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孙悟空,因听得金蝉子之言,心下愠恨不快,独自到得那顶上气盾处,又摸索许久。金蝉子及八戒沙僧三人,在下方看时,也不知那悟空可曾探出些端倪。时又近黄昏,那四方之四颗太阳尽皆落下,这四方山中,忽又起了阵阵阴风,那山谷处,也起了些云雾。
一阵阴风过去,三人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八戒埋怨道:“这神鬼不顾的地方,是什么人在此设下这么个阵法?专在此害人!”
其实,此时这八戒哪里能知,此等阵法,乃是魔界早已设下的玄机,设在此处,所谋者,甚多甚广。
沙僧道:“二师兄,你也休得埋怨,趁早将紫金钵盂拿出来,我等进去避避风寒。想大师兄这一通摸索,也无甚进展,今夜当还是在此过夜了。”
金蝉子摇摇头道:“也罢,八戒,我三人先下去等悟空吧。”
悟空于那半天之中,果然也甚进展,见天色又将到晚,一时愁眉紧蹙,束手无策,便就又按落云头,往金蝉子三人方向落去,见那八戒正将紫金钵盂捧出,化作一个金光艳艳的栖身之所。
八戒正往那发着艳艳金光的“金屋”走去时,忽见行者归来,急唤道:“猴哥!天色已晚,你还在那边摸索什么?趁早近来,歇息一晚,万事明日再议!”
悟空悻悻然,果然入得那钵盂之中,只听得金蝉子亦道:“悟空!八戒所言甚是,如今天色已晚,外边有侵肌入骨之寒气。还是歇上一夜,待明日再议罢!”
悟空道:“师傅!原想着这三界内外,当无甚法宝能困住老孙,如今看时,却连此阵是个什么明堂还未弄清!教俺老孙如何心安?”
沙僧道:“大师兄!似这不知名的阵中,虽有无边寒气,却也不像那刀山火海、雷电风毒般伤人。如今我四人不也分毫无伤?想这阵法,定是个什么迷宫?只是困住我等,稍加以时日,我四人定能破解。”
金蝉子点了点头:“悟空,沙和尚说的有理!你且安心,有道是急处从宽,却莫乱了方寸。”
悟空听得这番言词,却才心下稍安,将金箍棒朝前一抛,化作一弯似明月的摇篮。那悟空将身一跳,坐定在那金箍棒上,荡荡悠悠的闭目冥思。
一时无话,四人默然坐定,偏那八戒坐不住,因感外面渐渐暗无天光,忽又闻得潇潇风声,八戒忍不住在那门口处,开了一个小缝,朝外望去,呀!外面已飘起了鹅毛大雪。
八戒道:“师傅你看,外边下雪了咧!”
金蝉子在那紫金钵盂化作的“金屋”里头,不停的打寒噤道:“这里寒气侵骨,八戒,快把门关上了,凭他怎么下雪罢!”
那八戒也打了个寒噤,走到行者身旁道:“猴哥!点个火儿,好暖身,你看师傅,在那不住的打寒噤哩!”
悟空急跳将下来道:“俺老孙心思全在破解此阵法之事上,一时忘了此事,师傅莫怪,待俺老孙生个火,好教你四人暖暖身子。”
说罢,便将身一伸,自身上飞下两根毫毛。那悟空又将手一激,掌中便就燃起三昧真火。他又吹了口仙气,那两根猴毛便又化作两个打座的小沙弥,燃着一身的熊熊火光。悟空将那两个小沙弥放定在地上,四人顿感一阵暖流涌遍全身。行者复又跳到那金箍棒上,荡荡悠悠的,闭目冥想,苦思破阵脱困之计。
是夜,不知是几更天,但听得外面簌簌风响,也不知下了几寸几尺的大雪,金蝉子忽又哆哆嗦嗦地喊道:“徒弟!徒弟!”
悟空听得金蝉子叫唤,急睁眼时,见地上的两盏小沙弥已寂然不见,再看时,原是已变作两根猴毛躺在地上。他就又感诧异,自思道:“怎么这火光还不曾烧上半夜就熄灭了?”
