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庭荷说:“我看过萧庾的一本书,那是他晚年的一本杂记,他在那本书里说起他自己脑中天马行空想到的几个食谱菜谱。有些事他都没试过的,例如这鸡汤,萧庾就一直想知道鸡是山中之鲜,而鱼是海中之鲜,若是这两个极致的鲜度混在一起又是什么风味。我一直想要试试,不过我与萧庾一样,都没这个机缘得到银鱼黄粉,刚才在厨房居然让我见着了,便用了一些。做出来的鸡汤果然美味无比。”
“你倒是会吃。”
“萧庾的食谱才叫会吃,他还觉得山间的野鸡比家鸡要鲜美很多,以前因为我找不着野鸡,我都是用家鸡来仿他的食谱,可总不得法,虽然依然是好吃的,但我想或许野鸡是另有风味的,这次反而是好的,非但野鸡到手了,连银鱼黄粉都是随手可取。我又照着那个菜谱又做了一番,还没煮完便香气四溢,如此看来,野鸡的消费果然与家鸡是不同的,其鲜肉味道,真是香飘四里。”
“萧庾还出过这样的书吗?”骁成章笑了笑,“真是没想到他竟然还在这上面有些研究,看来果然是学无止境,萧庾其人,也是个大才。”
“骁先生也是个全才啊。”莫庭荷与骁成章说道:“相比起来,骁先生你还更好些,例如,骁先生你会幻水镜,而萧庾却未必会。”
骁成章素着脸道:“幻水镜是什么?我不知道!”说罢,骁成章就甩袖背手,显然不愿承认。
莫庭荷也不好在这件事情上再多做计较,她原本想谈谈骁成章的幻水镜,可现在他连承认都不愿意,显然有他不愿意的原因。于是,莫庭荷往回退了几步,又坐到红豆身边去。红豆此时已经把一碗鸡汤全部都喝完了,正一脸期待地捧着饭碗,想跟莫庭荷再要一碗。
莫庭荷自然不会拒绝她,于是又给红豆盛了一碗。红豆很快又喝完了,她怀着身子胃口大,这一顿饭下来汤都喝了七八碗,到最后见底了都没放过,抱着汤锅将最后一些汤汁全部都倒进了自己的嘴巴里。
骁成章在一旁看了一会儿,见气氛也渐渐和缓起来,语气轻松地说道:“倒也是个嘴馋的,不过这也好,这鸡汤喝得越多,身上的浮肿也去得越快。”
莫庭荷闻言连忙拉开红豆的衣袖,看到她胳膊上的浮肿果然消下去了一些。”疑惑地看向骁成章:“书里可从来没说过,山鸡汤肉还能消浮肿。”
“难道世间的事,都会写在书上吗?就拿着银鱼黄粉说吧,难道你在书上也看到过怎么做吗?”
“不曾,书上说,银鱼黄粉的制法是秘术,是御厨食谱,非普通人可以看到的。便是民间有些仿本,在我看来也是当不得真的。”
“不过你能知道银鱼黄粉已经是难得了。”骁成章捻着鬓边的一缕头发,“多少人,恐怕终其一生,连银鱼黄粉这四个字都不知道,又如何能知道这东西的美味程度。”
“如此看来,骁先生果然是大才,书里没有的,我也未必全部明白,想这世间,应当还有不少我不知道的事情。”
骁成章得意的说:“你自然是不知道的,要我说,你在我这边住久了便知道,这边有一种大花山鸡,对浮肿有奇效,这不是让我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这只山鸡抓了过来。”
“这鸡很难抓吗?要不要我帮你?”莫庭荷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又何曾要你帮忙了,这种山鸡难找难抓,只有我知道它们在哪里,而且这种山鸡的肉有奇效,所以它们惯会装死,我第一次抓的时候,拿回来便是僵硬的,像是死了,我惯不爱吃这种死物,便要扔了,再新却说胸口还有一股子热气,非要去救,结果再新养了几日,那山鸡非但起死回生,还招了不少同伴过来,再新也没让我吃,自己散养着,还贴了我不少米粟。不过我若是有些不舒服,就会背着他抓一只来炖汤。这山鸡也蠢笨,它们可不知道少了同伴是被我抓去吃了,还以为飞跑了呢,所以我去抓就行,若是你去了,一张生面孔,恐怕他们连面都不会露了。”
莫庭荷点点头,看见坐在一旁的红豆吃饱了以后开始打哈欠,知道她累了,于是又将红豆扶到了床上让她躺下。红豆也是乖巧,在枕头上挺着个大肚子一粘枕头便睡着了。
莫庭荷又回到了桌边,开始收拾碗筷。骁成章看着莫庭荷的动作突然问道:“你为何不跟我说说?骁再新那个混账,怎么就把人家姑娘的肚子搞大了?”
