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夭第一次见到言吟风,是在皇宫大殿上,刚开始的时候,萧夭可能抵死都猜不知道,这个男人,会成为她接下来日子里,过不去的劫难。
萧夭乖巧地跪在大殿中,没有抬头直视那位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也没有因为好奇就去盯着皇帝身边那位白色长袍的小男孩。
“抬起头来让朕看看。”皇帝突然出声,对着殿中那有些瘦小却因为矮小而显得像个墩子的女孩说道。
萧夭听见圣旨,顺从地将头抬起,先是与皇帝对视了一眼,接着又将目光移到那个白色长袍的小男孩身上,目光在空气中对撞,两人都没有立马收回目光,静静地打量着对方。
可能是基于萧夭是个孩子,皇帝并没有怪罪于她的直视之罪,相反,他甚是喜爱地让萧夭站起,笑着对萧然说道:“果然是虎父无犬女,萧将军的女儿,将来也必将是人中龙凤啊!”
萧然没有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夸赞就有一丝的得意,他抱拳回复道:“谢陛下抬爱,小女愚钝,经不起陛下的如此谬赞。”
而在此同时,萧夭又忍不住盯着那个小男孩看,越看越好奇,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小看上去又那么老的人,可是他真的好好看啊,让人看了就移不开眼了。
言吟风感觉到了来自殿下那道灼灼的目光,现场除了那位刚来的小女孩,大抵也没有人敢这样直勾勾地盯着他了,但他也不恼,就这样随和地让她盯着看。
待皇帝与萧然结束对话的时候,萧夭已经将言吟风上下给盯了一个遍,如此光明正大的目光,皇帝早已是知晓。
“怎么?将军府嫡小姐很喜欢圣子?”
皇帝打趣道,看着两位小孩的暗中互动,他心里很是愉悦,身份与地位并不能改变人最初柔软的那面,不得不说,他贵为九五之尊,可是对两个小孩,他也还是很疼爱的。
萧夭听见皇帝的问话,有模像样地学着大人的样子,向皇帝鞠了一躬,再回答道。
“臣女不喜欢,臣女只是好奇,圣子坐得那么正,他不累吗?”
一句稚嫩十足的语句,却破例让言吟风略微惊讶地看了一眼萧夭,但也仅是一眼,他便又变回了那个温润如玉却又不苟言笑的圣子。
皇帝听了她的话,哈哈大笑,只当是小孩子的一次胡言,并未往心里去。
吉时已到,言吟风与萧夭该出发了,巡访的队伍早已在殿外恭候多时,长又繁杂的队伍无不在彰显着这队伍主人尊贵的地位。
队伍的前头是两名地位极高的将领,他们掌控着整个队伍的前进情况。队伍中还跟着宫女与侍卫等众多小队,各小队分工明确。在队伍偏前一些的位置,一辆高大又华贵的马车极为抢眼,仅仅是一辆马车,便是十几人合抱都不一定能将其围起来。
马车车身由上好的檀木制作而成,在车身许多地方,还镶嵌着众多的黄金与珍珠,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十分地耀眼。车的四方先挂着淡黄色的轻纱,外边再补着一层珍珠幔帘,精美的檀木雕刻成龙头的样子,猛龙张牙舞爪,栩栩如生。
只单单是瞅着这辆马车,便可知晓皇帝对此次圣子出游的重视程度,圣子自降世以来,肩上便承受着成千上万人的期许,有此待遇,并不稀奇。
萧夭惊叹地看着眼前的壮观场面,然后不可置信地望向身边的人。白色长袍将正好半人高的孩子完美地包裹起来,小小的脸上是不符合这个年纪该有的通透,看到如此盛大场景,他的脸上也并未起半分波澜。
“诶,小矮墩,这些当真都是为你准备的吗,你到底是什么人呀?”
