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尧轩望着前方堵的动都不能动的车流,皱了皱眉头,从刚刚开始他就一直在出神地想着些什么,瘫在副驾驶的安满裴对他戚了一声后就按开了手机,开始将精力投入游戏。
气氛沉寂的恰到好处,即不尴尬,也没有很热闹。
但是总有人想把气氛炒热一点。
安满裴终究还是放下了手机,略带点不爽的抱臂瞅着白尧轩。过了许久,白尧轩才缓缓回过点神来,与安满斐四目相对。
“怎么了?”还是白尧轩先开的口。
“没什么。”安满裴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不爽,“我觉得咱俩是不是该找点话题聊聊?”其实她就是话痨病犯了,昨天去白尧轩家还装作成熟靠谱话不多的样子,但现在就装不下去了忍不住想找人聊天。
“啊——”白尧轩故意拖长了尾音,然后接了话,“那谈谈这件事吧。”
“嗯?哪件?”安满裴先投来了疑惑的目光,随后恍然大悟一般“哦”了一声,心里暗自犯嘀咕干嘛非要谈这件事,确认似的反问道:“你是说,我们现在要去干的事?”她没有说是什么,这是因为她不想让话题变得过于沉重。
但白尧轩很明显没有这么想,他带着点怒气点了点头:“我们现在是去你的老家x市找凶手对吧?”
“对。”安满裴叹了口气,“你昨天......大概凌晨一点的时候不是给我打了个电话让我调查一下嫉妒么?当时我刚好和我隔壁的一对狗男女交涉完,顺便吃完夜宵时,你的电话就来了。当即我就找了个朋友问了问,那家伙是是一个效应者家族,情报网很大。然后她就一边跟我嫌弃我吵到她睡觉一边开始找情报,大概三分钟,她就找到了嫉妒的相关信息。”安满裴顿了顿,抬眼瞥了瞥白尧轩,卖了个关子“我之前说过,你帮完我这个忙,你的事也就解决了。所以,你猜嫉妒是谁?”
白尧轩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但他隐约知道是谁了。
安满裴苦笑一声,“他和害安白昏迷的人,是同一个人。”
果然。
怒火毫无预料的涌了上来,白尧轩刚要说些什么就被安满斐抢先道“先冷静一下,我们还没到x市。就算到了也需要休整,不然被反杀就真的血亏了。”
白尧轩顿了一下,似乎冷静了一些。
而另一边的安满裴却像是看见了不懂事的孩子一样,扶着额角叹息到“活了几百年了,你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管不住脾气?”
白尧轩的注意力放在了之前的事,以至于没有听见她的话。过了一会才回头对着安满斐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都活了几百年了怎么还跟小孩一样管不住脾气。”
“我?有吗?”白尧轩有些尴尬,他下意识挠了挠头。
“相当明显。”安满裴抱臂点头道,“我说你啊,跟来往不多的人都装的很淡漠,但其实你没变,本质上还是一个不怎么正经的人。而且什么心情都写在脸上,倒是情绪变的很快。”
“你不也一样啊,有什么资格说我?”
“嗯?”
“跟我一样啊,心情写在脸上,情绪变的很快。啊.......好像脾气也比我炸一些。”
“我......”安满裴像是被人揭穿了似的,面对不争的事实一时半会说不出话。
看她这幅吃瘪的模样,白尧轩一扫刚才的怒意,咧嘴笑了起来。
“笑什么笑!你看看人家张飞,粗人一个,但是他心细啊!”
“那你是张飞?”
“你!”安满斐又被噎的说不出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哎呦。”白尧轩已经笑的趴在了方向盘上。
“你别笑了!”安满裴的脸涨的通红,她一拳打在了白尧轩的肩上。但这一举动却让白尧轩笑的更厉害了。
“混蛋!”安满裴又打了一拳,然后抱臂把脸转向了车窗。小声嘀咕“你这人怎么会有尧晨这样的妹妹......”