莫庭荷眨眼道:“骁先生,难道你信我说的话了吗?”
“这有什么不可信的?若是这孩子不是骁再新的,那么你们又是如何来的呢?这边的机关除了骁再新没人知道。”
莫庭荷,又试探地问道:“难道没有别的人来过吗?也没有别的人知道你的机关吗?”
骁成章迟疑了,他嘀咕着说起,“倒是有一个人,不过那个人,应该不会告诉你我这里。”莫庭荷知道他在说的就是萧公子,只是没有拆穿。
骁成章又说了:“他们两人是如何中的合欢竹?”
莫庭荷一回忆起这件事就悲愤难耐,她不由得想到红豆崩溃的那天早上,在她努力吐气纳气好几次才说道:“红豆姑娘本是上京城一家书墨刻坊的跑堂,那位姓萧的公子因与书墨刻坊的掌柜熟识,一来二去,便与红豆姑娘相识,后来,萧公子带了骁再新过来,说没地方住,要暂时住在书墨刻坊,好心的红豆和掌柜收留了他们。结果没想到的是……”
“萧公子给骁再新红豆下了合欢竹,这才导致骁再新与红豆酿成错事。”莫庭荷深深地叹了口气,又继续说道:“出事之后,骁再新就被人抓走了……”
骁成章一下子紧张了,连忙问道:“是谁把骁再新给抓走的?”
莫庭荷说道:“我也不知道,那些人也是神神秘秘的,约摸是宫里人,因为他们神情倨傲,远不如寻常百姓。此时骁再新生死未卜,不过没有消息或许就是更好的消息。”
骁成章气得发抖,当年他带着骁再新在边塞躲了那么多年,他学问不错,武学却平平,在边塞没少受欺负,久而久之,每每遇到不平与恼恨,都能够控制住,也尽力不与人牵扯。可偏偏碰到骁再新的事情时候,他根本无法控制住自己。骁成章将拳头捏紧,放在了圆桌的边缘,将这圆桌边缘越压越低,眼看就要把这圆桌压翻到地,可他最终还是压住了自己怒气,慢慢松了手上的力气,可是他的眼睛依然发直,嘴唇不停发抖,咬牙切齿地吐出了两个字:“萧铭……”
莫庭荷明知故问地问道:“萧公子有没有过来找过你?”
“他若敢来找我,我定将他碎尸万段!当初他向我保证说只是带再新去上京城见见世面,再给再新找个好对象。我便允了,真没想到他竟然如设计再新,如今我的再新生死未卜,还中了合欢竹之毒,合欢竹,只要中了,这一辈子都是痴傻的了!哼!那个姓萧的心里想是什么,我清清楚楚!他无非是想……”
骁成章说话时候突然意识到身旁坐的莫庭荷于他而言只是一个陌生的年轻人,两人并没有沾亲带故,也不清楚这个叫莫庭的究竟是什么来历。于是赶紧备注了嘴巴,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莫庭荷又趁热打铁地问道:“骁先生,刚才我就想知道。先生为何姓骁?还有,骁再新为何也姓骁?难道有皇家有什么关系吗?”
骁成章上下打量莫庭荷,见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书生打扮,心中警铃大作,但终究是轻视的,于是问道:“你究竟是谁?为何你这么清楚这件事?”
