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公子,正反的话都是你说了,但有一个事实,你没法否认,你终有一天,要回去的,是吗?”
“庭荷,或许两个世界真的可以合二为一。”
“如果不能呢?如果一定要你选择呢?你是选择留下,还是回去?苏公子,在你的那个世界里,或许已经没有莫庭荷,却依然有周公子、刘公子,也会有你年迈的父母,你忠心的仆从,虽然这个世界里也会有这样的人,可你能坦率地说,所有的人在你眼里都是一样的吗?你能向对今天的我一样,也将他们视为一体吗?”
没等苏耀钰回答,莫庭荷已经说道:“不可能的对不对,苏公子,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苏耀钰重重地叹了口气:“庭荷,你说得对,我的确做不到。我父母年纪大了,每次我与这个世界的父母书信往来,他们谈起偶有咳嗽,我的心就发紧,不知另一个世界的他们现在如何,我困进这个幻水镜已经快要四年时光了,我不知我何时可以离开,也不知离开后我能去哪里。但是我的确已经找到当初将我带来这幻水镜的人,我们经常促膝长谈,就想知道究竟什么是可以自由穿梭在两个世界的方法。”
“也就是说,让你回去不难,难的是在两个世界中同时共存。”
“不,庭荷,单就我回去这件事依然很难,如果是以前,我魂体分离自然是再简单不过了,可惜的是,自从莫王爷上次将我在炉中困烧过,我身上原有的傀儡壳与肢体相接,又因为在莫王爷的小镜中中过浊气,那股浊气在我周身游走,我发现,我再也脱不开这层傀儡壳了。”苏耀钰说着,抬起手腕,那边曾有一朵炫目的荷花印迹,可此时此刻,只有一道浅浅的痕迹,什么都没有剩下。
“你的傀儡壳已经在与这个世界的苏耀钰逐渐融合了吗?”
“可以这么说,这个世界的苏耀钰其实一直在傀儡壳中沉睡,可是发生那么多事,他也会醒,一旦他醒过来,那我们必然要争夺这唯一的躯壳,我不想放弃躯壳,这是本来就是我的。”
莫庭荷补充道:“这个躯壳本来不是你的啊,你的早就在上一个世界中,被火烧了个精光。”
“等等,火?你说的是火吗?”
“嗯?怎么了?”
“不对,不对了,带我来这边的另有其人,绝不会是他。”
“苏公子,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苏耀钰捡起地上一片叶子,抛向空中,问道:“庭荷,你可知道幻水镜中火属性的是谁?”
“我并不清楚,幻水镜是高端玄术,书中所说都不详尽,更何况幻水镜中还有各种属性,我原本都是不知道的,也就是上次萧公子说他的幻水镜是木属性,这才知道原来幻水镜中还有那么多些门道。”
“是啊,那人的幻水镜属风,我当时身陷一片火海之中,不可能是他。”
“苏公子,便是之前在宫中遇到的那位老人吗?”
苏耀钰没说话。
“苏公子,即便我猜到了,你也依然不愿意告诉我吗?”
“庭荷,终有一日,我会全部告诉你,现在,你先与我一同回上京,熙城,你不要去。”
莫庭荷从香囊中抓出一把药粉,突然抛洒在苏耀钰的面孔上,苏耀钰瞬间发现自己不能动了。
“苏公子是否觉得奇怪,你是傀儡身,按理人间的药对于无用,可我这个并不是药,是糯米粉,我自从知道你是傀儡身后便研究过,傀儡身最怕糯米粉,碰到就无法动弹,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会把你带到这处地方,在这边,你就阻止不了我。”
“庭荷,你这是以身犯险!”