忽然,白尧轩的笑声忽然变小了,随后苦笑了两下便收敛了笑容。
安满裴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转头看向白尧轩,手举在空中有些不知所措。她的嘴张了又合,似乎在犹豫着该不该说些什么。良久,她才颤着音说道“是我的错,我刚刚不该提到尧晨的。”
“没事。”白尧轩坐直了身体“都过去了,有什么对不起的。”
他还没从妹妹的死去的阴影中走出来。安满裴想。
“我觉得......”安满裴犹豫了一下,决定拉他一把“有件事我还是得告诉你,是关于尧晨的。”
白尧轩忽然睁大了眼,猛地看向安满裴......
——十六年前——
“姐,今天过得怎么样?”少年躺在漆黑的帐篷里问道。月光从拉开了一丝的拉链外洒了进来。帐篷外面传来闷闷的一声“嗯”。
“姐,我看二哥对你好像比她妹妹还好,你说他是不是喜欢上你了。”少年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帐篷外的那个人影,“要是是二哥的话,我也不介意姐姐嫁给她的,嘿嘿嘿……”
“瞎说。”帐篷外的人影微微动了动,她好像转过头来瞪着帐篷里的少年,“安白,不要随意揣测别人的心理……”
“好好,不然就会被人厌恶。”那个叫安白的少年打断他姐姐的话,然后闭上了嘴思考着什么。
如果是二哥的话,我也放心了,嘿嘿。
“我去上个厕所,你先睡吧。”外面的人影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向一旁的小山丘走去。
她看着前面走着的白色连衣裙少女,心中不禁有些害怕。她好像是……安白二哥的妹妹吧?好像叫……白尧晨?我是不是惹到了她……好吧……我又惹到人了,果然我就不该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她摸着左手手腕上的好几道长长的划痕,这些划痕有些是新伤疤,也有些是旧的。
前方的连衣裙女孩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来看着她,“你叫安然吗?”女孩的表情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愤怒,反而更多的是好奇和疑惑。
“我……我是……”安然愣愣地回答道,她有些害怕的捏着衣角,不敢直视着女孩的眼睛。
“你认得我吗?我叫白尧晨!”连衣裙女孩忽然靠近来。安然和她的脸凑的很近,彼此之间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安然俏脸一红,慌张地退后两步然后如拨浪鼓一样摇头,“我我我我不认识……我很对不起我也不知道在哪里惹到了您!我……我……如果……您很生气您随时可以揍我一顿!”一口气说完要的肺活量很大,所以安然的脸现在很红,但是因为说完这些道歉的话后习惯性地低下了头,所以白尧晨好像也没有看到安然的脸红。
“啊?我没说我要揍你了呀。诶诶,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我是白尧晨啊!你以前救过我兄长的!”白尧晨眨巴着她的眼睛,满满的不相信她说的这些话。
“我……我今天才认识您的兄长……”安然愣了一下,但是没有抬起头。
“不是不是。”白尧晨摇了摇头,脸颊两边的垂发随着悠风缓缓飘动,“我是说,你在六百多年前救过我的兄长,不是你的这一世。”
“哈?”安然一脸懵地抬起头望着这个女孩,她看见,在这个女孩眼里根本没有一丝玩笑话,而且满满的都是感激之情。“我我我我我……在六百多年前……救救救救过您的兄长……?”安然结结巴巴地问道。
“对,虽然不是这一世,但是安大人上一世的气息我还是很熟悉的!”白尧晨笑着点点头就朝安然扑了过去。
“啊呀呀呀!”安然被吓了一跳,倒退几步被白尧晨扑在地上。她手足无措地看着这个笑嘻嘻的女孩,心中难免升起一丝恐惧。
“安大人可是除了兄长以外,尧晨唯有一个可以接受的人呐!”白尧晨笑着在她怀里蹭着。
“安安安安安大人???”安然更加害怕了。试问一个陌生的女孩子,突然拉着你到一处荒凉的山丘,尽管山丘一旁就是自己的亲人,而且那个女孩子还满脸笑意地扑进你的怀里还叫你大人,是个人都会感觉到害怕吧。“我我我我没当官也也也没有收过什么人您您您别瞎说......”
