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舍躺在床上，同屋的铁憨早已打起了呼噜。
李舍前十六年一直待在顺江村，顶多也是去过十里外的小镇上。如今他一下子看了那么多的百姓略影，一下子有些调整不过来。
李舍的心底里当然是不希望为恶的。但自己似乎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慢慢偏离为善的路线。
难怪佛门有苦行僧一支。摒弃自身所有欲望与执念，的确是最容易远离歪道、积攒无量功德的不二法门。
李舍叹了一口气，修行要修心，修心何其难。
铁憨似乎被李舍辗转反侧的声音吵醒了，他注意到李舍和姜林看了一趟风景后就变得不大一样了。
“小舍，你在想什么呢？”
李舍道：“憨哥，我在想儒门修心的事。”
铁憨倒是看得开：“嗨，我当是什么事呢，修心这事急不得，又不是一天就行的。你整天这样想着修心，修心，岂不是更没法修心了。”
虽然铁憨连一品都不是，但是这番话却让李舍觉得很在理。
“而且，李叔经常和我们讲要慎独，要慎独。这不也是说明，修心这事，是一辈子的事？”
李舍听后仿佛抓了关键，他惊喜道：“没错，儒门修心的关键应该就是慎独！只有时时刻刻能在独处时反省自己，谨慎言行，才能保证自身不偏离修行的主道。憨哥，你真是个天才。”
铁憨用脚踢了踢被子，重新盖在了身上，嘿嘿了两声，“也没啥，小舍你比我聪明，只是你暂时没想到而已。”
“憨哥你说，为什么你也吃了这么多，姜林叔叔没带着你一起看众生百态呢？”
李舍心中还存在着这么一个疑惑，姜叔叔也不像是会偏心的人，若是铁憨修行也有心境瑕疵，想必姜叔叔也会出手帮忙。
“这个啊。”铁憨回忆道：“姜叔叔在吃完饭后夸我至纯至善，修心暂时没有多大问题。”
李舍：“……”
至纯至善？不是我李舍嫉妒憨哥，只是实在没看出来啊……而且按照小说套路，自己这么多机遇，不应该才是天生至纯至善的那个吗？比如听憨哥说某本书里一位名为小纯的男主，就有着纯洁心灵……
……
第二日清晨，府城里刚刚响起早点的叫卖声，李舍便已经收好了刀。这半个月一来，他逐渐感受到与乘桴的契合度越来越高，大部分时候，他都能感受到乘桴所要表达的情绪。
“呼。”李舍吐出一口白气，准备收拾收拾，退了客栈房间就继续赶路。
姜林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客栈院子中。
“舍儿，铁憨，等等我直接带你们御空飞去京城。”
李舍和铁憨没有体验过飞行，故对此次飞行显得无比期待。他们急急忙忙地收拾好行李，就等着姜林带他们御空而去。
“姜叔叔，你没有带儒刀吗？”李舍以为姜林是御器飞行，但姜林并没有拿出他自己的儒刀。
“我的那把儒刀前段时间给我徒弟了，我们这一代十哲马上就要退下来，十哲的位子该给你们了。”姜林解释道。
姜林袖袍一甩，也并未拿出什么御空飞行的灵器或是法器，直接裹挟李舍和铁憨就飞上空中，化为一道虹光向北飞去。
李舍迎着飞行产生的罡风，努力地睁开眼。地下的各种建筑都飞快地变成了小点。眨了几眼，李舍就看不到地上的玉南郡府城了。
御空飞行可真是潇洒！
李舍兴奋地想高喊几句，但凌厉的风让他张开的嘴怎么也喊不出话来。
姜林注意到了李舍的举动，笑着道：“等你什么时候到三品，就能在罡风下说话了。”
李舍只好看着地上，欣赏着快速往后倒退的一座座山脉。
铁憨看了一会就看厌了，竟然在飞行中睡了起来。
姜林：“……”
这孩子心可真大。
……
不知看了多少山脉与河流，反正李舍早在中途就与青山相看两互厌了。而铁憨呢，则一直在睡。李舍有些佩服，憨哥昨晚睡了那么久都还能睡。
“到了。”姜林缓下了速度。李舍这时才注意到前方地面有一座朱红色围墙的巨城。即使是在天上，李舍也还是没有看到眼前的城墙延伸到了何处。
“这京城真的大啊。”铁憨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姜林慢慢地带着李舍二人落到了地面上，“京城禁空，我们从南门走进去。”
李舍、铁憨自然是跟着姜林从城门口走了进去。
“姜大人。”守城的士兵显然对这位十哲相当熟悉。
姜林应付了几句，就带着李舍和铁憨进入了京城。
刚一进京城，李舍和铁憨就感受到了京城的繁华。
“小舍，你看，那栋楼好像比香满楼还要高。”
“这家客栈的占地怎么比我们村都大。”
“这家小吃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
