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房间里，充斥着福尔马林的气味，闷湿腊白的病房很是让人烦躁。
模糊的嘤嘤涕声四处徘徊，季明从剧烈的疼痛中醒来，吃力的想要睁开眼，惨白的灯光死死拉住他的眼皮。
全身上下朦胧的五感，让躺在床上的季明，分不清现在是梦境还是现实。只是本能的拼了全力，用他那微弱的气息，发出低吟。
“醒了醒了！秦东海！儿子醒了！”
“”噔噔！”几串脚步声，自己的手多了份温暖。
“洋洋你醒了？”
身边两个人的声音很是熟悉，季明脑袋嗡嗡作响，想了好一会，才回忆起这是姨夫姨娘的声音。
季明紧闭着双眼，表情很是难受，终于挤出几个字。“嗬...啊...我这是在哪？”
刘玉兰紧握季明的双手，声音沙哑。“呜呜...洋洋你吓死妈了！这是医院啊，你出车祸了。”
车祸？对啊，我和秦洋过马路来着，突然冲出来一辆车，只记得被撞飞后就不省人事了，看来真的是出车祸了。
季明用手掌揉了揉脸，总算是眯开了眼，床边半卧着一男一女两人，正是自己的姨夫姨娘。
季明张开他那发白的双唇，虚弱问道。“姨娘，秦洋他没事吧？”
刘玉兰一愣，再次落泪。“糊涂了，孩子撞糊涂了！”
秦东海紧握住季明的手。“儿子，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季明现在脑袋疼得厉害，完全不明白他们的话是什么意思，干燥的舌头舔了下嘴唇，只想润润嗓子。
“我想喝水。”
“好好好！”刘玉兰点点头，同秦东海合力将季明搀扶坐起，将医生准备在一边的葡萄糖水，小心送到季明嘴边。
“咕咚咕咚...”几口水下去，季明全身回暖，意识也逐渐明朗。靠在床上，季明长长吁了口气，舒坦许多。
良久，季明再次开口。“我爸我妈他们呢？”
刘玉兰听完再次哭出来，秦东海站起身，背过去不让季明看到他落泪的样子。
这时候医生听闻季明已经清醒，走进病房，查询季明的状况。
秦东海第一个迎了上去。“医生，你来了！”
“你儿子怎么样？清醒了吗？”
秦东海垂下头，表情复杂。“醒是醒了，可好像不认识我们两个了。”
医生一听，脸色也紧张起来，走到季明的床边。拿出小灯剥开季明的眼皮，仔细询问。
“现在看东西模糊吗？”
季明答。“刚刚看不清，喝了水好多了。”
“身上还疼吗？”
“嗯，其他还好，就是脑袋一阵阵的疼，就像水波一样，一圈圈荡漾。”
医生认真检查季明的身体，然后站起来，对着秦东海道。“通过X光的显示来看，你儿子出车祸的时候，是侧面受到了第一冲击力，所以肋骨有些损伤。
虽然他落地的时候，是背部着地，但不排除会有后遗症的可能性。”
秦东海紧张问。“什么后遗症？”
“你儿子应该有锻炼，身体十分健朗，所以目前来看没有什么大碍。但不排除伤到脑神经的可能性，轻则就是轻微脑震荡，重则有可能就会导致失忆。”
“失忆！”刘玉兰听完医生的话，哭的跟伤心。
一边的季明，听医生和姨夫嘀嘀咕咕半天，有一个问题他很想纠正。
季明笑着看向医生。“医生，不好意思，虽然我刚刚醒来，可能脑子有点不灵光。但有一点希望你别弄错了，他是我姨夫，他是我姨娘，我不是他们儿子。”
刘玉兰再次攒紧季明的手，哭腔道。“洋洋，你认识妈了吗？”
医生视意刘玉兰冷静下来，盯着季明。“那好，你说你不是他们儿子，那你记得你是谁吗？”
“季明啊？”季明脱口道。
“那你的父母又叫什么？”
季明不耐烦。“我妈叫刘玉梅，是我姨娘的亲姐。我爸叫季律，我有个表弟叫秦洋，他才是他们的儿子。”
季明观察着这些人的表现，很是诧异。“你们都怎么了？奇奇怪怪的？”
