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大夫人莫华图的贴身婢女容春来为大夫人房里换灯油,窗外一阵潮热的风吹过,火苗险些灭了,容春护住火苗扣上灯纱罩,屋里渐渐明了起来。
“我让你办的事如何了。”莫华图在一旁扇着扇子问道。
“回夫人,我已经找好了人交代清楚了,事成之后会再付一部分银子做封口费。”容春跪在一旁擦着桌子上滴落的灯油回答道。
“哼!让那小贱人有去无回,谁也不能挡了我洛儿的道!”莫华图悠悠地说着,话里有一丝狠绝。
“那是自然,大小姐天生丽质,资质聪颖,谁也比不过,她不过一庶出之女,又怎么能和大小姐相提并论?”容春说道。
莫华图放下手中的扇子说:“容春,你有没有觉得,那小贱人自从落了水被救上来以后,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你是没瞧见她处置锦云的时候,真是把我吓了一跳。”
容春拿起扇子替她扇着风,说道:“她能有什么不一样,再说了,就算是有,她也不能翻出个花儿来。”
莫华图想了想,夺过了容春手中的扇子吩咐道:“你去把前些日子陈郎中给我开的安神丸拿来一颗,我这最近总是心神不宁,觉得不踏实。明日老爷就回来了,要早早准备好饭菜。”
容春应了声起身去找了安神丸,伺候大夫人服下后跪了安便出去了。
华光小筑里,李婆婆她们收拾好细软后也回房休息了。夏筠心坐在床上,拿出孟开颜送给她的铜瓶,打开盖子从里面倒出颗黑色药丸儿放在手上,她闻了闻,有股淡淡的草药味儿。孟开颜走的急,自己也没多问问,在这儿可不比现代,吃个药也没有说明书能看。这药丸儿吃了有什么副作用没有,有没有需要忌口的注意事项,自己都没问清楚。不过,开颜姐说了,这药丸本来就是她父亲为她准备的,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再说了,自己也是死过一回的人了,索性也没什么好怕的。
她拿起药丸放在嘴里吃了,刚入口,一股浓烈的辛辣味刺激着味蕾,继而是苦味充盈在口中,夏筠心皱着脸,手紧紧攥着拳,恨不得赶紧吐出来。这味道实在是太难吃了,她起身快步走到桌前倒了杯水服下。嘴巴里苦辣苦辣的味道消散不去,“这哪是什么百毒不侵的药丸,这简直就是伸腿瞪眼丸啊!”夏筠心嘶哈嘶哈地说着,又赶忙灌下了一杯水回床上休息去了。
第二天一早,李婆婆和忍冬去外面雇来了两辆马车,把东西装好,坐上马车往夏府赶。
因为起的早,忍冬和木槿犯困,靠在一起睡着了,李婆婆见夏筠心坐在一旁想着事情,问道:“小姐,这次回去,您可有什么打算?”
夏筠心知道李婆婆是担心她,安慰道:“既来之则安之,婆婆你不要担心。”
李婆婆觉得小姐自从落水被救以后,好似变了个人,不再像从前那般柔弱胆怯,行事作风越发聪明果敢,这几日在小筑里,听忍冬和木槿讲的小姐遇到和处理的那些事,从前的小姐是万不可能做出来的。可是现在的小姐不仅保护得了自己,还把她们几个下人也保护的很好,说来也是惭愧,自己都护不好小主子,可是如若二娘子在天有灵能看到的话,一定会很欣慰吧!小姐一定是吉人自有天相,万事定能逢凶化吉的。李婆婆见小姐靠在忍冬身旁睡着,替她们三人盖了盖毯子,也有些乏了,打起了瞌睡。
夏永安查完盐税,也从关宁赶回宫里,复命后晌午前回到了府里。
“老爷这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万分,我今日起早专门为您做了这道冰糖桂花莲子羹祛祛火气。”莫华图盛了一碗端给夏永安:“老爷快尝尝。”
夏永安接过琉璃碗说:“以后不用专程起早为我做这些,有那么多下人在呢,让她们忙就是了。”
“是,老爷。”莫华图柔声应下,继而吩咐下人传菜。
夏永安喝着甜羹,抬眼看了下大夫人,自从二娘子过世后,她说话做事倒是越发温柔了。
莫华图转身看到老爷看她,问道:“老爷,怎么了?莫不是我脸上有东西?”说着拿手绢擦了擦脸。
“哦,没什么,我刚才正想问你,我回来时,怎么只见到洛儿来请安,心儿为何不在?”
