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明满腹狐疑回到了沈宅,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
沈老爷子一回家就坐到了棋盘旁边,粗糙的指腹捻着玉白的棋子,眉头深深地皱起。
沈长明想开口问些什么,却见他望着棋局苦思冥想,似乎外界的纷纷扰扰全都被他挡在了耳朵外面。
要不是沈长明了解他,还真以为他是在思考围棋了,他这样做分明是在逃避他的问话。
沈长明叹了口气,拿开桌上的棋子,问道:“爷爷,您实话告诉我,云秀跟我妈是什么关系。”
沈老爷子蓦然抬头,张了张嘴:“她,她们是好朋友。”
“您不用骗我,我都知道了,她们是一个人对不对?”沈长明挑明了说,“杨燃身上有漆盒的钥匙,我们已经打开了漆盒,也发现了里面的秘密。”
沈战平十分惊讶,当初那钥匙丢失,他以为沈长明再怎么也要找一段时间的。把盒子交给他,也是怕自己岁数大了万一哪天就去了,这秘密无人知晓。他怎么会想到,漆盒这么容易就被打开?
“爷爷,你还不肯说实话吗?”沈长明有些失望,“您是我最亲近的人,连你也要骗我。”
“我——”沈战平一时语塞,吞吞吐吐道,“不是我骗你,这也是她的遗愿。我们只希望你平平安安地过完一生,这种事情,能瞒就瞒了,说出来反而会招来危险……”
“我宁愿做危险中的清醒者,也不愿意糊里糊涂地过完这一生。”沈长明言辞恳切,“爷爷,只有让我知道危险是什么,我们才能真正的安全。”
“罢了罢了!”沈战平衰老的面容上满是沧桑,“你既然这么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吧。当年……”
沈战平所说的故事跟沈长明所猜想的内容差不多。
五十年前云秀就来过沈家找沈家老祖罗妘,且听闻她已逝世多年的消息后并没有离去,而是在沈家住了下来。
恰好在那一段时间里,沈国开出世,云秀看了他的血脉,认定他只是个普通人,沈战平非常失望。
二十年后,云秀听说罗妘的亲孙女罗善儿出事,沈家亦卷入风波之中难以独善其身,她再次来到梁京,看望沈战平。
后来的事便渐渐脱离轨道,成为一桩悲情往事了——
二十岁的沈国开正是少年意气、英姿焕发的时候,曾扬言梁京的大家小姐小家碧玉都是庸脂俗粉,他一个也看不上。可没想到当他遇见如空谷幽兰神秘娴雅的云秀时,却着迷入了魔。
二人纠纠缠缠好几年,沈国开居然靠死缠烂打的方式让不食人间烟火的云秀动了心。
为了和沈国开在一起过平凡幸福的生活,云秀甚至改了名字,与过去告了别。
可巫若成家生子,灵体必然受损,寿命也将大大缩减。云秀身体本就不好,生了沈长明后就更差了,终于在有一天,云秀察觉自己大限将至,留下一封书信说是要出去找药,从此离开后没再回来过。
“她哪是出去找药,她是怕我们难过躲着我们呢!”沈战平声音颤抖,闭上眼睛平复着呼吸道,“她以前提起过,他们巫咸一脉死后要葬入巫族族地,要是你以后找到巫族族地,兴许还能祭拜祭拜她。”
“这些话我从没跟任何人说过,你爸也不知道。他一直以为是云秀抛弃了他,心里不能接受。这么多年了,我看着他一点一点的变成现在这样,我也心痛啊!”
沈战平的语气中饱含着无奈与辛酸,他拉过沈长明的手紧紧握住,好言相劝道,“我知道你们父子之间有隔阂,也知道你们都有自己的苦衷,但父子父子,这父子之间血缘亲情怎么抹得掉呢?爷爷我只希望在有生之年能看到你们父子俩和和气气地相处,而不是现在这样互相仇视。”
听完沈战平的话,沈长明只觉得可笑。
因为母亲的离开,父亲把他当作报复的对象,这二十几年来他们之间哪有丁点儿的父子情分?
就算曾经有,也在沈国开打压母亲开办的日化公司时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和和气气的相处,在他们之间是不可能存在的。对于沈战平的请求,沈长明没有给予答复。
夜幕到来之时,他独自一人回了紫金华硕。
这个世界对于他来说,在哪里都是孤独的。
人多的地方孤独,人少的地方也一样,但人少的地方清净。
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沈长明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窗边一道咋呼的声音忽然响起来,一颗肥大滚圆的仙人球抖了抖身上的刺,朝沈长明喊道:“喂,你这几天去哪个旮旯了?天天不着家!你忘记给我浇水了你知不知道!”
沈长明坐了好一会儿,才转过头看它:“抱歉,你需要多少水?我去倒给你。”
“来一桶牛奶吧!”东牛咂咂嘴,“今天有点口渴。”
沈长明漠然。
之前一次偶然的机会,东牛挪动身体的时候意外撞翻了桌上的牛奶,几乎是洗了个牛奶澡,从此他就迷恋上了牛奶的味道。
“你一个仙人球,喝什么牛奶?”沈长明问。
“我是一颗正在长身体的仙人球!”东牛插腰自豪地说,“要多喝牛奶才能长高。”
一个修炼灵气的魂体居然说要靠喝牛奶长身体,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但沈长明不想跟他争辩这些没有意义的事,他很大方地把手机放到了东牛面前,让他自己选择想喝的牛奶。
“你今天怎么下来了?”沈长明问。
“我都下来几天了,谁让你们都不在家,我一没吃的二没喝的只能从楼上跳到你家啰!”东牛一边刨着手机一边答。
沈长明摇摇头:“吃完了就回去吧。”
“那也等我吃了再说。”东牛摆摆手,很不耐烦他的催促。
“东牛,”沈长明忽然问道,“要是当初那个偷走彤弓素缯的人出现在你面前,你还能认出来吗?”
“当然!”东牛吸了吸鼻子,自豪道,“我的五感里,嗅觉可是第一灵的,而且那个人我有种特别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沈长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溪谷流水别墅里,王昏已经成功制出了丹药,并且给杨燃服下了。
神药仙草的药效是肉眼可见的,杨燃的灵体以很快的速度修复着,脸上也正常了许多。
宙放了心,跟罗善时和赵紫宜一起出了溪谷。
高速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流如织。
赵紫宜开着车,眼睛直视着前方。罗善时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宙轻轻地为她盖上小毛毯。
三人都没看见,身后跟踪她们的车里,男人狭长的双眼中透露出一股恶意的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