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居客栈,亭林娘在床边拉着亭林一只手不住的哭泣,宋高驰和陈薛三人正围着郎中不住的询问;可郎中也是同先前几位一样,不住地拱手抱歉向门外挤去。
陈叔先听到了急促的上楼声音,身子转向门口,果然是接引的道士来了。连忙上前拱手道“可以晏山派此次接引的仙师?”“正是,仙师二字不敢当,贫道道号苏笙。”
陈叔见道人态度从容,并不急于回程,便试探的问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陈叔一指床上的宋亭林又道“我们请遍了这抱合县的郎中都说这孩子是中毒,却全部束手无策,还望仙师出手相助!”
苏笙唱道“无量天尊”便走到床边,此时亭林娘急忙让开站在一侧。只见苏笙道士先是翻开宋亭林眼底,随后唇底,又取出一只银针刺破宋亭林手指,取一滴血两指一抹,在鼻下嗅了嗅。
其实苏笙道士虽然面色一直风轻云淡,可并没有多少把握,待检查完毕时心中才稍定。对众人说道“也难为这些郎中了,这毒并不是世俗之人炼制的毒药,乃是三一教妖人所制;他们的教义与大道相悖,主张万物归寂,众生归一,呃~扯远了,先不说这个...”
薛冬元却是先沉不住气插嘴道“不知仙师可有解救之法?”
苏笙也不恼说道“床上这位少年所受之毒对百姓而言确实难解,但对修士来说,哪怕只是炼精初期的入门境界,能够以精血津液化生命之气滋养六腑百骸再辅以药石便可无恙。”
此时苏笙道人面露凝重“只是这丹药易得,却不知这孩子有无修行资质,有又何师门可去?”
此言说罢,亭林爹娘先喜后悲一时没了头绪。
薛冬元上前几步作揖道“苏笙仙师,我便是此次上山求道之人,拜在南石真人门下。”薛冬元情急之下,也忘记了改口“南石真人与我父王乃是旧识;床上的少年为了救我生命垂危,可否与我一道拜入真人门下,能不能修行看他自己造化。”
苏笙皱眉不知该如何答复,此事倒也真的是超出了他的职责范围。晏山派每过几年是会集中选出一批合适的孩子收归师门;这也是历来的规矩。除此之外只有像南石真人所属的“第二代”可有例外单独收徒,而苏笙这些“第三代”弟子却没有这个权利。
见苏笙不语,薛冬元心思直转,靠近苏笙一旁轻声道“仙师只需把他带到师门,我愿为师门捐一尊玉清真人金身像,至于南石真人收不收他只看他自己的缘法。”
苏笙道人稍以思量便应下了,亭林爹娘倒地便拜,苏笙忙将二人扶起,随后拿出一粒丹药送入亭林口中,对众人道“此丹可保他月余,但对这少年来说却必须从现在起就要争分夺秒,一会他醒来你们两个快些收拾妥当,用过午饭我们就启程,不可再耽搁。”
由宋高驰守着,亭林娘急忙回家给孩子收拾行囊,待到亭林娘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来时,宋亭林已然转醒。
一家三口离别之情不需细说,只是亭林娘拉着亭林的手直到亭林拜别父母时就从没松过。
还是宋高驰看的更远些,拍着儿子的另一侧肩膀说道“林儿,虽然你还小可既然事到这了,你也该知道,人的命都是自己拼出来的,当年爹入伍比你也大不了几岁,还不是脑袋别在腰带上过来的。这次也未尝不是因祸得福,爹相信你一定能挺过来!”
说罢从怀里拿出一块军中铁牌,用红绳系着,一看就是有些年头了,牌面盘的光亮,上面印有一个“定”字,另一面印着狼爪纹饰。宋高驰将它放在儿子手中道“爹当兵第一天到现在一直带着它,现在给你了。”
亭林拿在手中仔细打量问道“爹,你这铁牌下边怎么会有个指印?”宋高驰皱眉回忆道“战场搏杀难免遇到些手上有功夫的对手,这么久了谁记得这些!”宋高驰转身又跟媳妇说道“东西拿了吗?”
亭林娘忙从缠腰中拿出银票放到儿子手中道“亭林家里的银子你都带上,上了山要注意礼数,心思活泛点...这些银两都拿去打点了,一定要让仙师收下你知道吗!”
