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舍随着父亲向铁匠家走去,李三元一边走一边说道:
“这次你去十哲殿是接任十哲的位置,我们这一代老了,该由新的十哲来为殿里拼搏了。”
李舍问道:“那爹和娘呢?”
李三元笑道:“你走后我和你母亲会去南方各个国家看看,这些年为了你,你娘可是不愿出去。”
李舍听了心里有些难过。娘亲特别疼他,甚至为了照顾李舍连孩子都没要。
“另外,乘桴就交给你了,别辱了它的名声。”
李舍手上的刀微微颤抖,是在呼应老主人的话。
“祖师说,它和别的儒刀不一样,到底是哪不一样呢?”
“这要你自己去体会。你只要记住,在自身不够强大之前别暴露这把刀的身份,天下觊觎儒刀的人很多,即使有些人没法使用儒刀,但他们会拿儒刀干别的事。”
李舍点点头,表示记在了心里,他看着刀鞘上稍稍突起的错金篆文,道:“所以在这上古的刀鞘写上后世才有的篆文名,是为了迷惑别人?”
李三元得意地笑了:“准确说,是你爹我年轻时的防盗创意。你看我用篆文写了‘乘桴’,只要是个修行人,那就会觉得我携的是仿品神兵。”
李舍追问:“那爹你出名后,岂不是天下人都知道真品乘桴刀鞘上写的是篆文了?”
李三元得意之色更浓:“我让你端木师叔按照我的刀鞘原型,卖了许多仿品乘桴,你出去游历天下,就算背着这把刀,求着让人看,别人也只会以为你是我的模仿者。”
李舍愣住了,没想到爹还有这么一手。
“还有,见到你师爷,就替我给他老人家磕个头,当初是我不肖,让他老人家承担了太多的压力。”李三元神情变得有些黯然,语气中充满着愧疚。
李舍答应道:“一定。”
去往铁爷爷家的路不长,李三元又给李舍讲了几件十哲殿的事便到了铁爷爷家门口。尽管旭日初升,但铁爷爷家的铁匠铺却已经开了工。
见到有人进入店铺,刚将打好的红铁浸入水缸的大壮个儿便迎了上来,在身上擦了擦手,热情地喊道:
“李叔,小舍,你们怎么来啦。”
大壮个儿是铁爷爷收留的孩子,身高一米九,常年的打铁让他身材极其魁梧。大壮个儿浓眉大眼,手臂粗得已经赶上了李舍的大腿。大壮个儿随铁姓,铁爷爷当初看到他时候觉得这孩子憨厚老实,便给他取名叫“铁憨”。
李舍对铁憨的感情极深。母亲林纡乐告诉他,当初南方十六国闹了灾,村里人早起的时候在村口发现了六岁的铁憨正抱着还在襁褓中的李舍。铁憨身上都是土灰,脸色苍白,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但他还是没有放弃呵护着怀中的婴儿。铁憨看到到村里有人出来,声音微弱地开始乞讨饭菜。在乞讨到第一个馒头后,铁憨第一个动作就是将面包撕碎,用水泡开,小心地给李舍喂了下去。当时李庆春夫妇刚隐姓埋名定居下来,同是背井离乡之人,见此景格外触情,想着孩子可怜,就打算收留下来。村里的铁匠也正想收个孩子做徒弟,就和李庆春夫妇商量了下,最后带回了铁憨。
“憨哥,我和爹来拜访铁爷爷。”李舍应道。
铁憨曾经对村民说过,他和李舍并非是亲兄弟,只是看到李舍被抛弃在道路上,才将他带上一起逃难。李舍可不管这些,在他看来,铁憨就是他的亲哥哥。
“你们来啦。”还没等铁憨去后院找铁老爷子,老铁匠就从铁匠铺后门那走了出来。铁爷爷虽然上了岁数,但是体格非常健壮,李舍在铁爷爷家练习打铁时,就经常看到铁爷爷拿着一柄十斤重的锤子,能够不停歇地敲上一千下。
李三元带着李舍给铁爷爷行了一礼,老爷子吩咐两位客人进屋说话,并让铁憨清洗下,一起进屋。
等四人都坐定,铁爷爷才发话:“憨憨啊,今天是想告诉你,你该出师去外面走一走了。”
铁憨听了马上站起,眼中有了闪烁的泪花,他诚恳地问:“爷爷,您是要赶我走吗?”
铁爷爷被气笑了,道:“什么赶你走,你坐下。”
等到铁憨重新坐下,铁爷爷接着说道:“我不是要赶你走,是你和小舍该去外面看看了,总是在顺江村,耽误你们了。”
铁憨哽咽道:“那我走了,谁来孝敬您老?”