姜林看到两位晚辈一脸新奇，就故意带着他们绕了绕路，往一条著名的街道上走去。
李舍和铁憨哪里见过这等喧哗热闹的街道，即使在玉南郡，也绝没有这般景象。
两人像逛街的小媳妇一样东看看西摸摸，偶尔还买几份没见过的美食尝尝鲜。
好在他们也知道今日是要来十哲殿的，在逛了不久后就跟着姜林去往了十哲殿。
十哲殿的大门算不上气派，如果不是有一块蓝底金字的匾挂在门的上方，李舍怎么也不敢相信这就是闻名天下的十哲殿。
李舍跟着姜林走进了大门，刚一进大门，就觉得天旋地转，还没来得及看看院中的盆栽，就发现眼前换了一副光景。
广阔的青石砖广场上陆陆续续地走过不少穿着文士冠服的青年，恢宏威严的大殿矗立在广场中央，两边琉璃瓦披着的偏殿更是让李舍感到一种肃穆。
空间阵法？还是秘境空间？
在前面带路的姜林回过了头。
“欢迎回到十哲殿！”
十哲殿的殿址建立在一片秘境之上，李舍望不到秘境的边界，想来应该不会小。
这就是十哲殿吗？
李舍在此处感受到了一股庄严。千万年积累而来的浩然气从每一个角落里都能感受到。
“走吧，我先带你们去见见李师兄的师父。他老人家等你们多时了。”
李舍和铁憨跟在姜林身后，穿过大殿，走了一刻钟左右，就来到了一座小院子内。
还没敲门，门里就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直接进来吧，”
李舍听不出这声音里的感情，他有些紧张，手心里的汗不断地在冒。这是父亲这十六年来最没脸见长辈，同时这也是自己从未谋面的亲师爷。
李舍进了院门，就看到一位留着长须的胖壮老人坐在一张太师椅上。
还没等老人发话，李舍就上前一步，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道：“徒孙李舍拜见师爷。家父让我转告您，他这些年一直都对您感到愧疚！”
乘桴也飞出刀鞘，在前前主人身上厮磨，好像是在替李庆春求情。
“哎。”老人叹了一口气，眼里有着些许泪光，“过去的就过去了。孩子你快快起来。”
铁憨觉得小舍磕了头，自己理应也该给这老人磕头。为表诚意，他上步跪下，砰砰砰地磕了三个响头。
正扶起李舍的老人停住了，李舍也停住了，姜林愣住了。
场面一度尴尬。
按照儒门礼数，三个头只能磕给飞升的长辈或是逝去的人。李舍的师爷尚未飞升，那这三个头……
“老爷子，我是李舍的兄弟，铁憨。”铁憨一脸真诚。
倒不是铁憨故意磕了三个头，而是他所知道的磕头方式，都是三个，至于哪看的，答案想必很明确……
李舍的师爷不愧是浸润了多年元典的人，修养极好。他用手托起了铁憨，温和地说道：“好孩子，你好意我心领了，你是李舍的兄弟，那也不是外人，以后你就在十哲殿好好修行。”
姜林用神念传音给老爷子，说了说李舍和铁憨的情况，当说到铁憨是那位的传人时，老爷子仔细地盯着铁憨看了一会儿，然后传音给姜林道：“有教无类。”
李舍的师爷名为公孙蒙，实力稍逊色于殿主牢看山。公孙蒙让李舍他们随便找个地方坐下。姜林见公孙师伯是想和李舍这两个小辈谈谈家事，就主动地告了一声退。
等到姜林离开后，公孙蒙开始唠叨起了起来，从李舍的吃穿住行问到了修行功法，又从修行功法问到了李庆春这十几年的状况。
李舍都详细地给师爷说了，公孙蒙听得有些心酸，自己当年名震北舜的徒弟，竟然蛰伏在小村里这么多年。
聊了大概有两个时辰，公孙蒙才了解完了徒弟和徒孙这些年的生活。他感叹了一声，但心里庆幸庆春的儿子还能回到十哲殿来。
公孙蒙想起了什么，对李舍道：“过段时间你就要参加十哲考核，铁憨也要参加入殿考试，我虽然地位高，但是这种考核我还是不能插手。我只能给你们讲讲考核的内容，我觉得按照你俩的能力，过是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关键要是夺第一。只有这样，殿里的资源才会往你们身上倾斜。如果名次不好，甚至还比一般的弟子低，那顶着殿主的名头都没有用。”
李舍和铁憨点点头，他们也知道未来的资源大多只能靠自己去争取。儒门弟子虽彬彬有礼，但他们为了能获取更好的资源，也是有着极高的竞争意识。君子不争，是不争鸡毛蒜皮的事，一旦处于公平的竞争环境下，他们便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儒门修士，也和平常修士一般，敢求“争锋”二字。
李舍又听师爷讲讲了考核的大概内容，露出一脸古怪的表情，这考核，好像自己不想第一也很难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