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上一世的故事 苏耀钰向4
恍惚间，莫庭荷的眼前仿佛被那日在莫家后院救自己的那个高大书生的身影所覆盖，那是少女的恋慕，也是莫庭荷羞于启齿的往事，她闭上眼睛，那高大书生竟与夫君的影像合二为一，她又羞又怕，却反而生出一丝胆色，伸出小舌搅缠上苏耀钰。
苏耀钰全身一震，吻得更为用力，仿佛要吮出她的灵魂一般。
莫庭荷脑中闪过白光，一时间，什么都是空白的了，只有唇上绵绵不绝的吻还是如此真实。
两人吻到日头高深，小厮来叫苏耀钰起床才陡然结束。
莫庭荷不安地看夫君缓缓睁开双眼，他白净的脸皮还泛着微红。
“以后不可这样了。”苏耀钰看莫庭荷被吻的发肿的唇，硬着语气说道，“夫妻之间，何事该做何事不该做，该有的本分都忘了吗？”
看莫庭荷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苏耀钰快速从床上下来，背着身子跟她说道：“罚你禁足半日，这半日里，你不得出去，任何人不得进来，好好反省下自己。”
莫庭荷抓着身上的中衣，埋头坐在床沿，低声应了句是，苏耀钰开门离开。
苏耀钰走到院落，隐隐的红梅香飘进鼻中，他深深吸了口气，他还是太高估自己的自制力，只要抱着莫庭荷，他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要她，要她。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如莫庭荷今晨的模样被人看到，岂不是让所有人知道，他苏耀钰是爱惨了莫庭荷，他不敢赌，不能赌。
平安府知府柳大人见这大雪纷飞，红梅如火，兴致而来，与夫人在新建的园子里开了个诗会，邀了不少本府才俊和富户前来相聚。苏家正在邀请之列。
男宾在前院温酒作诗，女宾在后院暖阁里喝茶聊天。
苏家去得有些迟，因苏夫人在路上看到家新开的首饰行，停轿进去晃了一圈，莫庭荷跟在婆婆身后。
苏夫人看的都是些金缕雕嵌的东西，莫庭荷不敢言语，眼睛却扫了几眼柜台上摆的头钗首饰。
苏夫人正听着老板的介绍，首饰行的厚帘揭开，一个穿着鹅黄裙衫的少女在两个丫鬟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那少女面若银盘，眼中水光粼粼，是个难得的美人。
苏夫人偷偷问首饰店老板：“这是哪家千金？”
首饰店老板轻声说道：“是柳知府的独生女儿，柳家小姐。”
苏夫人双目放光，悄声让丫鬟去把苏耀钰叫进来。
苏耀钰只当首饰行就母亲和莫庭荷在，也不用避嫌，掀开帘子就踏步走了进来。
“呀！”柳可意是未出阁的姑娘，这次是借着雪天人少和丫鬟偷偷出来买些喜欢的首饰，突然进来个陌生的年轻男子，下意识地拿帕子挡住脸。
苏耀钰看到首饰行里还有别的女子，也觉得尴尬，走到母亲身边：“母亲有什么事，没事我在外面等您。”
“不急，耀儿，你来帮我看看这两个钗子，哪个更好看些？”苏夫人一心只想借这个缘由让那柳家小姐能注意到苏耀钰，却没留意苏耀钰故意贴站莫庭荷身畔。
“都是俗物。”苏耀钰看不上这些满金满银的首饰，摇摇头。
“噗嗤。”一旁的柳可意捂嘴笑了出来。她刚才也偷偷看了眼进来的高大男子，剑眉星目，一表人才，柳知府好招揽青年才俊入府，其中也不乏相貌英俊的，可在这个男子面前，都如癞蛤蟆一般。
听到柳可意的反应，苏夫人不以为忤反而面露喜色。
像是显示自己一般，柳可意从面前的柜上取了个蓝色芽苗般的素钗问老板：“老板，这个多少钱？”
“柳小姐，这个五钱银子。”
苏耀钰觉得身边的莫庭荷抖了一下，再看她眼睛定定看着柳小姐手上的钗子，心下了然。
柳可意许是觉得钗子太过便宜，便放下，又拿起一旁一个雕工精美的银钗问道：“这个呢？”
“柳小姐真有眼光，这钗子可是京城名匠制的，要五十两纹银呢。”
这下又太贵了，但也不至于买不起，柳可意本想让丫鬟拿荷包付钱，却又看到苏夫人一直盯着她看，脑中灵光一闪，将钗子放下说道：“太贵了，我爹爹俸禄低薄，我不能戴那么奢侈的东西。”
说罢，带着两个丫鬟走出首饰行。
首饰行老板悻悻收拾东西，苏夫人则把手上两根金钗递给他：“这两根我都要了，包起来吧。”
苏耀钰出声与母亲说道：“母亲已经去晚了，不如再多包些首饰去做赔礼也好。”
苏夫人就等着儿子说这句话，却还端坐说道：“耀儿你眼光好，你挑些好的给我包起来。”
“是。”
苏夫人看儿子在柜台前巡寻，让老板包下那根银钗的时候，捂嘴笑得正欢。
莫庭荷在苏府有月钱，五钱银子对她而言也是笔不小开支，不过快过年了，姑娘家总想有些新的穿戴，她只能心里默默盼着苏耀钰别把那根蓝色的素钗给挑了。