莫华图为夏永安布好饭菜后,坐下说道:“我前些日子梦到了妹妹,她许是放心不下心儿,托梦与我。心儿知道后便去了晨光寺,念经诵佛为妹妹超度,也为夏家祈福消灾,过些日子就会回来了。”
夏永安心里一阵酸楚,说道:“心儿是个好孩子,秀荷不在了,以后就要你多费心来照看她了。”
“老爷放心,我自会把心儿当作自己的孩子来照顾。这回筠宸也回来了,我们的日子以后会越来越好的。”莫华图轻拍夏永安的手安慰道。
夏永安点了点头:“是啊!宸儿今日早朝上被圣上封为御前使,有了官职在身,我也就放心了。到时候可以为他选个登对的人家。”
“我家宸儿英俊潇洒,封了官又是二皇子跟前儿的人,不愁这些的。倒是咱们的女儿才是最要紧的。前些日子,我去拜访平安郡主的时候,从她那里听得,圣上和皇后又想举办一次宴会,一来是为二皇子接风洗尘,二来是想再从这文武百官家中的女儿里挑选出几人……”
“上次好像是心儿被皇后娘娘问了名字,给了赏赐。”夏永安喝着茶头也不抬地说道。
莫华图见夏永安那样不禁有些恼火,她运了口气说:“我们心儿乖巧可人,如若被皇后娘娘看中那是再好不过的事了,可是洛儿的模样在那群官小姐里也是不输给任何人的啊!又聪慧又伶俐,老爷你也要先为咱们洛儿着想啊!长女出嫁了才能考虑小女儿啊!再说了,心儿身子柔弱又是庶出的……”
“哎呀!你先让我吃口饭休息会成不成?”夏永安微微有些不耐烦。
这时容春突然跑了进来急匆匆地喊道:“夫人!”突然又意识到老爷也在,只能请了安便站在一旁。
莫华图见她慌慌张张的样子没好气的说:“干什么!慌慌张张的!”
容春有些不知所措,喘了口气说道:“老爷,夫人,二小姐回来了。”
“什么!”莫华图猛的站起身说道,桌子上的汤险些撒了出来。
夏永安扶住了微微晃动的桌子说道:“你还说容春,你看看你自己,心儿回来了,你怎么这么大反应?”
莫华图定了定神笑着说:“我这不是听说心儿回来了有些高兴么!她去晨光寺有段日子了,许久不见也是想她了,我去迎迎她。”说着冲容春使了个眼色。
“不劳母亲大驾,女儿亲自过来了!”夏筠心快步走了进来请安道:“父亲安好,母亲安好。父亲,我下了马车就听说您回来了,行李都没来得及卸下就赶忙来这里了!”
夏永安见夏筠心此次回来,神采奕奕,精神状态好了很多,不免有些高兴:“心儿这次拜佛诵经看来很有成效啊!”
夏筠心笑着说道:“爹爹,女儿这次去晨光寺,母亲给了很多行李盘缠,生怕女儿在外面过得清苦,女儿日日去晨光寺为夏府祈福诵经,请僧人超度我娘,望她在天有灵能保佑夏府平安,女儿得高僧指点,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总是沉于悲伤之中,所以这次回来,也是想着能常伴父亲母亲左右,侍奉你们。”
“你听听,心儿真是长大了,越发的会体谅父母了!”夏永安很是欣慰,笑着对莫华图说。
莫华图点头笑着说:“是啊,我们心儿真是越来越懂事了。老爷,你劳累许久,用过饭后就先去休息吧,心儿也是,坐了一路的马车,想必也是乏了,一会也回去歇着吧。”
夏永安说道:“好孩子,听你母亲的,快回去歇着吧。”
“是,女儿先回房了。”夏筠心告了安便走了。
午饭过后,夏永安还有事要办,便去了书房。莫华图回了房,大发雷霆,将桌子上的茶杯推倒在地:“你不是说都办妥了么!我交给你的事,你就是这么给我办的!?”