“不是啊,我是说安然的上一世啊。安然的上一世叫安三衣哒。”白尧晨抬起头望着安然,“安大人是觉得我会伤害你吗?”
“您您您您别这样对我了......这样我心里更不好受......”安然颤抖着道。
“诶?这样是应该的。”白尧晨嘟着嘴道“如果安大人不想的话,那我也没办法。”
啊?
安然彻底懵了。
我不是惹到她了么!她不是要揍我么!按照我之前被欺负的经历来看揍我之前不是先恭恭敬敬地说我这好那好然后突然撕脸,就是暴躁地上来就踹我一脚么?!你怎么前戏这么多?!
“什么......没办法啊......”安然颤抖着音道。
“就是......六百年前我答应了安大人要照顾下一世的安大人啊。”
照顾。
是“特别照顾”吧!
不对?难道前一世的我还能害下一世的我不成?
安然咽了口口水,问道:“白......白尧晨......你找我来是干什么的?”
“我是来参见安大人的呀。”尧晨嘻嘻一笑,又把头埋在了安然的怀里,“我答应过安大人,要照顾下一世的安大人,不只是照顾,还要守护下一世的安大人,还要保护安大人的家人,还要保护安大人想要保护的人或者东西。所以......”白尧晨抬起头,一脸真诚地道“从今往后,只要安大人需要,我就可以出现在你旁边!”随后她又悄悄低下头以极快的语速和极小的声音说道:“前提是兄长允许我来。”
“哦——”安然恍然大悟道,“原来你不是来找我算账的啊!”
“当然不是啊。”白尧晨站起来,把她扶起来道:“我是来保护安大人的嘛。嘿嘿。”
“吓死我了。”安然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和泥土,抚着胸脯道,“那你现在出来找我,你的兄长知道吗?”
白尧晨轻轻点了点头,爬起来站在一旁低着头。
“没事的。”安然撑坐在地上,身上的衣服也有些脏乱。她拍拍衣服,望着那边白尧晨的模样,感觉心里又有些愧疚。“来吧,在这边坐坐,这边刚好可以看到月亮。”
白尧晨一抬头,望着安然,“我......可以吗?”
“可以的。”安然点头道。
白尧晨蹦着跳了过去,一屁股坐在安然的旁边。“月亮跟六百年前一样圆。”
六百年前?我六百年前是什么样子的呢?安然不禁想,她回身拉好白尧晨的肩带,轻轻地问道,“跟我讲讲六百年前,我的前一世是什么样子的人吧。”
“安大人的前一世啊......”白尧晨道,“是一个非常非常冷酷,但是又很善良的人......安大人的前一世叫安三衣,其实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个名字很怪,但毕竟当时是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嘛,所以我也没敢说。安大人第一次跟我见面的时候是在安大人的房间里,安大人坐在榻上,我跪在地上。”
“跪在地下?你这么可爱,怎么会跪在上?”安然打断道。
“当然是因为当时我只是个青楼女子啦。”白尧晨轻描淡写地答道,她脸上并没有一丝的悲伤的意思。
“那我前世找你岂不是要……”安然捂着嘴惊讶道。
“我都说啦,那时候的安大人是一个很冷酷又很温柔的人,自然不会让我再做那事了。安大人那时候让管家把我救了出来,尧晨高兴还来不及呢。”
听到自己的前一世并没有侵犯白尧晨,安然不禁松了一口气。
“尧晨那个时候去教坊司卖身也是为了我的兄长。兄长那时候患上了很严重的病症,好多医生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有一个年级很大的老医生说,要治他这个病,需要花很大的钱财去买药。尧晨想了想,自己空有一具肉体,一直是兄长在外打拼,我没有学到一些干活的技巧,思来想去也只有自己的一具肉体值钱了点。但是又不能做人家的媳妇或者小妾,因为这样我就见不到兄长了,所以就去了教坊司。”
“那你哥呢?他应该不会同意啊。”安然又问道。
“尧晨知道他不同意,但是那时候兄长都已经病的醒不过来了,所以我就去卖了身子,又把托人把兄长接到老医生那里去了。老医生说虽然不能治根,但是能够减缓病症状况,至于让兄长醒过来,就要把根给治了。所以尧晨才一直……”白尧晨突然停了下来,再思索着什么词,“才一直工作。
