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定在了正月,也就是大约四个月后。对于皇族的婚礼来说,这段筹备的时间不算长。想当年德景公主出嫁时,足足筹备了三年。
孔东芩百无聊赖地从床上爬起,看见窗外枯叶飞扬,日光明亮。秋天干燥,总让人想吃点什么滋润肥厚的,但她有点害怕出房门。
最近,家人们总是在和她念叨同样的话。
祖母说:“能嫁与雍王,是我孔府高攀了。芩儿,你过去之后一定要谨慎,千万别惹得王爷不高兴。”
“雍王又如何?!若他无情,那就不要怪我无义!”外公总是一脸不满。
“爹你别瞎说。”娘劝道:“他可是雍王,太子的胞弟!陛下向来器重他,你一个刑部尚书,如何能抗衡?”
“雍王美貌,又颇有才气,满城的适婚女子皆向往雍王妃这个位子,将来他不难再娶。芩儿,你心中要有底才行。”外祖母柔声细语地说。
“但咱们也不是小家小户,何必这么紧张?芩儿别怕,夫妻间的事儿都是自己摸索出来的。”小叔也插嘴。
姐姐赞同道:“你万不能怯懦,嫡出的女儿,又贵为王妃,怎能还让人欺负了?”
“芷儿,你婚姻美满,芩儿什么都不懂,你快教她些夫妻之道!”娘说。
小婶又说:“嫂嫂,一事归一事,雍王府的情况可大不同,南芷的方法未必管用!”
争论间,平日性格内敛的父亲倒是说了几句动情话。“孩子,嫁去雍王府后,爹娘便难以再照看你了。家中名利仕途无需你操心,你自身最为重要。”
孔东芩从床上起来,伸了个懒腰。她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那么紧张,自己不过是换了个称谓而已,从孔小姐到雍王妃,她本人几乎没有什么改变。要说最让她烦心的,也不过是东州到邛安的那趟舟车劳顿,她向来坐不住马车和轿子。不过,不是还有四个月的吗?
“小姐,您起了。”丫头端着热水走进房来。“夫人说,让您洗漱好了便去前厅。”
“有什么客人吗?”
“听说是宫里来的人。”
孔东芩警惕起来。她鲜少有机会入宫,更不认识宫里的谁。
“会不会是雍王的人?”
“可能。”丫头犹豫地点点头。
还没到前厅,她便听见了娘做作的笑声。透过庭院花草树木的缝隙,孔东芩搜寻着来人的身影。那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太,她穿着宫中嬷嬷的衣服,坐得端正笔直,看上去颇为严谨。
孔东芩慢悠悠地走过去,故作从容地朝二人行了个礼。
“夫人把小姐教导得不错。”嬷嬷说。
“哪里哪里,芩儿还差得远呢。”娘又笑了起来。她只有在紧张时才会这样笑,说明来人不好对付。
“孔小姐,老奴姓肖,是皇后娘娘宫里的人。”那嬷嬷站起来,打量着孔东芩周身。“娘娘看你年轻,体恤你,所以派老奴来教你些皇室的规矩,将来嫁入王府后也可轻松些。”
“多谢皇后娘娘。”娘谢恩道。
“夫人不必多礼,这段时间老奴便在府上住下了。还望夫人与尚书大人体谅,小姐婚前的衣食住行,言谈礼教,便一并由老奴来管吧。”
“都听嬷嬷的。”娘说。
“是。”孔东芩微笑道。她现在倒是嫌这四个月长了。
接下来的日子,孔东芩被死死困在了自己的院子里。
“为人妻后,便要以家宅事务为生活中心,小姐不要成天想出门去。”
“女子要少食荤腥,不然体味大。饮食清淡,身形才会曼丽。”
“沐浴后涂抹香粉,以精油护发护眉,即使无妆,人也显得俏。”
“行走时步子要小,腰肢要挺,臀要翘,不要内八字!”
“小姐穿绿色显得肤白,莫要穿过于紧贴的衣服,不然显得粗壮。”
“家中安定,前朝才会稳妥,小姐明面上是王爷的妻子,暗地里却也在维护一方的安宁。”
肖嬷嬷在大雪时离开了。这些天相处下来,倒是让孔东芩有些不舍。
这个老嬷嬷教学虽然严格,但为人并不死板,两人熟络后,她还时常给孔东芩说些宫闱趣事。虽然婚期一天天近了,但对于雍王,她也只说过只字片语。孔东芩暗地里觉得,嬷嬷好像不急于教她怎么成为王妃,反倒对她孔小姐的身份更感兴趣。
难道是在借着教规矩为皇后把关?也不知道她这个未来的儿媳到底合不合格......唉,这些个家里的事,还真是一环扣一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