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模样,我死了都能记得。”四当家嘿嘿一笑,“神鸟大人,你可骗得我好苦啊,你可知道这么些年,我是怎么过的吗?”
“大哥,难道这个人就是你日日所说的杀妻杀女大仇人吗?”河盗们兴奋异常,“真没想到今日还有意外收获,兄弟们上,为大嫂报仇!”
莫庭荷后退一步,而那几个河盗都是练家子,三两下就把莫庭荷从秦生身后抓了出来。
“等等,你们先别杀他。”四当家抬手说道:“他可是神鸟啊,我们不如把她煮了,吃了说不定能长生不老呢。”
“这骨瘦如柴的模样,能有几斤肉。”河盗们都哈哈大笑起来。
莫庭荷被推倒在地,身旁正是刚才被抓的可怜姑娘,莫庭荷说道:“这样吧,你们把她放了,我跟你们走,要杀要剐随你们便。”
“哈哈,你还要跟我们讨价还价?”河盗们又踹了莫庭荷一脚,“我们就要把你们两个都抓起来,一个杀了玩,一个玩了杀,你能顾好自己便是,居然还要管别人的闲事?也不怕我们让你再凄惨上十倍?”
“我倒是不在乎我的命,只是四当家,你不如想想,若是你的女儿还在你身旁,是不是也到了这般年纪,你难道不会不舍得吗?”
“你居然还敢提我女儿!”四当家怒不可遏抽刀架在莫庭荷的脖子上,咬牙道:“若不是你,我妻女又怎么会死!”
“没死,你的女儿没有死。她被萧公子带走了。”莫庭荷连忙说道。
四当家显然滞顿了一会儿,手腕上的劲也慢慢卸掉,他半信半疑地说:“二哥?他带走了我的女儿?可是,官府明明说的是全部剿杀啊。”
“你也说过,那官府的公文有几个是真实的,我亲眼见你女儿被萧公子带走,我又为何要骗你。”接着,莫庭荷又问他:“你倒说说,后面你见没见过萧公子?”
四当家垂头丧气地说:“没有,官府搜捕得厉害,我与大哥他们都失散了,二哥也是一下山就不见踪影,我走投无路,来到永续河投奔故友,做了河盗,去年我的故友也过世了,我便带着这一帮兄弟继续干。”
“我知道萧公子所在,或许你也能因此见到你女儿。”
“那自然是最好的,你说。”
“但是你要放了这个丫头,还要放过我们这一船的人。”
四当家回头看看小女孩,说道:“放了她倒是没事,但我们向来不走空,不可能一点没拿便离开,也怪你们没事停那么长时间的船,将我们招惹上来……”四当家正说着,有人在后面大声叫说:“大哥,肥羊都在这舱。”
四当家让两个人看着莫庭荷,自己带着余下的兄弟去高等舱,没过一会儿,河盗们抬着一麻袋的金银珠宝出来了。
四当家路过莫庭荷的时候说道:“我们抢够了,其他穷鬼我也不为难他们,你要的两件事我都答应了,现在你也可以告诉我二哥和我女儿下落。”
“他们……”莫庭荷正要说话,高等舱里冲出两个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公子哥儿,指着秦生说道:“我们值钱的东西都在此人身上,你们何不去搜他。”
四当家哼了一声,没理睬。
“我们的四把梅兰竹菊扇子都在此人手上,这扇子市面价是五十两白银,可要将四把扇子凑在一起,且型号款号落印皆为一人的,当世只有这么一套,万金不止,如今被他抢去,你们怎么能放过。”
四当家的双目登时发光,他向秦生伸手:“把扇子给我。”
秦生沉着面孔,从怀里掏出四把扇子递给四当家。
四当家一一打开看过,哪里有什么梅兰竹菊,只是四把极为普通的扇子,只是扇柄是用玉骨制成,较为名贵。
“这扇子值钱?给我也不要。”四当家哼了一声,将四把扇子扔进麻袋里。
