了上来,两个正在发育期的少年勉强能够贴在一块睡,一路上早就疲惫不堪,如今也顾不上地小,很快就睡了过去。
在睡意涌来之时,萧默只是模模糊糊地想着萧亿的名字,毕达哥拉斯。
“毕达哥拉斯……这不是西方那个勾股定理的创始人么……”
“号称数学史上的里程碑的男人……放这个世界里,起码和阿基米德是一个层次的主神吧……”
“这重名重的也太巧了……”
后面的话,只能留到萧默在梦中去思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