“后来,大概过了一个多月了吧,安大人就听说了教坊司有个妓女在不断地工作,没日没夜的,于是就派了安大人的管家来接我。之后我就遇到了在安大人的房间里遇到了安大人。”
“那,我那时候,不是,我的前一世那时候为什么要找到你?”安然又打断道。
白尧晨并没有表现出很生气的样子,笑道,“安大人只是看我可怜就接来了我。”
她的目光好像在闪烁着,似乎隐瞒着什么,但是安然发现了却没有说出来。
她是在骗我还是……
啊不能想不能想,不能让她讨厌我。
“嗷嗷——”安然点点头。
“所以我说安大人很善良啊。”白尧晨的笑容一直挂在脸上,皎洁的月光撒在她的身上,连带着她那条素白的连衣裙,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月光下降临的天使。
“安大人就给了尧晨好多好多的钱财,还把尧晨赎了下来,但是安大人也没有想要尧晨的意思,就放我走了。尧晨就拿了这些钱救了兄长。那个老医生说兄长是狐妖之子,一半人的血脉,一半狐妖的血脉,虽然长寿,能活一千多年,但是总有那么一个年龄会得这种病,所以才没有医生能治他,但他不一样,他说他是一个有妖术的医生,然后就把兄长治好了。”
“那,那个妖术是啥样子的呀?”安然回忆了一下白尧晨兄长的样子,看上去确实跟其他安白和其他两个男孩子要成熟很多,虽然都很年轻,但脸上没有一丝稚气,虽然表面上跟他们很相似,但是在某些方面比成年人都要成熟。
尽管这不能代表什么,但对于灰色时期的安然,这些话就变得很可信了。
“那个老医生没让我看,所以我没看到。”白尧晨有些失望地道。
“那你呢?你又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安然双眼发光,好奇地问,“我能不能像你一样活很久很久?”
“我的长生可以说只是运气原因吧。”白尧晨歪着脑袋回答道。
正当安然有些失望的时候,白尧晨竖起食指很认真地道,“但是有一点我可以确定,那就是在我获得长生和其他的一些能力的前一刻,我看到了红色的雾气朝着我扑过来。”
“红雾……”安然愣了一下。
“对,红雾。”尧晨盯着安然重复道。
“啊……好吧。”安然垂下了头,无奈的四处摇晃。
“安大人不必灰心,安大人是世界上最好的安大人!”白尧晨扑过去用脸不断蹭着安然,弄得她直痒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安然被她一蹭,触发了痒点,抱着白尧晨躺在草地里大笑着。
笑累了,安然也拍拍尧晨的背,又问道“那你救醒你的兄长之后,你又是怎么跟你的兄长解释的呢?”
白尧晨抬起头,看着安然道,“兄长说,人不能撒谎,也不能言而无信,但他没说不能只说一部分的话呀。”
“所以你就……”安然隐约猜到了什么。
“所以我就只告诉他,是安大人救了他哦。”白尧晨狡猾地笑了,但她的笑容却又无比让人心疼。
跟她比,我的那些事算得了什么?
“那安大人呢?安大人为什么之前会认为我是来欺负你的?”白尧晨忽然一转话头,问向安然。
“我……”安然忽然哽住了,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尧晨,我的事等以后再说吧,我现在不想说,可以吗?”
“好吧。”白尧晨也没有多多追问。
“天色不早了,回去吧,你哥还在等你。”安然又拍拍尧晨的背,把她抱了起来直接朝营地方向走去。
——现在——
“大概,就是这样。”安满裴插着腰道。
“你……是在骗我吧?”白尧轩瞪着安满裴道,“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我这样就更对不起尧晨了……”
安满裴先愣了一愣,随后很生气地一把揪住白尧轩的衣服领子往自己这边拽,同时她自己是额头也猛地撞上白尧轩的额头。
“听好了白尧轩!你妹妹的死不能怪你,也不能怪任何一个人,你也没有对不起你的妹妹!你不知道吧?尧晨每一次帮上你的忙的时候都非常非常高兴,但是当她看到你的那个死样子的时候,又会非常失落!
