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万万不行的,每天早朝前,主管太监都会整理龙袍,无论龙袍留在何宫,主管太监都要将其取走,放在养心殿内整理妥当后,待皇上回养心殿穿着上朝。”这些回忆渐渐勾起了骁成章的回忆,他的话也越来越多了起来。
“也就是说,如果不是皇上的人穿上龙袍,皇上不可能不知道。”
“如果敢有人如此胆大妄为,宫里的主管公公就解决了。”
“可是我第一次见到红豆的时候,她就身着一件并不合身的龙袍,而且不是新龙袍,因为那件龙袍已经点睛。”
“然后呢?”
“当时正赶上静王兵变,我也没法去核实,但我可以肯定的事,红豆被我们带走后,那件龙袍也变成了碎布,我曾问过,说宫里就仿佛没发生这件事一样,没人因为龙袍被毁或丢失而受处罚,也没人来找红豆,开始我只以为红豆是个宫女,所以不被重视很正常,可如今听你所说,龙袍都坏了,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这件事的确稀奇。只是我更奇怪,为什么红豆一个小姑娘会穿着龙袍,还出现大殿之中。”骁成章提道。
莫庭荷说:“我也不知,或许红豆姑娘是受人安排,扮成皇上模样,站在大殿中当做是是一个诱饵罢了。只是我们的人阴差阳错,在静王大军到来之前就已经将红豆姑娘给带走了,所以当时我也猜测,或许红豆姑娘只是做了一个靶子。可是现在细想想又觉得不对,若只是要找一个靶子,为何要找这么一个娇小的姑娘,若是找一个身形与皇上差不多的,那不是更能骗到静王吗?静王与皇上是兄弟,他们如此熟识,在进门的那一刻静王难道不会认出这是假的吗?”莫庭荷抿抿唇,“所以我在想,会不会红豆姑娘与静王有什么关联?静王投鼠忌器,分神大乱,才能让虞相的银甲兵趁虚而入,不是吗?不过这件事已经无法确实了……”
“静王……”骁成章捻着胡子陷入沉思:“刚才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过现在的皇上不就是静王吗?等等,现在的皇上到底是骁子恒还是骁鸣鹤?”
莫庭荷答道:“现在的皇上是骁鸣鹤。”
骁成章连声叫道:“这不就对了吗?骁鸣鹤不就是静王吗?”
莫庭荷心想,不知这骁成章在这山坳坳中呆了多久了,竟然连这些事都不知道,不活还是耐着性子回答道:“骁鸣鹤原来是静王没错,只是他做了皇帝以后又将静王的称号赐给了骁子恒,所以骁子恒成了静王。当初静王争权失败后,被封为静王,又被骁鸣鹤赶去了他原来那偏僻贫瘠的驻地之中。再后来,因为新帝登基,世人多有不服,地位不稳,十八外族屡有进犯,朝廷里无人可用,于是骁鸣鹤便不顾薛太后的极力反对,重新提拔静王骁子恒,并差静王骁子恒去荡平十八外族。骁先生,虽然你离开皇宫日久,这段历史恐怕你也是不知道的了。”
骁成章哼了一声说道:“我又要知道这些事情做什么?他们兄弟之间的懊糟事我想都不想想。”
“所以你的意思是现在骁子恒要谋骁鸣鹤的反,反倒是件挺好的事似的。”
骁成章哈哈大笑起来:“他们这俩兄弟早就不对付,与我又有何干?这件事若要我说,说到底还是因着骁念苏那个老头儿自己造的孽。又与他人何由。”
骁念苏正是骁鸣鹤与骁子恒的父亲,是先帝,也是端朝开国以来第三个皇帝。
莫庭荷饶有兴致地问道:“骁先生,本来我并不想问,不过既然都谈到这些事了,我就想多问一句,不知道骁先生当初为何没有参与到那场夺嫡之战呢?无论是从年龄还是身份,骁先生显然都比他们要尊贵不少。”
