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审结束后，陈向辉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只是闷不吭声一脸阴郁地看向自己的代理人律师。
“王女士、陈向辉同学，那么这次委托到这里就算完成了。因为陈同学与刘强涉嫌其他刑事案件，所以法院对于陈同学这次的判决恐怕要等一段时间才能公示结果了。”
“那么，我就先告辞了。当然，您这边如果还有关于本案的其他问题，可以随时电话联系我。”
王阿婆拉住年轻律师的西服袖子：“你不能走？你拿了钱不能不办事！法院怎么不判决，我们小辉是未成年，怎么不判没罪，你会不会办事儿？要死了啊！律师拿钱不办事啊！”
王阿婆死死拽住律师的袖子，在法院门口大喊大叫。
年轻律师强忍着拂袖而去的冲动，耐心劝解：“王女士，首先法院判决并不都是当庭判决的，大部分是要等一段时间才会公示的。第二，现在陈同学涉嫌另一起案件，且与本案可能有关联，所以至少得等另一起案件审理完成，才会下判决结果。”
“什么别的案子，我不懂！你不是收了钱吗？那就算有下一个案子，你也得帮我打官司！不能让那个小·婊子得逞！她就是诚心想害我们家辉子，长了一副婊·子脸，一看就不是好货！”
年轻律师冷了脸，金丝框眼镜往上推了推，沉思良久。
“这样，请您稍等一下。”
王阿婆不情不愿地松了手，人却依然站在法院大门口，人来人往的也不嫌丢人，反正她一老婆子怕什么，今天必须把这人看紧了！哪有拿钱不办到最后就走的道理？
深吸一口气，律师拨通了一个手机号码：“喂，凌天，是我……对，麻烦你现在来一下法院门口，对，王女士现在心情不太稳定，你那边方便的话也带上向晴吧。有向晴帮忙劝解，王女士也许能平静下来。”
挂断电话，律师嘴角挂着讽刺的笑，修剪圆润的手指将号码拉入黑名单。一改之前的疏远，施施然微笑对王阿婆说：“二位请耐心等待，向晴和凌天马上就来，我会把情况跟他们说明，请先不要着急。”
陈向辉冷不丁阴沉出声：“你什么意思？”
没礼貌的小家伙，唉~
所以说他干嘛一时脑抽接这个案子啊？就算想踩着王宪上位，也不必挑这种以后翻起来容易惹人诟病的案子，当时也真是昏了头了。
方离手插兜，薄薄的镜片遮盖了后面冷冽的眼神。
“小家伙儿，耐心点。”
因为很快你就必须要学会耐心了。王宪想踩死一个人，就不会轻易松口，这是个在他们律师界也十分难缠的狠角色。
陈向辉心慌的很，表现在外面就是格外地色厉内荏。
刚才最后出现在证人席的那个女人，他有印象，被掩埋在心的最深处，原以为已经忘记了，没想到其实自己还清清楚楚地记得。
他曾经…打开了她伸出来的求救的手。
伴随着混乱的令人恐慌的记忆被撕裂开来，像捂烂了的伤口，揭开来流脓生疮臭不可闻。
方离冷眼看着少年人微微颤抖的手。
看来是真的啊，也是，王宪压在最后的底牌怎么可能是张纸老虎。
啊，天空真蓝，像那个睁着大眼，全程一言不发看着他的女孩儿的眼睛一样，澄澈得染不上丝毫杂色。
这一仗是真的失败，各种意义上都是。
也好…嫉妒啊，什么时候才能像王宪那样呢？
有一个就算穷尽自己心力，不惜卑鄙地将另一个脆弱的不堪一击的女孩儿拉下水，也要维护到底的人呢？
薛凌天和陈向晴驱车到达法院门口的时候，方离正双手插兜斜斜仰望天空，西装外套搭在胳膊弯里，清冷又温和的矛盾模样。
王婆子和陈向辉冷着脸站在他一臂远的地方，沉默不语。
陈向晴看到自己奶奶和弟弟的模样，心里一阵尴尬和难堪。
“师兄，不好意思，我、我来晚了。”
方离温和地对窘迫得耳朵都染上绯色得温婉女孩儿一笑：“不会，刚刚好。”
陈向晴闻言，既羞涩又有些微说不清的甜蜜泛起，嗫喏道：“那、那也给你添麻烦了，我先带奶奶回家，改天再找你。”
方离抿着唇，笑意不变，只是也未曾说好。
陈向晴偷偷抬头看一眼，只以为方离是答应了，因此心里更加欢欣，全然没注意到王婆子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晴子，你奶还站在这里呢！”
这个没眼色的赔钱货，看到男人腿都迈不动了，跟她那个水性杨花的妈一样，死了男人还想着改嫁，都是不要脸的货色！呸！要不是宝贝孙子还有事要她们搭把手，她才不会给这对母女好脸色！
陈向晴捏着手，难堪不已：“奶，我们先回家吧。等我、我们跟师兄商量好了，再看怎么办。”
其实陈向晴到现在也不知道庭审结果如何了，只是她相信方离，方离是年轻一辈里最出色的律师之一。向辉的案子虽然不可能无罪释放，但是有方离在，结果肯定不会太严重。
她奶现在这个样子，八成还在指望向辉无罪释放，什么事也没有，最好连钱都不用赔。
不得不说，陈向晴猜她奶奶的心思猜中了八九成，只是猜错了案子的严重性，因此错估了她奶现在心情恶劣的程度。
“等？！怎么等？！等着那小·婊子把你弟关进牢里去？你还有没有良心啊，白眼狼的东西，你爸给了你一条命，是让你舔着脸喊别人爸的？爬上枝头就以为自己是凤凰了，自己亲弟弟都不管了？！”
陈向晴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眼泪强忍着才没有当着方离的面掉下来。
方离撇开脸，走远几步避嫌，这更让陈向晴觉得难堪。
薛凌天把陈向晴护在身后，强势劝解：“王阿婆，还是先回家吧。都中午了，向辉弟也饿了，不能人不吃饱在这里干站着不是？”
王阿婆得了台阶，也可能是有点惧薛凌天，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薛凌天转而温声对陈向晴道：“小晴，你先回车里。我带奶奶她和向辉随后就来。”
陈向晴恨不得从来没出现在这里过，点着头连方离都没敢再看一眼，就钻回车里了。
薛凌天却选择先晾着王婆子和陈向辉，走向方离：“方离，怎么样，是结果…不太好？”
方离嘴角似笑非笑：“等法院公示，现在我也不清楚。不过，向晴向我发起的委托到此也算结束了，要是没有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好，其实也算是小晴和我一起委托的，谢了兄弟。”
方离点点头，不再多言，似没在意他特意强调的那句“一起委托”。
过了一会儿，白色的一尘不染的靓丽跑车经过薛凌天身边时，扬手打了个招呼。车子转过街角，在一处垃圾桶旁边停住，圆润白皙的手指夹着一件崭新的西服扔进去，然后扬长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