“我能猜到你那时候在想什么,你是在想你又让尧晨受苦了是吧?错!大错特错!尧晨帮上你的忙或者看到你开心的时候,她就很快乐!你一旦不开心,不高兴,她也会跟着你一块不开心不高兴!
“你能想到,一个女孩子帮得到自己喜欢的人的帮忙是多么高兴么?你知道一个女孩子能够看到自己喜欢的人很高兴时也是多么快乐吗?你知道吗!混蛋!
“尧晨怎么会喜欢上你这个极度自卑的男人!我又……怎么会喜欢上你这么一个颓废潦倒的人……”安满裴的手仍然死死地揪住白尧轩的衣领,没有松开的意思。
车队已经通了,前方的车辆陆陆续续地离开这里,而他们后面的汽车里的司机却疯狂地按着喇叭,骂着脏话。
两个额头仍然顶在一起,安满裴依旧恶狠狠地盯着白尧轩,眼中的怒火似乎可以将方圆十里焚烧殆尽。
“白尧轩,我跟你讲这些……”她吸了一下鼻子,用又浓又颤抖着的鼻音道,“我跟你讲这些,不是让你痛苦的,而是让你明白,白尧晨是个很好的妹妹,她的逝世固然惋惜,但你也不要仍然深陷在她死去的泥沼里,你现在这个死样子不是尧晨希望看到的。”安满裴说完便松开了白尧轩,在副驾驶座上翘起二郎腿抱着手臂扭头看着窗外的雨,“开车吧。”
“滴——”
“滴——”
“滴滴滴——”
“前面的车怎么还不走啊!”
“有病吧你?!”
安满裴突然降下车窗也不管外面的瓢泼大雨,伸出半个身子对着后面的车辆大喊:“您牛逼您怎么不超车非得在这里跟我们耗着啊!”
车缓缓动了。
心也慢慢的爬出泥沼了。
大雨很快就小了下来,但仍然淅淅沥沥地下着。
时间无情地流逝着,它如同一把刀,不断割着每一个人的肉体和灵魂。
这把刀也同样无情地带走了伤痛和愤怒,一颗颗暴怒的心也慢慢沉降下来。
“停车。”安满裴望着窗外忽然说道。车就急停了下来,白尧轩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那是一座还算得上整洁的宾馆。
宾馆只有三楼,但是却很大,特别是门口,还用大理石修饰了一番门柱。但是那股城乡结合部的朴实还是不觉的流露出来。
“晚上就到这住吧。”安满裴回过头问道,似乎是在争取白尧轩的意见。
白尧轩没多说什么,点点头,然后就盯着安满裴,安满裴也盯着白尧轩,双方似乎都有什么话要说。
白尧轩张了张口,终究还是闭上了,没有把到嘴边的话说出来。而安满裴却噗嗤笑了一声,然后点点头,道:“我先去开房了,你去停车吧。”说完,便拉开车门顶着雨小跑进去。
白尧轩没有笑,她望着安满裴逐渐消失在黑夜之中的背影,又看向了右手无名指上的那颗戒指。
那上面似乎还残有着她的泪。
那句没说出来的话,等以后再说吧。
白尧轩停好车,从停车场的后门走进宾馆。宾馆内部比较节俭,沙发摆在前台前面十米左右,而一个小小的喷泉就座在沙发的另一侧。
“你住304,我住303。”坐在沙发上的安满裴站起来,扔给白尧轩一张门卡,然后一拨头发率先走向了楼梯口。
二人一前一后,莫名很有配合的都不做声,保持着相同的步伐节奏,同时摆着左臂又迈出右腿。但二人又像陌路人一样,仿佛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同路的住客。
“滴。”安满裴刷开了门,但没又有进房间,反而转过头来望着站在304门口的白尧轩。白尧轩也同样望着她,眼神里多了些什么。
“你那是什么眼神?”安满裴皱眉问道。
白尧轩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意思,就是好奇为什么你要改名。”
“我乐意,不行吗?”安满裴一叉腰,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好……行……没问题……”白尧轩尴尬地重复了一遍,于是抬手要刷门卡。
