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泣』
靠近北海的国度,一天中黑夜笼罩的时间大约为八个时辰。
雪花是直径超过二十厘米的六方晶系,有着锐利的边角,下落时是轻歌曼舞的样子。
殿宇是万年寒冰铸造的,微弱的太阳光打在上面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冰帝柳叶状的眼眶里流窜着蓝冷色的雾霭,坐在王座上像往常一样安静。
回忆是填充孤独最好的药品。
残鹰,我的元帅,有着锐利的眼睛,鹰钩鼻。冷静不多言。
记得第一次见他是在战场上,那时他还是蓝翼。
他一口气射杀掉数十人,乱发披散着,身上横七竖八的伤痕在往出渗血,左小腿处一支箭横穿而过。
他面无表情,屹立在尸骸堆成的小山上,放出冷箭,“嗖”的一声,箭矢撕开长空像一只脱了缰的冰龙坐骑,一连洞穿了三名敌军的胸膛,死者脸上的表情是平静的,连惊恐都来不及。
我身边的一位少将说:“陛下,他脚下的那座人山都是他射杀的,只用了三天时间。况且他才刚成年。”
“叫他过来。”我说。
“残鹰,陛下召见你。”哪位少将展翼去他的身边说道。
残鹰,那是我第一次听到他的名字,真是人如其名。
凌厉且干练,那是我观察他的面庞时想到的词汇。
“参见陛下!”
他的声音是略带些尖锐的,如鹰长鸣后的尾音。
“起来吧。”我说,“你是一个不错的战士。”
“谢陛下夸奖。”语言听不出悲喜。
“你是哪儿人?”我问。
“我自小跟着爷爷在原始林域里以打猎为生。”
这句话的隐语是“你没有家。”我略微感受到了他的情绪波动,像山涧里柔弱流淌着的小溪,静谧无声,他不想让别人察觉到你的悲伤。
“那为什么会来到战场呢?”原始林域里有一些散落的猎人,而且他们不愿与任何国家交往,这是众所周知的。
“爷爷临死之时告诉我,说我的父亲是一位优秀的战士,他把最后一滴血液流进了冰泣的土地里。”
他的拳头出在地上,骨头咯咯作响。
他在用自己最大的力气压制自己内心的怒火与悲伤。
“你做我的近身侍卫吧。”
我说。
“不!我的目标是和我的父亲一样血染疆场!”
这是生平第一次有人违抗我的意志,我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我不强求。”
“谢陛下成全。”他单膝跪地说道。
后来在漫长到无尽头的岁月里,他渐渐淡出了我的记忆。
直到他在老帅去世后接替了帅位,这个话不多但很凌厉的人又重新出现在了我的视野里。
他变得更加健壮,脸上的棱角愈发分明。
我记得我说:“回来了,元帅。”
“是的,我的王。”他说。
孤独的箭客,他的尾音还是多年前的鹰鸣。
我们像多年未见的老友般相逢一笑。其实在此之前我们仅有一面之缘。
回忆被撕裂的很长很长,阳光透过缝隙让我看清了你的面庞。
“陛下,残帅求见!”侍卫道。
冰帝从回忆的深渊里抽离出来。
“让他进来吧。”
白色的雾霭在口中吞吐着。
“陛下,据东战区来报,风月因凌云斩杀了叶娜而奔赴战场,誓死要为叶娜复仇。”残鹰早已甲胄在身。
“怎么?你这副打扮,也是要去玩玩吗?”冰帝修长的手指玩弄着手中的一件小玩意儿。
“在这等紧要关头,恐再生事端。”简短有力的回答。
“好吧,那你去吧。”
“是!臣告退。”
冰帝在王座上看着残鹰的背影,好像曾今那个孤独的少年箭客又回来了。
残鹰心里默念,再见了,我的王。
记得我第一次见冰帝的时候,他还很年轻,比我大不了多少。
他让我去他的身旁,和我说了很多句话。
从他的神情中我看的出他平时不是一个很爱说话的人,他的眉宇间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成熟与稳重。
我的王他有着寒冰般的眸子,像冻结住了的北海。
那一刻我就知道,若干年后他会更加伟岸挺拔,成为一个帝国真正的领袖。
而我要做的只是和我的父亲一样,永远忠诚于我的王。
我还记得他的那句“回来了,元帅。”我说:“是的我的王。”那一刻我的心柔软的停了一下,我知道他还记得我,这就够了。
生命本就是一趟悲哀的旅程。
我也许不会再回来,再见了,原来我一直都只是一个孤独的箭客。
北风划在脸颊上,留下浅浅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