容春吓得跪在地上说道:“夫人我真的是按您说的去办的,命那伙人将她绑了之后轻薄一番卖入妓院的!我……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那伙人没有回来复命么?”
“没……没有。”
“蠢货!你看看你找的这群蠢货!”
“夫人息怒!夫人息怒!”容春跪在地上求饶道:“夫人,我找的那伙人都是壮汉,二小姐身边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她们是怎么逃脱的?”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莫华图没好气地嚷道。她坐下来,仔细想了想,这件事确实有些蹊跷,以夏筠心和身边那几个下人,老的老,小的小,怎么可能对付的了那伙人。
“他们会不会拿了银子,根本就没有替你办事?”莫华图问道。
容春跪在地上说:“不可能啊!我拿了他们的照身贴,他们办好了事情才能到我这拿走银子和照身贴。没有这照身贴,他们就是黑户了,是出不了关的。”
莫华图想了想说道:“你去让你弟弟好好查查他们的情况。明天你派春桃盯着西院儿那边的动静去。”
“是,奴婢知道了。”
“收拾干净下去吧!”莫华图揉了揉额头,没好气地催促着说。
南城郊外,三个壮汉赶着一辆驴车慢慢悠悠的走着,一胖子拿着根甘蔗边啃边说:“大哥,你将咱们的照身贴给了那婆娘,咱们成了黑户,日后可咋办啊?”坐在身后的瘦子说道:“你就放二百个心吧!我和大哥早就偷偷找了柴胡同的老牛给咱们做了份假的照身贴,那婆娘拿着的就是!”
胖子听了很是高兴,抬起胳膊给了坐在身旁的大哥一拐子笑着说道:“可以啊大哥!你和二哥办这事儿我咋不知道啊!?”
身后的瘦子说:“你能知道个屁啊!你天天就知道吃!哎!说好的甘蔗一人啃一节儿!你瞅瞅你自己啃了多少了!拿过来给我啃会!”
“嘿嘿!弟弟我年幼体弱!得多吃点!”
“你体弱!你年幼!你可拉倒吧!”身后的二哥一边打着他一边说:“那你就忍心把我饿的跟那小鸡子儿似的?”
二人笑闹作一团,驴车险些翻了,驾着驴车的大哥吼道:“你们老实点!”
那二人见大哥发了话,也老实了下来,听得驾车的大哥说道:“我们走了,也不知道那位姑娘以后会怎样?”
瘦子二哥说道:“我瞅着那小姑娘吉人自有天相!肯定没事!”
那胖子也附和道:“没错没错!”
“人家不但没报官抓咱们,还给了咱们这些银子,我看啊!咱们找个好地方把银子分了踏踏实实过日子吧!”
“好!我们都听大哥的!”
“驾!驾!”大哥赶着驴车说道:“老三你该减肥了,这驴车都跑不起来了。”
二哥从胖子手中抢过来最后一小截儿甘蔗:“你快少吃点吧你!”
夏府西院儿内,李婆婆她们收拾好行李,从小厨房端了些糕点给夏筠心。
夏筠心边吃点心边笑着说:“婆婆,你是没见着大夫人刚才的表情,看到我回来想问又不能问,一副吃了憋的样子,她肯定想不到我到底是怎么“逃”回来的,哈哈!”
李婆婆见她乐不可支的样子,有些担心:“小姐,这次回了这虎狼窝,纵然有老爷在,可是后院儿都由大夫人管,往后你可要多加小心啊!”
“我明白,今后你们也要多加注意,说话办事都要小心谨慎。现在首要的任务就是休息好,今日回了这里,小心身边闹耗子。”夏筠心冲门外使了个眼色,李婆婆和忍冬木槿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哦!对了,木槿,一会你把那野山鸡也安置好。”
“小姐放心,我和忍冬姐给它弄了个窝。”
夏筠心回来之前,本想把野山鸡放归山林,可是没想到却轰不走它,一路跟着她们坐上马车,不跑不叫。夏筠心觉得这野山鸡也是有意思,索性带了回来养着,就当是个宠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