医生深深的皱着眉，起身把秦东海拉到病房外。“你儿子口中的季明，是那个一起出了车祸，现在躺在重病房的那个人吗？”
秦东海点点头。
“那你们两家关系怎么样？”
秦东海诚恳道。“关系很好，两个孩子也是从小玩到大。”
医生仔细想了想，又回望了季明一眼。“有可能你儿子的后遗症已经发作，出现了记忆错乱状况，潜意识里把季明当成了他自己。”
秦东海焦急的紧握医生的手。“那怎么办，你可一定要治好我儿子啊。”
医生拍了拍秦东海的肩膀。“放心，你儿子伤的不严重，有可能只是暂时性记忆错乱。不过，为了避免病情恶化，我想还是趁早治疗的好。”
“那怎么才能治好？”
医生顿了顿，继续道。“记忆错乱这种症状，治疗起来很是麻烦。我除了给你开一些神经类药物意外，更多的还是需要外力的刺激。”
“什么外力的刺激。”
“比如让病人多接触以前经常接触的东西，多做一些活动脑力的事情。更或者，刺激病人目前的主观意识。
比如他认为他是季明，就让他去看看真正的季明，他认为季律刘玉梅是他的父母，就让他去见他的所谓的父母。
用现实主导他的意识，让他慢慢想起以前。”
“这样不会出什么意外吗？”秦东海担忧的问。
医生微笑。“放心，说了你儿子伤的不是很严重，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先让孩子好好休息，身体是没有什么大碍了，我先去处理别的事情，等会再来。”
秦东海木然点头。“那多谢医生了。”
看医生离开，秦东海苦恼的走进病房，看到刘玉兰正扶着季明起床，赶紧跑了过去帮忙。
“怎么了，起床干嘛？”
刘玉兰扶稳季明的胳膊。“儿子要上厕所。”
“那我来吧，小心点。你一夜都没睡觉了，在床上躺一会吧。”
刘玉兰摇摇头。“儿子这样，我躺下也睡不着，坐这等你们吧。”
季明浑身疼痛，光是站起来都不利索，在秦东海的帮助下，勉强能走起路。虽然一直觉得姨娘他们的对话奇奇怪怪的，但季明也没多想，就是不知道秦洋怎么样了。
发生车祸的时候，他是在自己身后的，应该受到的伤要比自己轻一些。只是让季明奇怪的是，自己都出车祸了，为什么这么久了，都没看到自己的父母。
......
来到厕所呢门口，季明用双手撑直了腰，吃痛的舒展身体。“嗯...饿啊...”
“呼...。”季明长吐一口气，感觉身体舒服多了。
秦东海一路扶着李明过来，已经让他有些不好意思了，故作轻松的扭了扭腰，笑着对秦东海说。
“姨夫，我一个人可以的，就不用扶我进去了。”
秦东海关切道。“诶，你刚醒，身上又有伤，厕所路滑万一摔倒那多严重啊。我扶你进去吧。”
“真的没事，我都这么大的人了，总是有点不好意思的。要是上个厕所都要人扶，我岂不是真的成废人了。”季明呵呵傻笑。
秦东海板着脸。“瞎说什么胡话。”见季明这么坚持，秦东海只好妥协。“那我在门口等着，有什么事叫我。”
季明点点头，小心挪着步子走进了厕所。
季明看着前方的小便池，经过了镜子。他没注意到，那个镜子所反射出来的自己，好像身材壮了一点，个子也高了一点。
舒舒服服的上完一大泡小便，季明浑身都抖三抖，从这么大的量来看，季明昏迷的时间可够久的。
力气和意识恢复的差不多了，季明感觉状态还不错，轻松的走到水池洗手。
季明低着头，打开水龙头开始揉擦双手，不经意间的抬头，季明在镜子里看到了秦洋，又低下头笑道。
“哟，秦洋！你没事啊，刚刚我还担......”
突然，季明全身一僵，眼皮因为恐惧不停地跳动，包括他的头皮都传来阵阵麻意！
刚刚镜子里，只有一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