萧夭一脸好奇地小声问着身边的男孩,丝毫没有其他人对圣子该有的惧怕。
言吟风听见她的问话,似乎是对“小矮墩”的称呼略微不满,皱了皱眉没有理她。
言吟风虽贵为一国圣子,但是稍小的年龄真实地摆在那里,尽管老成的气质浑然天成,但言吟风如今的身高确实是一道硬伤。
但是也没到萧夭说的那么夸张,毕竟萧夭自己本身比言吟风还低了半个头,比起来,她自己更像一个墩子。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呀?”得不到回应,萧夭有些失落,锲而不舍地追问道。
话太多了,任谁都受不了。言吟风和煦的脸上露出一个不符合他人设的笑容,冷冷说道:“你很烦。”
正常人被这样说,一般都应该是知趣闭嘴,萧夭这个人就比较神奇,她反而显得更加高兴。
“诶,你居然还会骂人诶,我以为你都没有情绪呢,你这样真好,要继续保持啊!”
言吟风似乎被这种神奇的脑回路给惊讶到了,他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十分不能理解地沉思起来。
见他又不说话,萧夭又开始在他耳边开启了夺命连环问模式,可这次不论她说什么,言吟风就是再也没给她一个目光。
他们这边还在一个问一个不理的模式中,那边皇帝就已经交待好了两位高级将领,准备开始了这次重大的游街仪式。
有宫女过来请圣子上座,在两旁侯着的奴仆眼疾手快地将梯子从马车上放下来,又将流苏状的珍珠幔帘拉起,言吟风看也没看萧夭一眼,经宫女的搀扶走上了马车。
萧夭在背后“诶”了几声,也没有能引起那位圣子的一个回眸。还没回过神来,一位将军府的将领便要将萧夭抱上马车,马上便被萧夭不满地推开。
“我不要!他是自己上去的,夭儿也要自己上去!你快把我放下来!”
说着就自己脱离了将领的手,一步一踉跄地爬上那个梯子,边爬嘴里还嘟哝有声:“这什么马车,怎么那么高…”
皇帝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看着,也不插手,突然问起萧然:“萧家小女今年多大了?”
萧然一愣,还是恭敬地回答道:“回禀圣上,小女年小,今年刚满六岁。”
“嗯~”皇帝不知以什么情绪点了点头,然后又小声地跟了一句,“难怪爬不上去…”
待萧夭爬上坐稳,皇帝身边那位最有地位的官吏便开始说一大堆向天祷告的话,说了什么萧夭也听不懂,她就是好奇地看着外面。
第一次看见父亲和萧山哥哥他们站着比自己还要低啊,萧夭的脸上有点开心的神情。
萧然也没有对萧夭嘱咐什么,只是在圣子轿外看着她,脸上是化不去藏不住的担忧与疼爱。
比起身边时而和煦时而冰冷的圣子,萧夭更喜欢看外面只能瞅见脑袋的人们,在这个时候,她才能体会到了平常大人们看她的感觉,果然像个小矮墩…
待官吏语毕,便开始打鼓起轿,萧夭这才注意到圣子轿共有八匹上好的汗血宝马拉着,每匹马背的两边都驮着大小一样的柜子,里面装了什么外边无从看清。
起驾的时候,圣子轿里完全感受不到一丝的颠簸,透过幔帘看出去,外面大大小小的人群开始逐渐向后移去,连那个以明黄色的身影为中心的圈子也慢慢变小。
圣子轿所到之处,一个人影都没有,除了浩浩荡荡的队伍之外,窗外的景色变得单调无聊了起来
萧夭很快就看腻了外边,开始将注意力转移到身旁端坐着一言不发的圣子。
圣子并没有因为她这道突然转移的目光而有所波澜,而是心无旁骛地继续泡着手中的茶。
“你还会泡茶?”萧夭惊奇地问道,茶道这种高深的学问,在她们将军府除了专业的泡茶小厮,极少能见到,所以她十分好奇,高高在上的圣子居然还会泡茶。
言吟风听见她的声音,破例看了她一眼,又继续手中的活,轻轻地回复了个“嗯”。
萧夭也不恼,而是将全部注意力都转向他手中的程序,看着一道又一道繁杂的步骤,她开始开始对这位圣子有了那么一丝尊敬。
不知进行到了哪个步骤,言吟风轻轻地将茶杯递到她的面前,说道:“尝尝。”
难得这位圣子主动同她说句话,萧夭受宠若惊地将茶杯端起,正准备一饮而尽,马上被言吟风拦了下来,“小心烫!”