骁成章目视远方回忆起过往,长叹了一口气道:“我在骁念苏眼中,这的身份可算不得是尊贵的,甚至还很低贱。其实我们家里的事情也很乱得很,骁家男子向来深情,这在我太爷爷那辈可算是感天动地,可惜到了骁念苏这一辈,倒不是说他绝情,只能说他对好几个女人深情,顾此失彼,总伤人心。”
今日回忆之事太多,骁成章也想起几十年前,这静谧的空气,竟让骁成章起了倾诉的欲望,即便身边是个不明来历的小子,可骁成章还是想起了他最早的过往,骁成章说道:“其实我的生父并不是骁念苏,而是骁覃。”
莫庭荷早从萧公子耳中知道骁覃其事,骁覃虽有其人,却不在骁家族谱之中,于是便故意装傻问道:“这个骁覃又是谁?似乎骁家族谱中并没有这人。”
“你只看骁家族谱,自然是找不到这个人的,如果我一直是之子,而不是被骁念苏收入宫中,那恐怕连我的名字都进不去骁家族谱,算起来,我是不是还要谢谢骁念苏,他霸占了我的母亲,所以让我也成了他的儿子,也得以认祖归宗。”骁成章说这话的时候,嘴里都是切骨的寒冷,“只可惜,我是他那个永远养不熟的儿子,因为我总记得,我的生父是骁覃。当年我才12岁。我父亲身死,母亲带着我总被人欺负,只是当初我年幼,保护不好母亲,以至于让母亲在路上偶遇了出宫巡游的骁念苏,当时骁念苏见我母亲长得漂亮,便起了霸占之意。像骁念苏那样的权势,又怎会将我们孤儿寡母放在心中,本就是个露水姻缘,他却意外在我家中发现我父亲留下的玉佩。我父亲的玉佩,那是前朝大宛所留旧物,若是让别人看到了,恐怕要治我母亲一个谋逆的罪,不过毕竟是骁念苏,他一见那个玉佩就知道是我奶奶留给我父亲的,而我奶奶,正是前朝大宛王朝唯一血脉,也是我爷爷骁祖在后宫中唯一的妃子,若阚公主。”
“若阚公主是太皇帝骁祖唯一的妃,传言太皇帝没有纳后,后宫独宠若阚公主一人,公主竟然诞下一个儿子骁覃吗?可是史料记载,若阚公主一生无后。”
“那时,骁祖可是皇帝,还不是他想怎么写便怎么写,我奶奶与我爷爷感情并不好,我爷爷鲜少来后宫,这些都是我父亲跟我说的。骁祖虽然是我的爷爷,可他待我父亲不好,我也不想认他。”
莫庭和再次皱眉:“世人都说,骁祖皇帝,宅心仁厚,与若阚公主煎鲽情深,骁祖皇帝这一辈子没有立后只为若阚公主,因若阚公主是前朝公主,说她不愿低头嫁于谋逆之家,也不愿为骁家生子,所以宁可做个阚妃,只当自己被敌贼囚禁,三拜九叩都不情愿,也没有留下任何后代。”莫庭荷依旧记着自己心中的美好遐想。
“若是他们真的焦不离孟,那骁念苏又是哪里来的呢?骁祖四十岁的时候,宠信了一个宫女,那个宫女生下的正是骁念苏,只是出生太过卑微,一直也没受骁祖重视,后来群臣逼着骁祖立太子,要么骁覃,要么骁念苏,最后跌破所有人的眼镜,骁祖居然立的是骁念苏为太子。”
“那为什么史料中从未提过骁覃?难道是骁覃做犯了什么错事,惹恼了骁祖?可是他与若阚公主即便没有史书中写的浓情似水,想来感情也不会太差,怎么会由得一个宫女之子将骁覃比下去?”
骁成章哈哈笑道:“你们也都是被骁家胡编乱造的那些史书给骗了,我们骁家除了我的太爷爷骁冷尧是一个大情种之外,其余诸人虽也有情,却无法做到一心一意。我爷爷与奶奶并不相爱,不,他们不仅仅是貌合神离,甚至是互相厌恶,特别是在我奶奶生下我爹之后,骁祖就将我奶奶还有我爹囚禁在宫中。直到我太爷爷太奶奶去世都没有放出来。我奶奶去世之后,我爹就被骁祖被逐出皇宫,生死不顾,任由我爹归为一个王子,流落街头,怎么样,莫公子,你可觉得心寒?”