铁爷爷笑道:“我已经给你爹去了书信,他马上就回来了。”
铁爷爷有个儿子,原本也是村里的铁匠,但自从铁憨能够制铁器后,铁爷爷的儿子就往南方去了,说是要看看各国的炼器技艺、亲自寻找特殊的铁矿。
铁憨这才放下心来。铁爷爷又劝了铁憨一通,总算让铁憨勉强同意离开。铁憨听了李三元的安排打算后,激动地起身给李三元鞠了一躬:“李叔,当初您和我爷爷不仅收留了我俩,还教我识字、练武,如今又给我机会去京城念书,铁憨没啥本事,但照顾小舍您就放心吧,当初我能带小舍逃难,如今也能护送小舍平安前往十哲殿。”
李三元托起铁憨,说道:“铁憨,你对小舍的情谊叔叔是知道的,这次去往十哲殿没人会护送你俩,你们两人要在路上相互扶持,就当是提前进行一次儒门的万里行吧。”
铁爷爷提醒铁憨道:“这次去往十哲殿,憨憨你也别忘了练咱家的铁匠锤法,我以后有空便来看你,你要是在京城懈怠了,我可饶不了你。”
李三元的嘴角不易察觉地抖了下,老爷子,您那锤法真的叫铁匠锤法么……
老铁匠和李三元又给两个小辈说了不少注意事项,等到李舍肚子开始叫了,李三元才带着儿子离开。回去的时候,李舍转头对铁憨做了一个口型,铁憨点点头,比了一个放心的手势。
在回家的路上,李舍好奇地问父亲:“爹,铁爷爷是不是昨晚那位高人?”
李三元点点头,回答道:“对,我也是昨晚才知道老爷子的身份,之前十几年我都没看出来。铁老爷子隐藏得太深了,我原本以为他就是一位练过点把式的铁匠。”
李舍又问:“那铁爷爷的儿子会不会也是?”
“很有可能,铁老爷子或许有办法隐瞒住铁大哥的实力。”
“那憨哥呢?”
“那就不一样了,铁憨不知道自己父亲和爷爷的本事,老爷子可能是在对他进行考验,你也别去点破,这样反而对铁憨的未来的修行不好。”
李舍表示明白,原来书上说的“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修行者真的存在,而且就在自己身边,不过想了想,小时候的自己好像也是如此。
回到家,只见林纡乐坐在桌子边,姜林昨晚吃了夜宵,就因有急事先回去了。她见到丈夫和儿子回来,便开始给他们盛稀饭,并回厨房炸起了油条。李舍也钻进厨房,熟练地帮着母亲切面团、叠面块、拧油条。
林纡乐一边用长筷拨弄着油条,一边对李舍温柔地说道:“舍儿,好男儿必定要行四方,尤其是修行人,更是不能只在一处成长,你今后修行,可别偷懒。娘不想回京城,但倘若你看到了你做皇帝的舅舅,也别怕,要是他真敢为难你,娘马上就到京城给你撑腰。”
林纡乐平时都是以温柔示人,但刚刚说到啊最后一句的时候身上却有了一股英气。
李舍有些哭笑不得,看来娘当年可是一名刁蛮公主,他安慰母亲道:“娘你放心,我肯定在京城好好修行,说不定你下次见到我,我比爹都要强了。”
林纡乐摸了摸儿子的头,话锋一转道:“据说你名义上的表妹长得是倾国之姿,你和她没有血缘,娶回家也是可以的。”
李舍没想到娘亲突然说了这样一番话,他脸皮很厚,丝毫不脸红,道:“那也得娶一个和娘一样好看的才行。”
李三元在外面听到了母子的交谈,哼了一声:“那儿子你怕是得光棍一辈子了。”
离别前的时光总是走得飞快,第二天早上,李舍父母和铁爷爷将儿子和铁憨送出了村口,等看不到孩子们身影了,他们才回家歇息。
李三元在房里看着妻子坏坏地笑道:“纡乐,舍儿走了,再也没人打扰我们的二人世界了。不如我们……”
林纡乐脸上飞过一片羞红,刚要答应,便听见门口传来李舍的声音:“爹,娘,我忘拿东西了。”
林纡乐赧然,用力推开丈夫,急匆匆地去外面给儿子找包裹。
刚回来的李舍不明白,为何父亲会如此幽怨地看着他
……
顺江上,有一叶扁舟,李舍和铁憨站在舟上,望着滔滔江水,刚出去闯荡的两人心里不免充满了豪情。
顺江南村,好多尚未出嫁的小村姑排在岸边,挥舞着手绢和李舍道别,这些可都是村里爱慕李舍的少女。或许知道很难见到李舍了,花枝招展的少女们便一个个放开了胆子,冲着李舍喊道:“舍郎,舍郎!”
奈何有些小姑娘口音太重,一直在喊“色狼,色狼!”这下倒好,整个村的男子都拎着棍棒菜刀想寻那登徒子。
突然,莺声燕语中传来一女中豪杰的声音:“铁憨憨,俺等你娶俺!”莺声燕语顿时被吓得没了声。
铁憨坐在舟尾,收拾着包裹,他装作什么也没听到,自己虽然喜欢打铁,但真的不喜欢如铁柱般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