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大殿之上，颜色父亲颜炳蔚注视着殿主牢看山的背影，沉声问道：“殿主，真当要这么做？”
牢看山头也不回，语气坚定地说道：“改革势在必行，炳蔚，你要看到这大势。”
“殿主，但是女子来十哲殿念书修行，会不会……”
“这只是改革的第一步而已。你看佛道二门，哪一个不是接收女弟子，为何他们收得，我们这最强调入世的儒门却收不得？”
颜炳蔚还是不大同意女子入十哲殿修行的方案：“要不我们也办个女子班，将男女弟子们区分开来？”
“胡闹！”牢看山终于有了恼意，“野儒的路数我们怎么能学？你这一办，岂不是变相拒绝女子入儒门？那以后你怎么解释一视同仁，怎么传播有教无类？”
颜炳蔚低着头，不再吭声。
“炳蔚，我知道你的思想比较传统，对这次改革也不看好，但是苟日新，日日新，我们现在与大成先师的时代不一样，之前我们因为弟子与朝廷官位挂钩，所以不收女弟子，但是如今却要逐渐培养合适的女弟子。我们在这方面已经落后佛道二门太多了。”牢看山的声音缓和了下来。
颜炳蔚拱手一拜，说：“殿主，若是改革对十哲殿有利，炳蔚定全力支持。”
牢看山回过身，语重心长地对颜炳蔚道：“另外，你也该让颜色独自成长了。当年你在实力上不服李庆春，难道就因为这，才把希望全部放在了颜色身上？孩子该怎么做，我相信他也有数。”
颜炳蔚这时才露出了属于父亲的苦笑：“殿主，我也是今日武试后才明白之前对颜色的教育有些偏差。我倒是想让他改，可是颜色的脾气你也知道，这么多年来我都在教他做堂堂正正的君子，一下子要让他改过来，我怕他自己也接受不了。”
牢看山叹了一口气：“哎，炳蔚，因材施教，你还是差了点，不要老想着将孩子放到你想要让他走的路上。”
“炳蔚知错。殿主可有补救方法？”
“先让他自己想想吧，我看他们一批孩子相处得都挺好，多一起走动走动，说不定颜色就想通了。”
颜炳蔚也是叹了一口气：“也只能先这样了。”
……
十哲殿，厨房外。
“小舍，这么晚来厨房真的能有吃的？”
“憨哥，就算没吃的，我也给你做出来，你知道，我这手艺可是和我娘学过的，虽说没有得到所有真传，但也学了个七七八八。”
原来是李舍和铁憨两人，参加了一天武试，在半夜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腹中空空，再加上两人平时没有藏零食的习惯，就商量了下，摸到厨房来找吃的了。
“恩？”李舍还没进门，就问到了一股香味，他嗅了嗅鼻子，想要获取更多的信息。
铁憨虽然也爱吃，但在闻香识菜肴这点上，却比李舍差远了，他还没闻到任何的香味，就听李舍说道：“可惜了，火候过了。”
这时，厨房里传来一道女孩子的惊呼声：“婆婆，你是不是烧焦了？我都闻到焦味了。”
另外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也传了出来：“予儿姐，不可能吧，我都没闻到焦味呢。”
过了一会，一道苍老的老年妇女声音响了起来：“啊，真的烧焦了，是婆婆没用，多少年没下厨了。”
那位叫予儿的女孩则宽慰起了婆婆：“没事的婆婆，我们就随便吃点夜宵。”
婆婆倒是没原谅自己，不停地在说要重做一次，并保证下次绝不会烧过头了。
李舍在门外咳嗽了下，然后在里面三人的目光看过来之后，温和地笑道：“三位贵客，我正好也要和兄弟一起做个夜宵，不如大家一起？”
李舍倒不是想趁机亲近两位小姑娘，而是这小厨房就一口锅，婆婆要是再做一次，可得让李舍一顿久等。
其中那位瘦一些的姑娘长得一脸清秀，眉黛狭长似柳叶，朱唇微启皓齿露。而另一位稍稍胖一些的，则是尚未长大，还是一副小孩子的脸，但根据这孩子的五官来看，估摸着这女娃子长开，应该会比她身边的女伴更加好看。
“这位公子好，我们今天刚来十哲殿报道，舟车劳顿弄得两位小姐有些饿，就想来厨房做些吃的，奈何老身我手艺退步的厉害，没能做出一手满意的夜宵。”皱纹遍布全脸的婆婆先和李舍打起了招呼。
