骁再新回怼了一句:“你的意思是,你尝过女人滋味,你觉得女人最好不过?”
萧公子顿时闭住嘴巴。
骁再新抚掌哈哈大笑:“你也是个娃娃,自然是说服不了我的。”
萧公子咬牙说道:“若是女人不好,为何自古帝王者,后宫三千佳丽?”
“哼,谁又说后宫佳丽三千是好事?那些女人斗起来,一点都不可爱。”
“骁公子的母妃是死于宫斗之中,自然嫉恨宫斗。”莫庭荷在一旁补充说道。
“你居然知道?”骁再新疑惑,“看你模样,不可能知道几十年前的事。”
“我当然没有亲眼见过,只是书上这么写的。”
“哦?居然还有这样的书?你倒说说,书上是怎么写的?”
“书上说端朝七十五年,先帝宠幸外番美人,生一子骁再新,老来得子颇为喜爱,立为太子,却遭百儒谏言,先帝力排众议,百儒自戮依旧无力阻止,端朝八十七年,先帝薨亡,骁再新与其母自焚于宫中。”
萧公子插话道:“我怎么听说是白绫自尽而死?这些野史也不知是否属实?”
骁再新哼了一声:“自焚?现在这些人,编些瞎话也是随口乱说,我母亲住的潇湘殿三面环水,又如何焚得起来。”说罢,骁再新又是不甘,继续说道,“我母亲是被薛后以白绫缢死的,太监还要杀我时,我被成章哥哥救了,然后我便跟着他离开长乐宫。后来兴许是太监不愿意承认我逃跑一事,才将潇湘殿与我母亲一并焚毁。”忆起旧事,骁再新的话也说得有些多。
“自古夺嫡,就没有不惨烈的。”莫庭荷摇头。
“若是夺嫡,倒也算了,其实并不是。”骁再新讳莫如深地笑道,“其实骁家男儿并不重欲,祖爷爷如此,父皇也如此,我父皇宫中的妃嫔大多是在父皇与薛后闹翻后添入的,我母亲其实也只是父皇与薛后斗争的牺牲品罢了。”骁再新想起过去,“那年我才十二岁,薛后的哥哥叛逃去了外族,这使得备受恩宠的薛家腹背受敌,父皇有意以此削弱薛家的恩宠与权力,却没想到,父皇竟然得了急病死在龙塌之上,我母亲向姚妃求助,可姚妃早就自顾不暇,最后,我母亲难逃一死,姚妃也是一样,不过她比我母亲聪明,她知道薛后要什么,乖乖奉上就好了,起码保住了她儿子的性命。”
“如此看来,静王未能争得天下,倒也不冤。”
“的确不冤,保命而已,而且姚妃受宠,薛后对姚妃怨毒已久,既然为自己儿子得了皇位,虽然放过静王,却也不会饶了姚妃。
萧公子啧声道:“看你们说的,难道后宫的战争就全是女人善妒吗?难道男人没有错吗?”
“这场祸事,的确是先帝错更多些。”莫庭荷歪头说道:“该果断时不果断,死后留下稚子寡母,会遭遇什么,他或许也是考虑过的,只是他觉得他会是幸运的那个。”
“这场祸事,薛后虽然赢了,却也输了,骁鸣鹤登基后,娶了虞家女儿,三月未到,又立了虞家另外两个女儿为妃,虞家攀附薛家而起,却在高位时又第一个踩踏了薛家,静王将薛后那个叛逃外族的兄长自哲敢族带回,十八外族均在看骁鸣鹤笑话,骁鸣鹤忍痛处死自己的舅舅,自此,薛后与骁鸣鹤母子情断,而薛氏也从此一蹶不振。”莫庭荷想起那本书最后的话,继续说道。
“哼,最后竟是如此么?那个妖妇,就这么便宜了她?”骁再新不满地说道,“不过一想到她千辛万苦为了儿子,最后母子不得相认,又觉得真算是活该的报应。”
萧公子在一旁与两人聊了半天,眼见天黑了,只得说道:“要不我们一起回去吃些东西吧,你们不饿吗?”