“你最好先解决一下你自己的问题。”安满裴忽然道,“我就不必你操心了,我哪也不会去的,而且……”
白尧轩望着她,等待着她说下去。
“而且你先得改变一下你自己,然后再说那三个字,我就好接受一点。”安满裴一展笑颜,走进房间关上了门。
白尧轩仍然望着那边,自嘲地笑了笑。
到时候再说对不起吗?也对,得先改变一下我自己。为了尧晨,也为了他们。
他走进房间,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然后直接呈大字形趴在了床上,困意如同一个深渊,拼命地往下拽着他。
好困,睡吧。
……
月光高高地挂在天空中,雨声掩盖住了那轻轻地脚步声。
少女站在窗前,紧盯着床上的睡得很深的白尧轩,血红色的瞳眸好似一道地狱的烈火,在黑暗中焚烧着她的理智。
“要……轻轻的……要轻轻的。”少女抚着心口,不断在心中安慰自己,“这一步是关键,不能失败,不能让他发现。”
她呼出长长的一口气,伏下身子在白尧轩的耳边低语道:“对不起,这原本是不必要的。”
紧接着,少女的手摸上了白尧轩的脸颊。刹那间,白尧轩的呼吸变得凝重起来,从心口延展出一道道细细的曲折蜿蜒地血色伤口,如同游蛇一般一直伸向白尧轩的眉心。
猩红色的光芒照亮了整个房间,但不过两秒又熄灭了。白尧轩的呼吸慢慢恢复正常,他无意识地挠了挠有些瘙痒地右额角,然后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床边的少女早已不见了。
艾瑞卡站在宾馆前的街道上,打着伞望着304号房间,她的巨锤直直地摆在地上。她的双眼出现了本不应该出现在她眼里的感情。
“你那双怜悯的眼神是怎么一回事?”少女抱着肩膀靠在宾馆门柱上问道。
“为他的命运而惋惜。”艾瑞卡眼里的怜悯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
“哎呀呀,你居然会惋惜命运这种东西。”
“那有什么?”艾瑞卡皱眉道。
“当然是愚蠢的表现咯。”少女笑了笑,“命运这东西,要靠自己反抗的,就比如咱伟大的贝多芬说过,我要扼住命运的咽喉,它将无法使我完全屈服。所以我们不能相信命运,相信命运的后果是什么?你知道么?”
艾瑞卡一皱眉,显然不想跟她继续这个话题。
“哈!”少女笑道,“你看过火影忍者么?你去看看宁次就明白了。”
“好了,我不想再跟你说下去了,净是些歪理。”
“这怎么能叫歪理?你不知道真理永远被少数人掌管着的嘛?”
“够了!我要走了!傲慢的头颅我放这了,她死前的大爆发影响到了我,我得好好休息一段时间。”说着,艾瑞卡就拖着战锤离开了。
“走好不送嘞。”少女踮起脚挥了挥手,“记得别被裁决部的菜鸡们抓到了哦!就算被抓到了也不要把我供出来哦!”
少女望着艾瑞卡消失在夜色之中,然后转过头看向了莎伦妮儿先前站着的位置。
那里摆着一个黑色长发的少女的头颅,尽管面色惨白,但依然无法影响她的青春活力的脸。
少女抽出门口的宾馆临时伞走了过去,然后抓着头颅的头发拎了起来。
“真是张好脸啊……也是个有趣的表情。”
那个表情,可以说是不甘,也可以说成是开心。
“傲慢小姐,您是不是很开心你心爱的异没有出事啊?”少女歪了歪头,走向路旁的垃圾桶,“我能理解你的感受哦,但是你这表情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所以……”少女把头颅举在垃圾桶的上分,与她面对面,然后笑道,“所以我给这个表情命名为……”
少女松开了手。
“不甘又废物的……微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