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隐没在了地平线以下。
村庄后的山腰上,一个灌木掩映的坟窟窿里。
白悠在里头抱着腿,身上只穿着单衣,默默坐了两三个时辰。
从坟窟窿里往山下看,可以看到山下庄子里寻人的五六个侍卫。
他们一个个举着火把,似乎是有了方向,慢慢往河水中下游靠拢。
看样子,是终于发现她扔掉的鞋子和小衫了。
白悠舒了口气,看了身后的墓碑一眼,
“谢谢你了,让我藏了这么久。”
墓碑黑乎乎地,上头刻的字也不太看得清了。
她从坟窟窿里出来,直起身,望了一眼当空悬挂的明月,又垂眸,往山脚下的停泊的船只处看。
几条船挤挤挨挨,并在一起。
其中一条是她来时乘坐的乌篷船,上头的灯笼依然是灭着的。
然而,在早晨出发来停云庄时,白悠就听见张太守对何老交代的话。
张太守说,让何老把王妃送到庄子里后,在夜里子时,回一趟翎州城里复命。
白悠看了一眼月亮的方位。
——看样子,该下山了。
...
侍卫们忙着在河里搜寻王妃时,何老还是抽出身,进了黑黢黢的乌篷船舱。
他在来时的路上,心里头就有些忐忑不安——谁曾想,刚来停云庄,一天还未过,王妃就跳进了河里。
正想着回去禀报张太守的说辞时,船舱的暗处响起一个熟悉的女声,
“何老,送我出去吧。”
何老身子一滞,心里又是惊喜,又有些觉得古怪。
他努力在黑暗中寻找,无奈目力不佳,竟是没有找到船舱里的人身在何处。
白悠继续说话了,
“我在你的右手边。”
何老低着腰走了两步,摸索着在她身边坐下,低声道,
“王妃,吴珂小哥儿还在带着手下,到处找您。您这...”
白悠的声音平淡而冷静,
“我知道。这也是我来找你的原因。”
“我需要你帮我一把,避开吴珂,将我送出去。”
何老有些不明所以,
“王妃何故要避开手下,独自出去?”
“中部尉来翎州,将张太守抓起来的事,何老可听说了?”
何老一整日都在庄子里,竟是没有听说翎州城里的事,心里不由得一惊,
“这...未曾听说。”
“你只需知道,惟有景王妃出现,张太守才能洗脱罪名。”
何老心下了然了许多,微微摇头,
“王妃,老夫奉了太守之命,来将您送到此处。若是擅自将您带出去,便是违抗太守令。”
白悠沉默了许久,声音有些喑哑,
“若是太守真的出了什么事呢?”
何老目光沉了下来——若是他固守己见,真的让太守出了什么事...
“中部尉此次威胁太守,应是奉了苏太尉之命。苏太尉是个极有手段的人,若是张太守被送到中京,难保不会被施以极刑。”
白悠说着,又转过头,看向何老,
“可是,我却是不一样的。”
何老已经动摇,沉默着听她说下去。
“张太守在中京势力微薄,若是被牵连上包庇之罪,恐怕再难脱身。而对我这个景王妃,苏太尉想要扳倒,也要多忌惮几分。”
“况且,景王现今在中京,颇得圣宠。只要他在圣上面前替我多说两句,我这个正妃之身,要脱离牵连之罪,并不是什么难事。”
“所以——何老,把我送出去吧。张太守,他不必替我顶这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