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代有才人出,我朝又出栋梁啊……”
“可不是么,我泱泱大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那要托皇上的英明啊。”
大臣你一言我一语,总算还是把重点扯向殿内的金漆雕龙宝座上,坐着的那位睥睨天下的王者。
“皇上英明。”百官拜伏。
皇帝此时十分高兴,笑意直达额角华发。
“传朕旨意,给三位少卿赐酒。”
琥珀酒、碧玉觞、金足樽、翡翠盘,食如画、酒如泉,古琴涔涔、钟声叮咚。大殿四周装饰着倒铃般的花朵,花萼洁白,骨瓷样泛出半透明的光泽,花瓣顶端是一圈深浅不一的淡紫色,似染似天成。
底下,歌舞升平,衣袖飘荡;鸣钟击磬,乐声悠扬。台基上点起的檀香,烟雾缭绕。
自古以来,状元一直都是天之骄子,帝王的重点关注对象。
而隆庆帝竟亲自下来,端酒赠与徐昭,朝中大臣无不艳羡。
“卿的一篇《隆庆文殊治国之道》写得极好,朕的大好江山,卿可愿饮酒共赏?”话中之意,倒是有将相国之位交与这个年轻的少卿的意味。
有人正想反驳,却突然想起已故的左相大人担任相国之位也是在这般年纪,便不吭声了。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殿中暖光在少年薄凉的唇上镀上鲜彩。
“好,好,”皇帝从一旁太监手里接过黄金榜拿给少年,“状元郎,出去看看吧,天下的百姓都在为你喝彩。”
徐昭登上高高的宫城楼。
身后是深深宫邸,糜烂与纸醉金迷,将人性腐朽殆尽;下面是百姓欢呼雀跃,希望这位惊才绝伦的少年能为他们的国家带来新的未来。
已故左相与这位新科状元都喜欢身着白衣,不同的是一人妖魅如莲,一人清冷如梅。
“快看哪,那是新的状元郎。”
“看,他在笑。”
“听说他写了一篇《隆庆文殊治国之道》让考官都惊讶了。”
“啊?不知道写的是什么啊……”
“我知道,我知道……”
凡治国之道,必先富民。
昔者,七十九代之君,法制不一,号令不同,然俱王天下者,何也?必国富而粟多也。夫富国多粟生于农,故先王贵之。凡为国之急者,必先禁末作文巧,末作文巧禁****无所游食,民无所游食则必农。民事农则田垦,田垦则粟多,粟多则国富。国富者兵强,兵强者战胜,战胜者地广。
不生粟之国亡,粟生而死者霸,粟生而不死者王。粟也者,民之所归也;粟也者,财之所归也;粟也者,地之所归也。粟多则天下之物尽至矣。夫令不必行,禁不必止,战不必胜,守不必固,命之曰寄生之君。此由不利农少粟之害也。粟者,王之本事也,人主之大务,有人之涂,治国之道也。
《隆庆文殊治国之道》,这是第一篇郑重地,把百姓作为国家之重点的策论,呕心沥血写下他的人是祁安徐家,那个世称天算子之家的大公子,徐昭。
这个名字将会被历史牢牢记住。
戎装的少年高高地望着那城墙之上的单薄的白衣,目光崇拜而虔诚,可是那白衣公子的视线却轻轻地从他身上掠过,再不转身。
韩无尽,你我的师徒之缘……徐昭看向对面那个沉默的华族皇子。
自此便断了。
这边的未央宫是喜庆的,那边的长生殿却是一片凄凉,原因是返京的睿郡王终于在这大好的日子里踏入了这里。
“哥哥……”岁月没能抹杀皇后的美貌,夏侯无伤此时仿佛看见了幼年那个美丽可爱得像只蝴蝶的妹妹妍黎惊奇地看着他说:“无伤哥哥,你的剑怎么使得这般快?”
都回不去了。
“皇后别来无恙。”
中年男子唇上蓄胡,发浓须密,一身朝服,体型匀称,充满王族的高贵气度。唯有一对不时眯成两道细缝的眼睛,透露出心内冷酷无情的本质。
“哥哥,是那司空七七搞的鬼,可惜让她逃了!”华衣女子狠狠出声,却又带着一丝惊颤地看着面前冰冷异常的人。
“不用说了。”中年男子男子无情的眉一直延伸至鬓间白发,他提脚欲离开,身后女子却紧紧抓着他的衣袂。
“哥哥以为,夏侯家是怎样有如今的繁荣之势?”
是她尚且青春如花,一个女子在那样一个如花的年纪,不去寻觅温润的良人携手共度,却把最好的年华献给了无休止的算计与残酷的血腥,终于得到了世间最尊贵的男人,成就了家族至高的繁荣。
“那是你自愿的,从来没有人逼你,妍黎,”冰冷而带着沧桑的声音说道,“而且现在即使没了你,还有子於,不,应该说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你说什么!上官子於?”
仿佛有回忆的片段碾过她的脑海。
母后诞辰那天的衣服式样京织造已经送来,儿臣觉着那红色与紫色都是不错的。
飞燕妹妹快向母后讨京织造的衣裳,父皇送去的可有好几大箱呢。
“是他!原来是他!”皇后的面目变得异常狰狞,却又异常喜悦,“哥哥,就是那个贱人生的小杂种,就是他毁了飞燕的脸!”
上、官、子、於!世上从来没有天衣无缝的事情,你做的这些我迟早能找到证据!到时候没了夏侯家的支持,我看你如何在这宫闱争斗中活下去!
女子大笑起来。
可是睿郡王的下一句话让她的脸色蓦然惨白。
“那又怎么样?”从来冷血的就不止帝王家,“你害死了他的母亲,我虽知道却还是偏袒着你,只因你与我最为亲昵。可是妍夕也是我的亲妹妹,你倒是心安,我却对不起她。”
“如今我已掌握西北军权,他的人势必得到相国之位,子於是天朝唯一两位皇子之一,是命定的未来天子,你以为,夏侯家在我们手里不会更好?”
“不,哥哥!”男子甩开她的手决绝而去。
她还是醒悟得太迟了……太迟了……
总以为那个人性格不够沉稳,自己拿着把柄,他却隐藏得如此之深,完美得找不到一丝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