“八戒!沙和尚!快醒醒,看看师傅怎么说!”
沙和尚生性警觉,听得悟空叫唤,便就猛的惊醒,急起身,朝那金蝉子身上摸了一摸,却又吓了一跳道:“师傅,你怎么这身上似寒冰一样冷?”
悟空在那边厢,又点起两个小沙弥灯,听得沙和尚之言,急又回头,走到金蝉子身边,摸了摸金蝉子的手臂,果然是一块冰一般寒冷。悟空忍不住问道:“师傅!这是怎得起?怎么这半夜还没过,你就被冻成这般一个冰人?”
金蝉子战战兢兢,吃力地吐出几个字道:“为师......为师也不知为何!这......这半夜......忽被这寒气冻醒。”
悟空道:“不消说了,如今这外面还下着鹅毛大雪,又是朔冬,一日冷似一日,定是这半夜火光熄灭,却把师傅冻坏了。八戒,八戒,你起来,小心看好师傅,待他身子暖些时,再去睡觉。”
说罢,跳至那酣睡之中的猪八戒,猛的将他那大耳一扯,八戒忍不住痛,惊醒道:“你这天杀的弼马温,这深更半夜的,又来捉弄老猪作甚?”
悟空道:“你起来,你起来!小心看好师傅,待他身子暖些时,再去睡觉。”
八戒听得此言,急问道:“师傅怎么了?”
沙僧道:“师傅快被冻坏了,身上没一点暖气,比昨夜还厉害!”
那八戒却才近得金蝉子身边,摸了摸身上,也吃了一惊道:“果然没一点暖气!这老和尚,这般不济?想是肾气不足、精血有亏?”
悟空咄的一声骂道:“呆子!说什么胡话,师傅是个得道之人,怎么就肾气不足、精血有亏?”
八戒道:“若不是精血有亏,怎么就这般怕冷?”
沙僧道:“想是此地不比灵山,这里天气更为寒冷!师傅虽也是得道之人,只是这半夜里无遮寒之物,故而怕冷。”
八戒哪曾理会?依旧嘴里不停的絮叨:“都怪那如来佛祖,怎么偏叫师傅这个软和尚来这化外降什么魔,如今要是冻坏了,却向谁说理去?”
悟空道:“呆子,休得埋怨!自今晚起,我三人轮值,看着这火光,免教熄灭了。”
沙僧道:“好咧!”
八戒:“万事皆可,若说这半夜不睡觉,难难难!”
悟空:“十分难时,你且守上半夜,亥时一到,你唤醒我。临近寅时,我再叫醒沙师弟。”
三人商定,那金蝉子身上也渐渐恢复了暖气。只听得金蝉子道:“好了,徒弟们,为师身上已有些暖气了!你们也去睡吧。”
悟空听得此言,却才道:“八戒、沙师弟,今夜你二人先去睡,老孙守着。”
众人依计,分头去睡,不题。
......
又不知过了几个时辰,天色渐渐开明,悟空朝外一望,只见那雪地之上,又积了三尺有余的白雪。他见金蝉子三人还在熟睡,不忍叫醒,又宁耐了一时,直至四轮红日,自四面升起。而那头顶之上,复又见一层金顶,罩在天地之间,悟空却才唤醒众人。
八戒起身,收了紫金钵盂,见那天地之间,积雪却一日胜似一日,天气也一日寒似一日。也不知有心无心,忽对悟空道了一句:“猴哥,这里一日寒似一日,若再出不去时,我四人该不会冻死在此地吧?”
那悟空听罢,咄的一声骂道:“呆子!大清早的,净说些不吉利的话?讨打!”
金蝉子也不理会众人,在雪地上,也不论好歹,就地打坐,诵颂真经,八戒见状道:“师傅,你怎么就雪地上坐着?”方说罢,看你金蝉子面容之上,一片煞白,没有半点儿血色。慌的八戒急忙向前问道:“师傅,你这脸色怎得这般难看?”