莫庭荷点头:“我真的很难想象,竟然还有这一段事情。只是我很奇怪,既然骁覃被放逐街头,那又如何与你母亲相识,又如何生下的你?”
“他们的认识到也简单。当初我父亲被骁祖赶出皇宫后,自知再无人顾他生死,本想寻死,可饿死的感觉实在太难受,终于在饿了好几天后,放下了作为王子的尊严,隐姓埋名去了一家富户工作。那富户只当我父亲是个破落户家的孩子,给了口饭,从不给工钱,还经常打骂我父亲。我父亲被打得受不了,便跑了出来,在路上时候,饥寒交迫,脚步虚软,摔在雨中。旁边过了一轿,轿中人扔下半块馒头。这半块馒头又救了我父亲的姓名,后来,我父亲念了这个恩德,他还记得那轿子上的绣纹,与别处不同,便蹲在路上静候,也不知等了多久,终于又等到那轿子,然后便去寻了,也就寻到了我的母亲。我的母亲的家族,当时是临安府大户,再加上我母亲貌美,名誉全府,算下来还有凤仪之运,所以我母亲家也不急着让女儿嫁人,而是到处想法子让我母亲进宫。我父亲也深知自己配不上我的母亲,我母亲的家人也断不会同意我父亲与我母亲的亲事,于是只能默默喜欢,却从不敢将心中的话宣泄于口。”
骁成章说道这里,顿了一下,重重地叹了口气:“可惜的是,人力终究抗不过天命,我母亲长得太过漂亮。因此也招惹了祸端。临安府知府,老年丧妻,想找一续弦就看上了我的母亲,又听说我母亲有凤仪之命,那老东西居然还有虚妄美梦,说什么都要得到我的母亲。我母亲一家虽然没犯一点错,却因为老知府的百般陷害,结果全家安上一个抄家处斩的罪名。我母亲自然被押回了知府衙门,有冤无处诉,我母亲已打定主意一死了之。可那老知府给我母亲吃了迷药,直到娶亲那天,我母亲都在昏睡中。就在洞房的那一夜,我父亲借着帮工的身份潜入知府衙门。将那满头肥油的老知府打了一顿以后,背着我母亲便跑走了。我父亲带着我母亲,两人躲进山里,不敢出来。我母亲感念父亲救命之恩,两人日久生情,便草草办了婚礼,再后来就有了我。如今想来,我父母亲夫妻情比金坚,我记得幼年的时候,我父亲与我母亲恩爱有加,相敬如宾,每每回想起,我都觉得,当时我们一家三口在山里的那些日子,是我这一辈子过的最开心的时日。”
“那你父亲是因为什么事过世的?”
“你也别着急,我慢慢跟你说。我父母躲进山里后,的确过了一段极为幸福的日子,只可惜好景不长。一次,我父亲听两个来山里玩的人说起,当初意图强霸我母亲的老知府因犯了事,被朝廷追究,骁念苏已派了钦差大臣来到临安府,如今更是广发告示,鼓励当年背这老知府欺负过的百姓都来诉说冤屈,钦差大臣也会为百姓雪洗冤屈。我父亲知道,当年老知府构陷我母亲一家之事是我母亲心中一直的恨,便将这件事与我母亲说了,我母亲坚决要下山为自己父母击鼓鸣冤,想为她父母,还有那些备受牵连的亲戚朋友们寻个公道。我父亲自然是应允了。于是便陪着我母亲下山。进了衙门之后,那钦差亲自来见,因为姚家。曾是临安府大户。新来的钦差阅毕案卷也知道姚家受了大的冤屈,如今苦主来报,怎能置之不理。于是便留着我母亲谈了好久。我父亲本要陪着我母亲,后来官差说有些事只能找我母亲一人说,于是便让我父亲在外等候。我父亲在外等待的时候,上京城下来的那个钦差盯着我父亲看了许久,接着又佯装无事一样问了我父亲一些事情,我父亲并未对自己的身份有所隐瞒,毕竟他以为骁祖恨他,赶他,可也只到如此了,结果远不能再坏。这只是因为当时,他也不知原来这才是祸事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