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悠等了许久,在桌子旁坐坐、在脚凳上坐坐,还是坐回了床沿上。
她又转头,笑看着金烟,伸出一只手指,勾了勾,
“过来。”
金烟走近,附耳听。
“金烟,我的妆匣子里,有没有味道甜甜、又香香的胭脂。”
金烟泪迹还未干,肿着一泡眼迷蒙看着白悠,
“王妃晚上涂胭脂,可是要出门?”
“不出门,就是忽然想要涂了。”
她拍了拍金烟,
“给我去拿来。”
金烟给她找了许久,捧出一个圆润小巧的绿瓷盒,里头嵌着一圆方、嫣红色的夜来香重绛胭脂。
白悠点了点,微微染上嘴唇,又仔细尝了尝味道,
“像染了香脂的蜜糖。”
金烟跟着她一起笑,
“是呢,王妃还在白府的时候,最爱的就是这样的胭脂。”
白悠看了她一眼,
“你喜欢当白府大小姐时的我,还是喜欢现在当王妃的我。”
金烟想了想,
“以前的小姐,就像是刺猬——用柔软的肚子对着王爷,用尖利的刺对着其他人;现在的王妃,就像是...一只糖包子。”
“...”
“软软的皮儿,甜甜的馅儿,暖乎乎,香喷喷...”
白悠被她噎住半晌,还是指向门外,
“你出去...给我拿件衣服来...”
“王妃要的什么衣裳?”
白悠压低了声音,
“柔软贴身、颜色柔媚些的那种...有没有?”
...
关斯岭进门后,白悠正半躺在床上。
她穿着一身淡绯色的薄裙,腰间的衣袋柔软垂下,勾勒出一道润而流畅弧线。
如云的鬓发松松束起,几缕发丝垂落到脸颊和脖颈。
脸庞白净,两弯轻如烟的眉,一双杏仁似的剪水瞳。
她眸中闪着光,含笑,又带着些许羞怯,远远望着他,
“王爷,”
关斯岭的动作僵住,
“白悠...”
床上的人垂眸,
“王爷说,让臣妾在房中等着...”
关斯岭看着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正正经经坐在了桌旁,进入了正题,
“没错...你方才在书房门外说,有心里话要告诉我?”
“...”
白悠眨了眨眼,
“王爷去沐浴,让臣妾等着,讲心里话?”
“你不是说...”
“哦,”
白悠坐了起来,了无声息低头穿鞋、下床,
“讲吧,讲心里话。”
...
于是,在一个本应烛火摇曳,红罗帐掩的夜晚,白悠在关斯岭面前忏悔了整整一个时辰。
从偷跑出门,到遇到大汉,到遇见李文翰,她编出了一整条完整的故事链,直到脑力枯竭。
在隐隐透露了太子妃苏璃可能被某个匿名杀手盯上了的事实后,她趴在了桌子上,
“臣妾与王爷说太子妃的事,不是想要讨好,也不是想要王爷再去挂念。”
她说着,又抬眸,真诚看着关斯岭的眸子,
“只是因为,臣妾虽不喜欢太子妃,却也不愿有无罪之人被杀。”
“所以,就算再不喜欢、再不愿与太子妃扯上干系,臣妾也是要告诉王爷的。”
关斯岭半晌不语。
他看着白悠背后、窗外的影壁上虚虚实实的竹影良久,将目光转向白悠,
“此事,我会与太子说。”
白悠低头,琢磨着关斯岭话中的意思。
关斯岭看着眼前的人,不知怎的、倏尔笑了,伸出手,把她散落的一缕发挂到耳后,
“不是困了么,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