“我去打些野味给你们吃。”骁再新端起地上一把削尖的木棍说道。
“不用,不用,骁公子,不如我们出去吃吧。”萧公子指指上面,“萧公子,你多久没有再去上京城看看了?”
“哼,你想带我出去?”
“难道骁公子不想?”
“倒也是,我似乎许久没有离开此处,去外面看看了。”骁再新刚一答应,地下的枯叶树枝已经纷纷扬扬地飞起来了,盘旋在他们的脚下,莫庭荷再一抬手,林间的水汽也停留在空中,一点一滴地给枯叶提供助力,将三人逐渐抬到山崖之上,山上崖风一吹,骁再新只觉得眼前水叶翩飞,快速旋转得让人别不开眼。
骁再新双手捂住眼睛,直到耳边的飒飒风声渐渐止息,他才发现,竟站在一处石桥之上。
骁再新左右寻找,看见萧公子与莫庭荷正坐在桥下的茶摊看着自己,他几十年来第一次到这人多的地方,多少有些惶恐,连忙往萧公子与莫庭荷处奔来,却在下桥的时候,撞到了一个人。
莫庭荷看到那人的时候,大吃了一惊,此人居然是石草草,石草草本名是屠沙净,是熙城的少城主,因为熙城被屠,所以易名为石草草,之前只听说他跟随在太武院江副院长身边,再后面的事因为莫庭荷没在上京城,所以也都不知道了。
如今再看到石草草,他比原来更高更壮,手上提着两瓶酒,摇摇晃晃地走在石桥上,与急奔下来的骁再新撞在一起,骁再新体型瘦弱,竟被石草草给撞进河水中。
好在岸边船上的船工纷纷跳水救人,石草草伸手从船工手里接过骁再新,放在地上后,先用拳头重锤几下,逼的骁再新吐出呛住的水后,悠悠地醒转了,醒来后陡然看见那么多人围着他,突然惊惶地大叫。
“滚开!滚开!你们都给我滚开!”
“哎,你这人可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我们这么多人救你,你还叫我们滚开?早知道不救了!”船工们气得不打一处来。
“算了,算了,人没事就好,大家都散了吧。”另有船工说道。
石草草则是扶着骁再新的肩膀说道:“你没事吧,刚才是我喝了些酒,没看路,若是你还有不舒服的,我带你去看郎中。”
骁再新从头到脚摸摸自己,摇头说:“我没事。”
“那便好,我还有事,先走了。”石草草起身。
“等等。”骁再新突然一把拉住石草草的袖子,“小兄弟,你可看见刚才茶摊那边坐的一男一女?”
石草草看向茶摊,皱眉:“那边没有人。”
“我,我是他们带来的,若是找不到他们,我也不知怎么回去啊。”骁再新急了。
“你这人有意思,你这么大一个人,哪里来哪里去都不知道?”
骁再新苍茫地环绕四周,绝望地说道:“我的确不知。”
石草草挠挠头:“那你身上有钱吗?”
“没有。”
“那你晚上可有住的地方?你可知道你家住在何处?”
“我没有住的地方,我的家住在一片林子里。”
“林子?林子在哪里?”
骁再新摇摇头,又不知道了。
石草草长叹一口气道:“算了,那我先给你寻个住处吧。”说着,石草草就带着骁再新来到一处书墨刻坊,看管着书墨刻坊的是一个凤眼姑娘,那姑娘穿着荷绿色的衣服,一见石草草就如雀儿一般飞奔出来:“你还知道来看我呀?”
“这位大叔找不着家,身上也没钱,你上次说书墨刻坊里少个人,我就把人给你带来了,回头你跟掌柜说下。”石草草指着身后的骁再新说。
“掌柜去平安府报账,要不你去问了周公子再来吧。”
“他这几日又不见踪影,我也找不到他。”
“他现在还在太书院嘛,已经落第好几年了,今年还要考,本以为他是踌躇满志,不过前几日看他,竟跟失了魂魄一样脱形,我端了鸡汤给他,他竟然把门都反锁上了,这样痴痴狂狂的一个人,今年还能考得上才怪呢。”
“哪有你这样的,还盼着自己东家考不上?”