沙僧及悟空听得此言,急围上前,见那金蝉子脸色果然一片惨白,悟空道:“师傅!莫非这一夜你还不曾回复阳气?”
金蝉子道:“不是这等说,为师只是觉得有些儿虚弱无力,待为师打坐颂经,或而会好些。”
八戒道:“师傅,先服上几粒仙丹,再打坐不迟!”
说罢,便就在乾坤袋中摸出两粒仙丹,递予金蝉子,金蝉子服罢,便就默念起真经。一时间,四人顿觉四周有隐隐佛光照耀。再看时,那金蝉子脸上果然回复了几分血色。众人心下稍安,悟空又道:“八戒沙僧,你二人还在此照看师傅,俺老孙上去再探探,早晚破了此阵,再回天宫之中,休养几日。”
悟空这一去,又是大半日,八戒三人在下方,见那头上金顶处,由金转白,又由白转红。再一时,又见四日西坠,堪堪又近黄昏。这大半日来,只见悟空上上下下、进进出出、兜兜转转、反反复复。他也不下来与众人言语。时而自空中坠下,时而从地上钻出,时而悬停于半天之中,时而又飞速在那半天之中飞翔。
三人望着那西坠的残阳,正心焦处,忽见悟空自那云中坠落下来,八戒急忙问道:“猴哥,你又去了一日,只见你反反复复,也不见下来歇歇脚,可曾有什么进展?”
悟空满面春风,蹦蹦跳跳的跳将向前,大喜道:“这一日,还有些进展,你道如何?原来,那顶上之气盾,却是由三十六层气盾而成。此每层气盾之中,又各有三十六道玄门。那三十六道玄门,只有一门是个出口。此出口,却也难认,只与其余三十五门之光明略淡些。莫不是俺老孙还有些眼力,着实难认。若认错此门,凭你有什么大法,都将被送回此阵之中,绝难脱身。”
三人听罢,亦欢喜道:“这般说,循着此门,便就可出去也?”
悟空道:“话虽如此,只是还有一样难处!”
众人问:“什么难处?”
悟空:“你看这三十六层气盾,此时我四人在此遥望之时,他就是静止的,分毫不动。待俺老孙入得第一道玄门之后,便就似触动了机关,那三十六层气盾就飞速旋转,那玄门也就不停变幻。”
八戒笑道:“猴哥,这般说,也不碍事,你有筋斗云,怕也什么飞速旋转?定也没你的筋斗云快。”
悟空道:“先时,我也是这般说。故而,俺老孙午时之前,便就破了四层气盾。只是,午后至今却也只破了一层。如今,才破至第五层。往外之每一层气盾,其旋转之速,又更迅疾!故而说,有一样难处!就是这个难处了。”
金蝉子道:“悟空,难为你了!今日天色又将到晚,趁早歇息,明天再破罢!”
悟空道:“师傅,俺老孙正是此意,再说了,此时太阳已落山,夜色将临,怕师傅受不得这里的寒气。俺老孙趁早下来,点上三昧真火,以供师傅驱寒哩!”
四人又叙了几句话,果然光阴迅速,又见夜幕垂临。四人在那紫金钵盂中,依昨日商定之事,悟空与八戒沙僧,转流值夜,守着那两团燃着三昧真火的小沙弥。好歹挨过了一夜,次日天明,那八戒及沙僧也不住的道“昨夜怎么比前日更冷?”
悟空道:“老孙寒暑不侵,不知什么叫冷!”
八戒道:“哥啊,今日起来时,老猪这手脚都冻僵了,没有一点暖气儿。”沙僧亦道:“老沙我也是,全身都冻的似冰块一般!”
八戒道:“猴哥,此地不是久停之地,还是及早破了此阵,走他娘的,不然正要冻死在这里头哩!”
悟空道:“你二人不济,这半夜里,灯火片刻没断,如何就觉得冷?”
八戒及沙僧道:“着实冷!”
悟空道:“闲话少叙,你二人看好师傅,我去破阵!”说罢,悟空复又撇下众人,独自飞至半天之中,寻思破阵之法去了。
......
毕竟如何破解此阵,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