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程嘉树来到公司，把黑色的书包轻轻地放下，还没等坐到椅子上，趴在显示器旁边的一个男生就抬起头：
“你来啦？来这么早做什么？”
“那你呢？”
“我很烦，明明没什么错嘛，就是运行不了……”那男生抄起键盘磕在额头上，“气死了，气死了！”
程嘉树赶紧制止他：
“江明浩，别气了……行啦，我帮你看看，你不要自虐了。”
“程哥，”江明浩一笑，“你最好了！”
程嘉树坐在他身边，仔细地读着他的代码。江明浩盯住程嘉树的侧脸，忽然建议道：
“以后周六周日你能不能在公司写程序啊，就别带回去做了……这儿人多热闹，还有免费的工作餐，咱们的伙食还算丰盛，总吃学校食堂你不觉得腻吗？”
一名男生走过来，在江明浩头上砸了个爆栗：
“假公济私！你不就是想随时向程哥求助吗？遇到不会的扭头就能问，多方便！”
江明浩不满地揉着脑袋：
“赵伟，你不也希望这样吗？有本事以后你别问程哥，那我才佩服你呢！”
“好吧，我周六一定来，周日要是加班也来。”程嘉树微笑道。
江明浩喃喃自语：
“每个周日都加班就好了……”
“你他妈有病啊！”赵伟差点要揍他，被程嘉树拉开了。
“别闹了，今天上午开会，”江明浩的眼珠快速地一轮，“我有个小道消息你们想听不？”
程嘉树继续看代码，一只手攥住他的胳膊：
“我发现问题了！”
“等会儿再搞，”江明浩把他的身子扳正，神秘地对面前的两个人说，“咱们组进来新人了！”
“人数已经足够了，哪儿还有新人的位置？”赵伟问。
“周凌峰走了啊，他让另一个人来替他，”江明浩声音不小，“好家伙，听说还是北大的。咱们项目组有什么魔力？程哥是误打误撞进来的，可是据HR小姐姐说，那个北大的男生傲得很，非这个项目不做，连杨总都不放在眼里。哎，程哥，你认识北大的学生吗？他们都是这么牛气哄哄的吗？”
“我女朋友就是北大的，”程嘉树说，“你们见过她呀。”
“嗨，我指的是北大计算机学院的学生，你有没有认识的？”
程嘉树神色黯然，羽睫垂下来：
“没有。”
“那么问题来了，”江明浩活泼地将手搭在他的肩上，“是清华的计算机好还是北大的计算机好？”
“必然是清华的好！”赵伟说。
“但我听说，那个北大的学生很厉害，杨总有意为难他，想不到他在短短两个小时之内解决了一个技术难题。这回好了，走了一个北理的，来了一个北大的，咱们这儿还有一个清华的，我顿时感觉咱们的队伍很强悍……”江明浩说着，紧了紧手臂，“可我还是最喜欢程哥。”
到了开会的时间，项目经理走进屋，对大家说：
“咱们组里的周凌峰由于各种原因离开了，现在又来了一名新人，他和程嘉树一样，也是兼职的。来，你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吧。”
程嘉树抬眼一看，见刘敬平站在前面，容光焕发，英气逼人，嘴边叼着一丝俏皮的笑，眼睛一眨不眨地凝望着自己，他手中的笔就掉落在桌子上。他没听到刘敬平说了些什么，只感觉脑子里一片混乱。
“好了，你随便找个位子坐下吧。”项目经理看了看刘敬平。
刘敬平大模大样地走向程嘉树，淡定地坐在他身边。程嘉树毫不理睬，搬了椅子坐到另一个角落。一屋子的人都感到诧异，项目经理问道：
“那什么……你俩以前认识吗？”
程嘉树和刘敬平互瞅一眼，同声回答：
“不认识。”
“你们慢慢地就熟悉了，”项目经理特意加重了口气，“记住咱们是一个团队……程嘉树，你有经验，理解能力强，表达能力也不错，回头咱们组的情况就由你给新人讲一讲吧，帮助他尽快上手。”
“谢谢经理。”刘敬平得意地斜视着程嘉树。
江明浩坐在不远处，好奇地注意着他们，疑惑地挠了挠下颏。