“苏公子,明日清晨,会有一阵小雨,到时你身上的糯米粉会被冲走,你也能恢复自如。”莫庭荷说完,从香囊中又捏出一粒蓝色的水丸,轻轻一捏,水丸中迸发出一股清流,接着,莫庭荷便在苏耀钰面前失去了踪影。
天上飞下一只蓝色雀鸟,用翅膀将苏耀钰身上的糯米粉吹散开,虽然没法完全扫尽,可已经无法控制苏耀钰,苏耀钰撑开手,用内里的力量把糯米粉驱散干净。
刚重获自由,苏耀钰便腾空而起,急往熙城飞去,青汐也跟在他的身后。
再说熙城之中,莫庭荷到了熙城,所做的小镜也已所剩无几,待到莫庭荷落地的时候。小镜也只化为几滴水便再也没有了,莫庭荷的精力也耗费很多。虚弱地靠着墙角往前走,整个熙城犹如一座死城一般,一个人都看不见。
就在莫庭荷找不着方向的时候,突然远处火光四起。于是莫庭荷匆匆往火光盛焰之处跑去。
在熙城的城郊大火蔓延燃起。莫庭荷看到黑压压的黑甲兵就围坐在城郊的空地上,他们围在一处火堆边上,火中不知在烧着些什么,红色的火光照在所有人的脸上,狰狞又可怕。
莫庭荷莫名有些害怕。但是他依然耐不住自己的好奇,于是便又多往前走了一步,好在黑甲兵全神贯注盯着火堆,没有人留意身后走过来一个少女。
莫庭荷走到黑甲兵最后一排。视线穿过人与人之间的缝隙,她看到火光中竖着一根柱子,柱子上绑着一个黑色的人影。莫庭荷突然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性,难道那个就是石草草?难道他失败了?他被黑甲兵给绑了?
可是此时此刻,莫庭荷无计可施,她突然想起刚才走过的路边有一口水井。于是匆忙回身,自水井中引出一汪黑色的死水。
那水井不知已经荒废多久,井水又黑又臭,莫庭荷的精力本已消耗殆尽,但为了救人强撑着将这臭水一并引到天上形成小镜。接着又以灵力催动将小镜形成大水球蔓,开来。
只听哗啦一声。上升到最高位的水球破灭,漫天的黑臭液体淋浇在火堆上,也落在圈坐一旁的黑甲兵身上。黑甲兵们纷纷站起,不住咒骂,可是莫庭荷已经顾不得了,虽然火灭了,可她依然不确定石草草还能活着,即便活着,也不知能能否在这群黑甲兵中全身而退。
就在莫庭荷左右为难的时候,突然,乌鸦惊叫,翅膀扑棱棱地在黑夜中传出恐怖的声音。
接着突见天上银光四起,然后就有几个黑甲兵应声倒下,其余意识到危险的黑甲兵纷纷拔出兵器。一脸警惕的望着四周和上空,想看究竟是谁在偷袭他们。
莫庭荷躲在水井后面,抬头张望,只见鸦群飞过,天上落下来了一个白衣少年。
那白衣少年手持长刀用力劈向最靠近他的一个黑甲兵。速度快得莫庭荷甚至连人影都看不见。
在混乱中,莫庭荷只能看到白光横飞。以及黑甲兵时不时传来的哀嚎,她毕竟年岁不大,见识不多,见闻这样的场景,第一反应便是将自己躲藏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四周终于安静下来,莫庭荷再次慢慢的将脑袋探出了水井,向着前面仔细张望,发现只剩下白衣少年站在原地,而他的四周已经横七竖八躺了不少的人。
“你也别躲了。出来吧。”石草草跟莫庭荷说,“我早就已经看到你了。”
莫庭荷这才犹犹豫豫的站了起来,她捏着裙子,慢腾腾地往石草草的方向走去,行路还未过半,突然听见石草草大喊一声“小心!”