还未等萧夭有所反应,他便将萧夭手中的茶杯夺走,待萧夭回过神,茶杯早已经回到了桌上。
萧夭也没有再去将茶杯拿回来,而是低头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手,一会了也没有动静,言吟风看着她奇怪的举动,略有好奇,问道:“你在看什么?”
萧夭立马愁眉苦脸地抬起头,小脸蛋褶成了好几道。
“为什么你那么好看,你的手也那么好看?”说完,然后又立马低头不服气地看着自己的手。
打小便被当成男孩子养着,萧夭的手确实算不得好看,再加上幼儿肥,整双手都更显得肉嘟嘟。
言吟风听见她夸自己,耳廓处不经意地红了起来,但他自己都未曾发觉。
队伍渐渐驶出皇宫,来到了市集上,刚出城门的时候还没有什么,待看清街道两旁的时候,把萧夭吓得不轻。
人山人海挤满了整个街道的两旁,人们都好奇地看着那个金碧辉煌的圣子轿,更好奇里面坐着的人,杂乱的人群声音逐渐大了起来。
开始有人跪拜圣子,祈求圣子的庇佑,接着接二连三的人开始跟着跪下,整片街道旁跪满了古国的老百姓。
萧夭什么时候见到这种场面,马上就被吓到了,连忙双手拉扯着身旁的圣子,惊慌道:“他们为什么要跪,你快让他们起来啊!”
言吟风没理她,将圣子轿窗边的幔帘拉起,对着外边紧跟在后的侍卫打了个手势,侍卫立马心领神会地退走。
见他没有理自己,萧夭乖巧地没有继续缠着他,而是委屈巴巴地坐在一旁,看着他和下属说着什么,然后下属退下去,命人将马背上的箱子取下。
“里面是什么东西?”
没等言吟风回答,萧夭就已经亲眼看到了答案,是一箱又一箱白花花的银两,有几个人上去将银子有序平均地分批装起来,然后再递给两旁跪着的百姓。
百姓收到银两自然是很高兴,纷纷夸赞着圣子的贤明高德,更有甚者还用力地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以报答圣子的破财之恩。
“哇!”萧夭惊叹道,继而一脸严肃地看着一旁的言吟风,“你是个好人!我敬重你!”
一本正经的样子让人忍俊不禁,言吟风仿佛被萧夭这搞笑的话语逗到了,和煦的嘴角漾开了一道极为好看的弧度,也不回话。
但是这个笑容却被萧夭给看见了。
“哇!你笑起来好好看!你再笑一个!再笑一个!”
说着双手并用,大有一副他不笑她就亲自上手去自己扯他嘴角的架势。
还没等她闹起来,人群中突然传来了一阵骚动,原本有序的百姓里,突然冲出来了一个约莫着十二三岁的女子。
那女子身着水绿色纱裙,发髻已绾成妇人的样式,没等那女子靠近圣子轿,就被两边的侍卫给拦了下来。
“圣子明鉴,求您救救小女子吧!”
不等圣子轿内穿出动静,侍卫刚想将那人给赶压出去,不料那女子死活不肯离开,硬要求见圣子。
侍卫刚想以强硬的手段将那名女子驱逐出去,便听到从圣子轿中传出了一道和煦的声音。
“将她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