开完会，项目经理把刘敬平安排在程嘉树旁边：
“这是你俩的临时工位，学习忙的时候可以拿回去做，不忙就来公司吧，有事情也好商量。你俩挨着坐吧，刘敬平，有什么不知道的你就问他。”
“好，孙经理，请您放心。”刘敬平笑着说。
待经理走后，他将自己扔进转椅里，滑到程嘉树的工位上：
“说呀。”
“说什么？”程嘉树激动地跳了起来，“我今天听到有一个北大的要来，一点儿都没多想，可……怎么是你？你到底想怎么样？别告诉我这是巧合！”
“就许你做兼职，不许别人做？你还想搞垄断怎么着？”刘敬平靠在椅子里，抱起了双臂。
“你，你还需要兼职？”程嘉树讥讽道，“少爷打算来视察基层啊，还是体验生活啊？你爸不给你零花钱了么？”
刘敬平摆出认真脸：
“我是来帮你的。”
“你不给我添乱我就谢天谢地了！”程嘉树喊完，又细细一想，“等等，你从哪儿得知我在这里做项目的？”
刘敬平一耸肩，不说话。
“你从静雪那里套来的是不是？”程嘉树有点抓狂，“刘公子，你如此穷追不舍，究竟要干吗？”
“我想和你在一起啊。”刘敬平坦然说道。
程嘉树一听，涨红了俊颜，惊怕地躲远了些：
“你说啥？你说啥？”
刘敬平回过味儿来，连忙解释说：
“不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
“你怎么知道我理解的是什么意思？”程嘉树双手按住桌沿。
刘敬平起身，冲他喊道：
“你这个人真有意思，我对你是什么意思你都搞不明白！”
程嘉树的怒火“噌噌”地猛窜着：
“你他妈到底什么意思，现在闹成这样有意思吗？”
江明浩和赵伟悄悄地溜进来，面面相觑：
“他俩真的不认识吗？”
“咱们回来迟了一步，他俩怎么就撕上了？”
又有几名程序员陆续走进来，程嘉树竭力克制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对刘敬平说：
“你坐下。”
“小程程，”刘敬平委屈地低语，“你为什么不加我微信？”
“不想加。”
“咱们现在一起工作了，为了方便交流，你就加了呗。”
“No.”
不知是哪个好事者看到刚才两个人剑拔弩张的样子，去找了项目经理，孙经理这时候正巧返回，刘敬平就趁机向他抱怨：
“经理，程嘉树不肯加我微信。”
“你们之间多沟通嘛，”孙经理批评道，“小程，你怎么回事？平时不是很热心吗，眼下连带一带新人都不愿意？”
“对不起，”程嘉树一低头，“我马上加。”
他抬起头时，见孙经理已经走远，就鄙夷地瞪着刘敬平：
“你上学的时候肯定是特别招人烦的那种人吧？是不是总跟老师打小报告？”
没想到一句话招惹出了刘敬平的眼泪，他竟然抱着膝盖，蹲在地上哭了起来，边哭边伤心地自说自话：
“我特别招人烦吗？是因为我招人烦，他们才那样做的吗？是吗？”
程嘉树被他哭懵了，看到他蹲在那儿缩成一团，抖动着身体啜泣个不停，心一软，就也蹲下来，慢慢挨近他，打开一包纸巾递过去：
“我随便说说的，你怎么哭了？”
刘敬平将头一拧，不理会他手里的纸巾。
“你怎么跟小孩儿似的，说哭就哭？我哪句话不对了吗？”
程嘉树扯出一张纸巾，擦着他脸上的泪水：
“你也太不讲理了，明明告状的是你，挨批评的是我，你倒哭了，你哭个大头鬼啊？”
“小程程——”刘敬平扑到他怀里，把他撞得向后一仰，坐在了地上。他紧抓着程嘉树的衣服，哭湿了他的格子衬衫。程嘉树只好在众目睽睽之下轻拍他的后背安抚他，江明浩呆呆地看着这令人费解的一幕，叹道：
“额滴神呀，你还是北大的神级选手吗？搞个项目而已，不至于这么苦大仇深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