“当然不是这四把扇子,我们的扇子被他换了。”公子哥们也是被打怕了,口无遮拦地胡乱说道。
“只有这四把扇子,我能从哪里变出其他的扇子来。”秦生单手背后,后槽牙咬得死紧。
“你身后的包袱,打开我看看。”四当家指着秦生放在桌上的包袱说道。
“这些都是我的东西,我不想打开。”
“嘿,这书生,还真是嘴硬,那我们就来看看,是刀硬还是嘴硬。”一名河盗甩着刀走过来,眼看就要甩到秦生身上。
但就在那把刀即将到秦生的胳膊上时,秦生突然闪身不见了。
河盗愣了一下,屁股上就被重踢了一脚,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秦生竟然到他身后去了。
“这是什么鬼妖术!”不服输的河盗自然要继续砍他。
秦生继续轻身跳跃,并觑到机会,从袖中发出三四根袖箭,分别射在河盗们的身上,那几个河盗顿时瘫软在地上。
秦生让船员去甲板上拿来绳子,把这几个河盗绑在一起,等船到了下一个州府便送官处理。
船员见那几个河盗凶神恶煞的模样还不敢做什么,秦生与他说道:“我的袖箭里有毒,他们一时半刻都爬不起来的,不用怕。”那几个船员总算鼓起勇气去拿了绳子,将河盗们绑得严严实实。
待河盗都被绑住以后,船里的人不知道从哪来来的勇气,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竟然都对这群河盗拳打脚踢起来。
那几个河盗本来是昏迷的,被剧烈的踢踹之下,也迷迷糊糊地醒了。
众人见河盗醒了,原本是害怕得后退,可很快就发现河盗即便醒了也无力反抗,便又开始踢打起来。
莫庭荷在一旁劝道:“他们也是求财的,本来都放过我们,我们何必要赶尽杀绝。”
“你给我走开。”一个正打到兴起的大汗把莫庭荷推到地上。
莫庭荷又去跟秦生说道:“你也劝劝他们,若是打出人命来,也不好跟官府交代。”
“他们本来就是匪贼,何必同情,再说,我还要这些在柳知府面前为我美言呢,若是得罪他们,说我坏话怎么办。”
“秦公子,你若是得柳知府赏识,可曾想过静王会如何看你吗?”
秦生摇头晃脑地说道:“无妨,无妨,左右是儿女私事,静王大富大贵之人,不会介意这些小事的。”
“可婚事并非儿女私事啊,对了,秦公子,你还没告诉我柳知府究竟是何人手下?”
“柳知府?他的事可是说来话长……”秦公子还想多说什么,又被身后的声音吸引过注意力,原来是不知什么时候,那几个河盗的绳子都松开了,河盗提着刀,砍翻就近几个人,转身就要跑。
“不准跑!”秦生想都没想就追了出去,跟着河盗跳到河中,然后翻上快艇与几个河盗肉搏起来。
莫庭荷趴在栏杆上往下看,又听见身后那几个公子哥催促船员:“赶紧开船啊,再不开船,那些河盗就回来了。”
“不行,不能开船!”莫庭荷愤怒地说道:“你们怎么可以这样,秦公子是为了谁下去追击河盗?可你们居然在他一人孤身搏敌的时候,要弃他而走?你们如此胆小怕事,又如何能去春试入围,替我大端行事?”
“你有毛病啊,现在这是什么时候?这是逞英雄的时候吗?下面的河盗随时可以上来杀了你我,他们已经被惹怒了!再说,姓秦的自己跳下去抓河盗,可并不是我们让他下去的,他去寻死你也要拦吗?若是我们为了救他,这一船的人都没里性命,难道也是你赔吗?”
“你这说的是什么混赖话!一船人的命是命,一个人的命难道就不是命吗?”
其余船上的百姓听到这边的争执,都涌了过来,但他们自然都是偏帮公子哥的,还有人推搡着莫庭荷说:“你若是愿意陪他死,你就自己去死好了啊!”