“他便是考上了,也不会给我多一分工钱,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好了,也不说他了,你去弄些吃食,先给这位大叔填填肚子,我去找子昂。”
骁再新窝着手坐在书墨刻坊的大堂里,见那明媚的姑娘过来,礼貌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红豆。”
“红豆姑娘好。”骁再新又问:“这边是什么地方?这边以前是书墨刻坊吗?”
“我也不知道啊,我只是石公子带过来的跟班,其实也不用做什么事,便是看看店,收拾收拾卫生什么的,平时听掌柜安排就是。”
“书墨刻坊?周家的书墨刻坊?嗯,我倒是听说过,那时宫里的笔墨纸砚用的也都是周家的。”
“哎,你说的都是什么年头的老陈历了,周家的书墨刻坊在先帝的时候的确是御用,现在可不是,早不如当年啦。”
“原来如此,果然是江山换了。”骁再新叹气。
“不过呢,不是御用也无妨,现在周家的书墨刻坊开遍各处州县,比做御用时候不知风光多少,也未必就是不好的。”
“你倒是想得开。”骁再新歪歪头,“你多大了?”
“我才十六,这位大叔,你问这个干啥?”
“你与刚才那位石公子是什么关系?还有,那位石公子是什么来历?”
“石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啊,至于来历么,我听说是前峻州府漕官石不满的遗腹子,他啊,打架厉害,太武院的江副院长可喜欢他了。”
“石不满?我知道他的时候还只是刚中举的生员,没曾想竟然已经死了。”
“哎,你到底是谁啊?我看你总是叨叨咕咕的,好像挺了解宫里的事,难道,你也是从宫里出来的?”红豆说完,一下捂住自己的嘴巴。
“你也是宫里的?”骁再新侧头看红豆,这姑娘眼生得很,不过想起来,他已经离开长乐宫十六个年头,他离去的时候,这姑娘刚出生,两人怎么可能见过。
“不是,不是,我不是宫里的。”红豆抽了本书挡在自己的脸上,悄悄地遁走了。
骁再新在书墨刻坊的大厅里呆了很久,总算等到红豆端着一碗鸡汤粥过来,米香混着鸡油的香气,骁再新也觉得饿了。
“厨房里没啥东西,我随便给你做了点吃的,等石公子与周公子过来了,再看要你住哪里吧。”红豆指着后院说:“后院房间也不多,掌柜和他老婆住一间,我与他们女儿住一间,剩下的便是柴房,平日里都没人住的,耗子还多,要是你要住,还得劳烦我去收拾,我可不愿意,既然石公子要收你,那自然应该石公子去收拾的。”
“年纪不大,倒挺会给人派活。”周子昂身后跟着石草草,捏着扇子走了进来。
“周公子,你怎么又瘦了?我去后面给你盛碗鸡汤吧。”红豆蹦蹦跳跳地来到周子昂面前。
周子昂微笑着说:“鸡汤太油腻,我喝不下。”
“周公子这样,怕是要成仙了,鸡汤那么好的东西还嫌有你,难道你还日日吃草么?”红豆碰了一鼻子灰,噘嘴生气。
石草草指着骁再新对周子昂说:“便是这人,我从石桥那边捡来的。”
周子昂走到骁再新面前,鞠躬道:“在下平安府周子昂,请问尊驾尊姓大名?”
骁再新也毫不客气地说道:“骁再新。”他自认世人没人知道他的名字,所以也无所谓以真实身份对人。
“骁?哪个骁?”周子昂听到这个名字,便是一愣。
“当今皇上的那个骁。”
周子昂退了一步:“难道,难道你就是前太子?不是说骁再新与其母悬梁自尽,狂徒莫要骗我。”
“哟,这次又变成悬梁自尽了,这几日,我听了我不少死法,倒也不奇怪了。”
“你可有证据,证明你就是骁再新?”
“我便是证据,还要什么别的证据。”骁再新咳嗽一声,“我是被人带来此处的,我不想回宫,只想尽快回去。”
“你为什么还活着?”周子昂让红豆将前后的门都关紧,接着说道:“我们并无恶意,你也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