莫庭荷说,“我只是书墨刻坊的一个杂工罢了。因为与红豆姑娘交好,日常里她也对我很是照顾,所以她出事了我就一直陪着她。”莫庭荷接着说道:“在书墨刻坊里经常来些大人物,萧公子也是认识的。所以,我从他们的只字片语中知道了此处。然后我便将红豆姑娘送到骁成章先生身边来。如果骁先生能够看在红豆姑娘与骁再新一夜情缘并有这父母缘分的份上善待她腹中的孩儿。”
骁成章说:“那是自然,只要她肚中的孩子是我们骁家的骨肉,我定然对他不薄。接着骁成章又叹了口气说道,“想我那没出息的再新,这一辈子也都没做过什么让人感天动地的大事。偏偏去了趟上京城竟然造了这么一个婚约。不过这也是好的,这姑娘我看着白白净净的。想来必然是有一个好出身的。”
莫庭荷不好说是在什么情况与红豆第一次见到的?红豆也不好说,红豆是从宫里出来的,当初周子昂收留红豆,只当红豆是一个普通的淘气宫女变就收留了。宫里人多口杂,少了一个宫女,一般也不会往外说。更何况红豆在周家的书墨刻坊住了那么些许时日,朝廷也都从来没找过人。”
如今被骁成章再问问题后,莫庭后才发现。他似乎除了红豆的名字以外。连一丝一毫有关红豆的事情他都不知道。莫庭荷一下子急了。他翻找在自己脑中,骁家的族谱想要找出。这个女孩子有没有可能是骁家的人?”
骁成章沉默地看着莫庭荷,但是光看莫庭荷表模样也是看不出来的,不过骁成章也不心急,他就默默地等着莫庭荷急。
但是莫庭荷也不是等闲之人,她微微翘起嘴角,就看她与骁成章谁先憋不住。
终于还是骁成章先开的口,他问道:“莫公子,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我休息休息罢了。”莫庭荷正面回答道。
“你是在怀疑我?”
“不,我是在怀疑整件事。骁先生放心,我怀疑的事情与你无关。”莫庭荷弹了弹眉尾。
骁成章闻言神情松了一些,他干脆摊开身体,好整以暇地看着莫庭荷,问道:“那你到底在怀疑什么?不如与我说说。”
“我正在回忆骁家的的家谱。”
“你想查我?”骁成章警觉道,“骁家的族谱那可是皇族的东西,你能不能弄来真的我尚且不说,便是看到,难道就是真的,碰不巧这就犯了大不敬之罪,那可就是个死罪。”
“骁先生您几十年前就从皇族中出走。现在已经更替了好几代,恐怕骁先生对于家谱一事也不甚了解,知道的也并不多吧。”
骁成章生气地说道:“无论你手里的骁氏家谱是真是假,到了我这边,恐怕都已经将我编死了。还有,你有什么想说的,直接说出来就是,恐怕你心里想的,也并不只是骁家的家谱吧。”
莫庭荷见骁成章情绪激动,怕吵到红豆,连忙将骁成章拉出去说道:“不瞒骁先生,我不是在猜疑你的身份,我只是突然想起这个红豆姑娘的身份总有疑惑,最早时候我猜测她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宫女罢了,可我再想起第一次见到红豆姑娘,似乎事情并非那么简单。”
“什么意思?”。骁成章透过窗户看了眼红豆,“当初究竟是何时?这姑娘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骁先生,我想问件宫里的事,有哪些人能够接触到皇上的龙袍?”
“那倒有不少人,不过到最后都会交给皇上的主管太监手里,也只有主管太监检验最后一道工序,皇上的龙袍才会被点上眼睛。”
“你说的是新龙袍,那旧龙袍呢?由谁负责?”
骁成章用手指点着下巴,思索着说:“如果真的旧了,那便会送出去烧毁,不用烧毁的那些还是主管太监负责,可龙袍穿在皇上身上,皇上去哪里,主管太监也不会时时刻刻跟着。这时候,能接触到龙袍的也多了。”
“那一条点了睛的龙袍会不会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