还有人说:“把她扔下去,我们开船出发。”
不过人群中也有愤懑之声:“她刚才救了我女儿呐……”
可这声音很快被其他人的声响给盖过去了,莫庭荷抗拒无力,被船上的人推下了船,摔进河里。
秦生本来与四当家打得正酣,骤然见莫庭荷从船上摔落下来,都有些意外,四当家再看到全速离去的大船,冷笑一声:“自古富贵就是猪狗不如的东西。”
秦生想去拉莫庭荷上来,却发现莫庭荷坐在一个半圆形的水泡之中,悬在水中。
“这,这,这是什么……”秦生从未见过这样的怪像。
而四当家则是倒头就拜:“神鸟大人不愧是神鸟大人啊!”其余河盗见四当家跪了,当然也跟着跪下。
莫庭荷跳到秦生与四当家坐在的快艇之上,那半球形的水泡在她离开后便化为一滩水沫。
秦生盯着那团水沫,眼珠子都快掉出来。
“你在看什么?”莫庭荷用一片羽毛在秦生面前挥了一下,秦生转转眼珠子,一脸奇怪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边。”
“没什么。”莫庭荷与还跪着的四当家说,“你们也都起来吧,还在这边跪着做什么。”
四当家这才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脸上还挂着恐惧:“神鸟大人,不知神鸟大人有什么吩咐。”
“我有急事要去上京城,你们带我去。”
四当家没说话,他身后船上的一个河盗已经面露难色,四当家连忙拔下脚上的鞋子丢了过去:“怎么不能去!既然是神鸟大人要去,我们怎么推脱!”说罢,四当家继续含胸行礼道:“神鸟大人,我们这就出发,不过,我们这船不能靠岸,不然会被官兵抓去,船身也就那么狭窄,并不好过,这一路颠簸只能神鸟大人自己承受,可否?”
“既然你们都能坐,没理由我不行。”莫庭荷端坐在船尾,见坐在船头的秦生肩上依旧背着个包袱,便问道:“你这包袱里到底装了什么?”
“没什么,都是我要见过静王准备的干谒。”
“既然都不是值钱的东西,怎么刚才不打开看看。”莫庭荷又看着包袱上的水渍说,“而且包袱早就在水中浸透,你不要拿出来检查检查?”
秦生这一听,顿时变了脸色,刚才他落水的时候就觉得背上的东西沉了不少,如今想来,怕是包袱里的东西也进了水,于是也顾不得避嫌,赶忙取下包袱,拉开后,拨开上面的干谒,又拿出一个红色锦缎的盒子出来,用手抖了抖,沉声说道:“糟了,果然进水了。”
莫庭荷不动声色地看着秦生,秦生仿佛忘记莫庭荷与四当家都在船上,打开红锦箱,里面竟是满满的金银珠宝,炫目无比。
秦生这才留意到四面而来的贪婪目光,连忙将红锦盒抱在怀中说:“你们切不可动这东西的心思,你们受不起。”
四当家眼珠子转转,这秦生的功夫不差,硬碰硬未必能占到便宜,再转头看莫庭荷,心想还是不要得罪神鸟仙人,免得落个无妄之灾,于是便强行收回自己的贪心,但眼睛还时不时往秦生的包袱上瞄上两眼。
河盗的快艇显然比大船要轻便快速,而且河盗们熟悉水路,连抄几条近道,眼看就行程过半。
入夜,河盗们轮流掌舵,莫庭荷便趴在船尾的舢板上睡着了,迷迷糊糊的时候,听见有东西落水的声音,莫庭荷起身一看,就见四当家独自一人站在船头,手上拎着一个包袱。
莫庭荷连忙说道:“你把他推到水里了?你竟敢在我面前犯这人命官司?”
“死了也就死了,老子见到的钱就不能拿不到。”四当家双手握爪,“你也别闹,我敬你是神鸟仙人,送你去上京,若你当中出什么差池,管你神鸟鬼鸟,老子现在就用剑捅穿你的心脏!”
“你现在最好马上下水把人救下来,不然你也别想走!”莫庭荷瞪眼盯住四当家。
“你还能做什么?”四当家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威胁莫庭荷道。
“你还不停船吗?”莫庭荷站起,风从衣袖外面鼓鼓吹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