宋亭林一抹眼泪回道“知道了娘,你们放心,孩儿一定留在山上。”
午后的抱合县春意盎然,阳光和煦柳树抽芽随风摆动着,北街的行人此时不多,一位道人两个少年由此踏上了回山的归途。
九百多年前商国比现在的后商,赵国,燕国三国疆域合起来还要广阔。可即便这样强大的帝国还是随着统治岁月的流逝而逐渐削弱。
随后天下一分为三,后商在北方,赵国居东南,而燕国则偏安西南。最近这二十年,随着赵国出产一种钨铁用于打造兵器锋利无比,民间流行着这样一句话“后商的战马,赵国的剑,燕国的官家女儿俏。”
在地图上三个国家像三只合托着一颗明珠的三只手掌,而这颗明珠就是普宁胡。
普宁胡的湖岸线近八千里地,面积达到了六百多万顷。老辈人常说普宁胡是这天下的龙眼所在,湖心深不见底。
晏山派在赵国北端,与后商只一江之隔,西面就是明珠普宁湖。当初晏山派一代掌门把门派选在这里不只是看中了此处灵气盎然,更是受赵国皇帝所托,如钉子般钉在后商的国界前,始终威慑着后商不敢轻起战事。
赵国的鼎力相助与晏山派一代二代弟子的努力,使晏山派从二流门派只用了三百年便成为赵国道门前三的大派。
.......
三人一路北上,八百里路云和月,苏笙顾忌着两个孩子的脚力,倒没有星夜兼程。只是白天赶的路就要多些。
宋亭林有伤在身,开始两天只是闷头赶路并不多话。可毕竟是孩子心性加上性格本就有随他爹的一面,到第三日似是忘了自己的烦心事,一边赶路一边和薛冬元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
“冬元,你既是从后商来,为何还要绕道这抱合县再北上晏山?”
薛冬元见这家伙不做闷葫芦了也心中高兴,自然是有问必答,“我们惠州可不在这晏山山脉的北边,如若最近的路程,自是走水路,沿着普宁湖一路向东可达晏山派。”
薛冬元低头撮了撮腰间白玉戏狮佩又道“陈叔怕我一直行舟太过憋闷就中途下了船,我也想一路看看这赵国的风物,反正是提前出来算好了的,也没有耽误和苏笙道长的约定时间。”
“等到了门派,冬元也是要入我们承天宫这一脉的,尊师南石真人便是你师祖了,不论你拜在谁的门下都要称贫道一声师叔了。至于亭林,希望我们也能有段同门之缘,你也先跟着一起称我师叔吧。”
二人站定起手一礼道“苏笙师叔。”
随后又扭头对视“嘿嘿~~”的乐个不停。
一路地势渐高,草木愈盛。只是偶尔远远见到山间几户猎户人家。到了第十日,三人走上了这条比之官道也不差的瑞祥路上,大约两个时辰也就到了晏山派的山脚宗门处。
由六棵三人合抱粗细的朱红木柱撑起的牌楼上面,太宗皇帝亲手所书的三个鎏金大字“晏山派”沉稳大气。
随着目的地越来越近,宋亭林心中的不安也越发强烈,而他此时的表情薛冬元都看在眼里,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道“老弟别怕,有哥呢~”
宋亭林白了他一眼,也不回答。紧跑两步追上了前面的苏笙真人。
晏山派主峰四座,分别建有虚天宫,中天宫,承天宫,和最高的凌虚殿。南石真人掌管着承天宫,掌门则在这凌虚殿中。
三人由山门进来会先到这中天宫的接引殿,相较另外两宫,这中天宫的闫法真人不单要传道受业,还肩负着和朝廷和世俗间的来往交道。
虽然已经由冬入春,可这山上的温度明显要低不少,背阴处的积雪仍没完全融化,山涧的溪流边缘还留有薄冰。
苏笙真人让宋薛二人先在迎客殿住下,明早寅时早早的就要起来,他带着二人去承天宫拜见南石真人。
“师叔怎么这么早~”冬元忍不住问道。
“以你的脚力从这接引殿到承天宫少说要三个时辰,午时之后不拜师的道理没人教过你们?行了今天你们早点休息,进了山门自有山门的规矩,以后你们慢慢学。”
说着便由接引小道士带着他二人去了住处。
二人晚饭吃的素斋,正好赶上山上蒸八宝饭,再配上道士们自己腌制的小酸黄瓜,虽是清淡倒也对口味。夜间山风凉,一盏油灯摆在桌上,火苗恍恍惚惚,对他们而言今后将是全新的生活,命运也随之改变。两人裹在厚被子里哪里睡得着觉,谁都没有说话,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摇曳着灯光的小小房间,在这漆黑苍茫的大山之中犹如一颗星辰般闪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