李舍客气地还了一礼，道：“婆婆不必客气，在下李舍，这是我的兄弟铁憨，我从小就随家里人做菜，做些夜宵我还是游刃有余的，两位姑娘不妨将夜宵交给在下做，如何？”
有些婴儿肥的姑娘说道：“都说君子远庖厨，你身为十哲殿弟子怎么会做饭的？”
婴儿肥的姑娘名叫周可歆，她之前读过点儒家书籍，这次碰上一个会做饭的十哲殿弟子，当然有些好奇。
李舍也知道这小姑娘是无心问起这个问题的，并不是指李舍不是君子，他答道：“姑娘说笑了，君子远庖厨可不是不准做饭的意思，这个问题说来比较长……”
“那就长话短说？”周可歆眨着大眼睛，一脸好宝宝的样子。
李舍心中有点塞，他本来是想将话题打走，然后好快速动手做夜宵，他和铁憨肚子都已经叫了半天了。
那名清瘦的姑娘倒是给李舍解了围：“可歆，有什么书本问题明天上课问夫子，咱们现在还要麻烦李公子，你到底还饿不饿？”
周可歆点点头，觉得予儿姐姐说得话有道理，一脸歉意地对李舍说道：“不好意思，李舍大哥，我就是这毛病，碰到不懂的就喜欢问，你别介意哈。待会你做夜宵，我给你打下手吧。”
李舍摆摆手，脸上丝毫没有尴尬，道：“没事，没事，既然来十哲殿求学，好问是应该的。我等等做粽子给各位尝尝吧。”
“粽子？”三位宾客显然是没有听说个这样食物。
李舍一边动手，一边耐心地解释道：“这是南方平楚国的一道糯米类点心，这道点心的起源还和一位平楚国大夫有关……”
李舍动手的速度很快，再加上厨房本就有新鲜竹叶，这道叫粽子的点心很快就被放上了蒸笼阁里。
“没想到这位三闾大夫如此忠贞，平楚国有此人当是大幸。”最先感叹的是那位婆婆。
“李舍哥哥你懂得好多啊，你是在南方生活过吗？能不能给我讲讲南方的东西啊。”周可歆又发挥了自己好问的特性。
……
在李舍给三人讲了不少南方各国的风俗后，粽子终于出炉了。
“这道点心，暖糯可口，里面的肉馅和蛋黄又恰到好处的提升了味道，李公子真的是好手艺。”最先评价的是那位叫林予儿的清瘦女子。
“而这款甜的粽子，则是清香留齿，让人在竹叶的清新中尝到若有若无的甜味，两种口味，刚好满足了不同口味人的需要。”林予儿又用筷子夹了一口周可歆在品尝的粽子，吃完后赞不绝口。
周可歆和婆婆倒是没有太多的评价，不是她们觉得不好吃，而是好吃到说不出话来。
李舍作为这次夜宵的厨师，看到三人都吃得那么满意，自己的虚荣心也小小地满足了下。唯一不那么和谐的……好像就是此时吃得挺快的铁憨。
“憨哥，别吃那么快，有姑娘在呢……”李舍小声地提醒了下铁憨，“有点君子样行不？”
铁憨欲哭无泪，他今天可是消耗的太大了，就那么几个粽子，根本补不上来啊。
“小舍，就算在姑娘面前吃相丑有报应，我也认了，但你再做点行不行？”
林予儿善解人意地说道：“李公子，能否请你再做一些，可歆她可能还没吃饱。”
婆婆已经偷偷捂嘴笑了起来。
“予儿姐，难道不是你还没吃饱么？”被卖了的周可歆一脸不解，她迎着林予儿发嗔的目光，单纯地问道。
“没事，我也没吃饱，再做一笼便是，你们要不要试试小龙虾馅的粽子？”
李舍倒不介意再做一回，正好他自己也觉得第一轮不够吃。倒不是因为铁憨吃了太多，而是他实在没想到，林予儿这姑娘家竟然刚刚不声不响地吃了四只粽子……
……
吃饱后，李舍也了解到林予儿和周可歆正是明天要和他们一起上课的同窗。在离别前，周可歆问李舍：“李舍哥哥，我以后能不能天天和你一起吃夜宵？”
还没等李舍回答，林予儿就扯了扯周可歆的袖子：“天天吃夜宵，你不怕胖啊？”
周可歆不服气地喊道：“予儿姐姐你都吃了七只粽子了，还说我……”
周可歆还没说完，就被林予儿羞红着脸拖走了。
“谢谢了，李公子，以后可帮老身多照顾点两位小姐，我明日就要返程。”婆婆很有礼貌，替两位小姐道了谢。
“婆婆放心，同窗之间互帮互助是应该的。”李舍拱了拱手，客气地回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