莫庭荷听见身后传来嗖嗖的声音。她还来不及转头就已经被闪身飞来的石草草拉到身后,几乎在同一瞬间石草草以长刀格挡,地上顿时落下不少支断箭。
劫后余生的莫庭荷从石草草的身后往前看,也不知什么时候,竟来了那么多的黑甲兵,这群黑甲兵以黑色虎纹盾牌作为掩护,箭弩将石草草与莫庭荷围在半圆之内,正在莫庭荷思索如何突围的时候,身后又传来了响动,居然是一群火炮手在两人身后摆好阵势,两队人马,将石草草与莫庭荷围了个水泄不通。
“你们这个陷阱布得倒是精妙!”石草草哼道。
人群中走出来一个个头不高,身着武装的白面男子,约莫40多岁年纪,下盘稳健可以看得出功夫深厚,拱手抱拳道:“在下校尉胡青瑾。”
石草草不认识他,皱眉问道:“你又是谁?我见你打扮应该是他们的头吧,今日横竖我都是一死,我只问你一件事,你说还是不说?”
“请说。”
“我且问你。是不是你下令屠了熙城全城?”
胡青瑾哈哈大笑:“我还当是什么问题,是了,熙城的确是我手下的兵屠的。只是我也是听命于人,你若要寻仇也不该找我。”
“不找你又要找谁。”石草草提刀点地往胡青瑾身上刺去,没想到横档里竟然飞出不少羽箭,石草草躲闪不及,翻身落在地上。
胡青瑾脸上神色不改,摸着下巴说道:“当初我们屠杀熙城时,少城主屠沙净并不在,后也不知所踪。看你身手,你便是屠沙净了。”
石草草恨道:“你不配提我的名字。”
胡青瑾不以为忤。反而笑得更加开心:“我这一生最敬佩的,唯有屠令一人,也就是你的父亲。当初我奉旨屠灭熙城全城。屠令知道反抗无用,也知道如不是我,也会是别人,便与我约好,我们两人公平决斗一回。若是我赢,他自愿带着熙城老小舍身赴死。若是赢了……屠公子,你可知你父亲的遗愿究竟是什么?”
“你说谎我爹不可能输!”石草草斩钉截铁地说道。
“对你没说错,你父亲不可能输。屠沙净,你可知为什么你还能活到现在?为什么你可以太太平平地在太书院与太武院来去?甚至进了兵部?当时我们有一万个机会可以杀你,可是我没有,因为什么?因为我胡青瑾言而有信,我说到做到!”胡青瑾一脸严肃地说道,“我既然答应你父亲,饶你性命,保你平安。我便不会动你,难道你以为江副院长不知你真实身份吗?不,他很早以前就知道了。他也是受我所托,在上京城对你百般照顾,不然以你的性子恐怕早就死八百多回了。”
“我不需要你们的照顾。你杀了我的父亲,居然还跟我说你对我有救命之恩。那我这杀父之仇。是多么一件可笑的笑话。”、
“所谓仇怨。只是你们凡人心中所想。我是军人,我只对我的军令负责。我也说过,屠灭熙城并非我本愿。我是杀了他们,不过也差人将熙城老小的后事妥善安置,入土为安。我已做到我能做到的全部。这么多年我率军驻守熙城,从不希望挑起战乱。”
“无意挑起战乱?难道你的上家没有给你特别交代吗?难道你不知道静王的黑甲兵已经被全数剿灭了吗?”
胡青瑾眼中流露出一丝讶异,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他一边沉思一边说话,所以说话的语速非常慢,“屠公子,既然你能找到我这里。想必是有人想杀了我们,只是他不能用自己的手罢了。”
石草草从未想过真有这个可能性。他大吃一惊道:“怎么可能?你们到底听命于谁?究竟是谁要杀了熙城全部?是皇上还是太后?”
胡青瑾一笑:“皇上太后?是他们也不是他们。熙城的人必须要死,就如同今天我们黑甲兵也必须要死是一样的。”
“你把话说清楚些。”
“数年前我这一队黑甲兵奉令屠杀熙城全部,我就猜到今天的结果。图公子,如果你要杀了我们的,就请便吧,我与我所有的兵士都不会反抗,这是我们欠你的。我们也可以还,你只是希望图公子记住。我们是端朝的黑甲兵,我们忠肝义胆的。我们精忠报国。”
石草草大骇:“我并没有说要杀了你!我只是想要一个真相,如果你愿意告诉我究竟谁是我的杀父仇人。我可以放你们一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