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东芩一路尾随那两人进了南苑。
“小姐,你看看这周围,山水,花石,亭台,楼阁,样样都有。为什么咱们就要住那晦气的后院?!”老罗小声咒骂道。
“是呀,这里快和皇宫有的一比了。”孔东芩一面留心玉逢的去向,一面也打量着四周的景色。“我看这盆栽不错,等会儿我俩偷偷搬回去。”
“听小姐的!”老罗贼兮兮地笑了起来。
玉逢最终走进了一个名叫“左春湖”的院子。那门口有几个侍卫守着,孔东芩因而不敢再上前。她沿着外围摸索,发现院子西南角有一片池水,只要侧身躲在池边的竹林里就可窥探到里面的风光。
孔东芩藏身于竹丛中,没等多久便看到了一幅绝景。
一个身形修长的男人独自走上小桥。他站在风口,秀发被吹得有些凌乱。似有心事。这时,玉逢从小桥另一头过来,两人站在一起甚是般配。
“那就是雍王。”孔东芩不由感叹道:“还有他的小妾。”
“谁在那里?”人声蓦地从背后响起,吓得两人差点掉进池子里去。
孔东芩与老罗抱作一团。回头看去,只见一个男人悄无声息地站在竹丛间,周身似有杀气。
“小姐,他有剑......”老罗有点发颤。
孔东芩故作镇定地上前,问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男人扫了她一眼,别过头去。“娘娘何必要在此窥视他人?”
“我初到府里,四处走走罢了。”她有点心虚,遂而没计较他的态度。
“娘娘可让赵妈妈一顿好找,在下送您回去吧。”
孔东芩突生警觉,不由后退半步。“我还不知道公子是谁。”
“在下不过是王府里的一个护卫。”
“你的名字?”
“......”
男人幽幽地看着她,略微蹙眉。孔东芩见他面部线条愈发硬朗,像是突然咬紧了牙似的。哟嚯!这是明摆着的不耐烦呀。她心中冷笑:你不愿意,我偏就要纠缠一会儿!
“即是护卫,见了本妃为何不行礼?”
“恕在下冒昧。”那男子走近,朝她行了个礼。
在女子当中,孔东芩虽算不得高挑,但也绝不矮。然而和他一对比,自己简直就像个萝卜墩子。近处细看下来,孔东芩发觉他举止干净利落,四肢稳健。适才他能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两人身后,想必他也能无声无息地折断两人的喉咙,孔东芩联想着,只感觉全身一紧。此人武功一定极高,绝不是个寻常护卫这么简单。
“你叫什么?”
“郑云桑。”
“还请郑大人多指教。”孔东芩提起一口气,挺直腰板说道:“本妃新入王府,即刻还不宜接手内务,但来日方长,总有的学。不知现在是谁人在掌管府中事务?是赵妈妈,还是那位玉逢夫人?”
“娘娘不必操心,内务自有人管。”
“这是何意?”
“这是爷的意思。娘娘不必劳心学习府中内务,无令也不必踏足南北两苑。”
孔东芩哂笑。“他这是想把我圈禁起来?”
“娘娘身份高贵,府里自然不会亏待,身为王妃该有的,您一样都不会少,往后您只需在后院安心度日即可。”郑云桑讽刺地说。
她不是没有自知之明,若非陛下执意赐婚,她孔东芩根本就踏不进这王府来。不过,“雍王即使再不屑这门亲事,我也是他名义上的正妻,此事若传了出去......“
“娘娘既已经过门,这便是家事。”
“你们欺人太甚!”老罗气得眼泪汪汪的,挥舞着拳头想去打他,孔东芩连忙一把将她拉住。
“你们当真不怕?”她瞪着他,满眼血丝。
郑云桑作势朝她一拜,脸上没有丝毫动容,连头都没低一下。
“好!”
孔东芩一连做了几个深呼吸,最后还是没忍住狠狠踹了一脚旁边的竹丛。积雪掉落下来,融进了她的发丝里,她不由打了个冷噤。
“你们若不想要这段姻缘,了结了便是,何必这样折磨人?”老罗泣道。
“天子之命,娘娘不能违抗,爷同样也是。”
一切都已经挑明了。孔东芩只感到一阵头昏脑涨,老罗见状握住了她的手。那只手掌不是很暖,但却很有力。她突然想起娘在她走之前也是这样握住了她的手。
“世事无常...”回忆翻涌,无数人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芩儿,你过去之后一定要谨慎,千万别惹得王爷不高兴......以前你是你自己,是尚书大人的女儿,但现在你只能依附雍王生活......你只需记住一点,若抓不住男人的心,你的日子便不会好过......但你是个女子,在小事上退让太多,终会被人压迫。
孔东芩眼前一亮。爹说过,她自身最为重要。外公说,若雍王待她无情,那他便与其无义。姐姐说,若是受了委屈,她定会带自己回家......想着,孔东芩反握住老罗的手,感觉喉头一阵暖意。“世事无常,但来日方长。”
她挑衅地逼近男人,说:“还请大人转告雍王,本妃从小被娇惯长大,最受不得气。小女子本无意嫁给你,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王爷何不随遇而安?你对我好些,我一高兴就不会来烦你了,否则,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欢脱撒野拉不住’。”
雍王府内,两个女子抬着沉重的花盆一步一步地朝府中最偏远的地方走去。花香时有时无地萦绕在她们身旁,使这项苦差做起来轻松了些许。
“老罗,你说这天下的男人应该不会都闻起来一样吧?”
“当然不是!老爷身上有股茶饼子味儿,二爷总是有股火腿味儿……”
“那就对了。”孔东芩抹了把汗。“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那日和我拜堂的人可能不是雍王?”
老罗捣蒜似的点点头。
“他的身上的味道,今天我又闻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