可苏耀钰还是选了那根素钗，莫庭荷心中失望极了。
苏耀钰拿着素钗，轻声跟老板说着什么，老板皱皱眉头，说道：“可以是可以，不过少说也要三四个时辰。”
“那就三四个时辰后再送来柳府吧，记得定要送到我的手上。”苏耀钰把钗子递还给掌柜，让下人拿着其他包好的首饰，扶着母亲走出首饰店。
莫庭荷磨磨蹭蹭跟在后面，看苏耀钰在前面，鼓着勇气说道：“夫君，那钗子太便宜了，怕不合适。”她还盼着夫君能把钗子去退了。
“什么样的人配什么样的钗子，有什么不合适的。”苏耀钰没回头看她。
莫庭荷咬唇，她的发髻上只有一根最普通不过的银钗，那是苏夫人实在看不过她日日荆钗的寒酸样，从自己首饰盒里挑了赏她的。
苏家是平安府有名的富户，出手阔绰，这次的首饰送得在场女眷人人满意，纷纷在一旁跟苏夫人说着奉承话，苏夫人心中受用得很，也觉得儿子懂事不少，知道为自己撑足了场面。
柳可意从丫鬟手里接过那个包装精美的匣子，打开一看，正是自己看上的银钗，嘴角泛笑。
一旁的丫鬟明知故问说道：“这钗子，不就是小姐看上的那根吗？”
“我可看清楚了，刚才首饰店坐咱们旁边的就是那苏家的夫人呢。”另一个丫鬟说道。
“看来这苏夫人送钗赔礼是假，讨好咱们小姐才是真的呀。”
“别嘴碎，她讨好我做什么呀。”柳可意拿帕子捂嘴说道。
“讨好了小姐，娶回家做儿媳妇呀！”丫鬟跟着柳可意时间长了，柳可意对苏耀钰一见倾心怎么会看不出来。
柳可意羞红了脸，作势要打。
两个丫鬟连连告饶。
莫庭荷站在苏夫人身后，看满桌的首饰被暖阁中的女眷纷纷挑走，有些多的都被丫鬟拿了，可苏夫人没让她去挑，她也不会做失体面的事，只能默默站着，一言不发。
两个丫鬟抱着一个棋盘放在暖阁的桌上，女眷们纷纷好奇。
“这围棋是男人玩的，拿来做什？”一个女眷好奇地问。
“老爷说，前院那些公子也在比棋，让我们选个女巾帼去和他们比试比试呢。”柳夫人也是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颇喜欢这些玩意。
“女人哪里比得过男人呢。”女眷纷纷摇头。
“娘，我来试试。”柳可意盈盈出声。
“可意棋艺精湛，连你爹都不是对手，别吓到那些公子。”柳夫人夸赞自己女儿，“我们出个稍好的就行。”
大家都知道柳夫人意思，柳可意还未婚配，去前院与男子下棋终究不成体统。
“庭荷，你去吧。”苏夫人把自己儿媳推出来。
大家才注意到苏夫人身后怯生生的莫庭荷。
“苏夫人，这是？”
“我带来的，会摆弄些棋子。”当着柳夫人和柳可意的面，苏夫人不想承认莫庭荷是自己的儿媳。
“你会下围棋吗？”柳夫人笑吟吟地问莫庭荷。
莫庭荷点点头。
柳夫人看莫庭荷那副惊慌的样子，还有些不放心，跟柳可意说道：“可意，你陪她下两局，看看她到底会多少？”
柳可意落落大方拉着莫庭荷落座，让她先手。
“让你三个子？”柳可意问她。
莫庭荷摇摇头。率先下了一子。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柳可意下得冷汗涔涔，柳夫人也看得变了脸色。
“我认输了。”莫庭荷没再落子，垂手说道。
柳可意吃惊地看她，如今这棋局，莫庭荷随便再下一子她柳可意就是满盘皆输，怎么突然就认输了呢。
一旁女眷看不懂，纷纷耳语：“明明看苏家这位的棋子比柳小姐的多出那么多，怎么反而是苏家输了呢？”
“这你又不懂了，以少胜多才显得柳小姐厉害啊。”
柳可意捏着棋子的手指在发抖：“你莫不是在侮辱我吗？”
莫庭荷摇摇头，退到苏夫人身后。
苏夫人也看不懂，奇怪为什么柳可意会气成这样。
“夫人，老爷在前面问，是哪位女巾帼出战？”一个丫鬟跑来问道。
“就这位了。”柳夫人拉着莫庭荷的手跨出门去。
前院不似暖阁，人人都穿着厚袄。柳夫人出来时，下人已经拿过暖和的披风帽子把她罩得严严实实，莫庭荷就没这待遇了，她一出暖阁就被冻得一哆嗦，想回屋取外衫已被柳夫人拉着手往前院走去。
暖阁的女眷一是避嫌，二是懒得大冷天出去，都没跟过去，莫庭荷还穿着绣鞋，一脚深一脚浅埋在雪地里，柳夫人却全不管这些，报复性地越走越快。
苏耀钰看到脸冻得苍白的莫庭荷，全然顾不上父亲还在现场，飞扑过去紧紧搂住她。
莫庭荷冷得两齿打颤，苏耀钰是她能靠上的唯一热源，她也环着他的腰不愿放手。
柳知府饶有兴趣地问道：“这位是？”
“内子。”苏耀钰匆匆从身上脱下羽翎披风，把莫庭荷全身上下密密裹住。
“原来是苏家少夫人。”柳知府拢着胡子说：“真是夫妻情深啊。我还从没见耀杭那么紧张呢。”
苏耀钰才惊觉自己失态。
他放慢了速度说道：“家中小儿未满三月，母亲得了风寒对孩子不好。”
“也是，这前院的确冷了些，苏家少夫人怕受不了，我们去舫上比吧。”柳知府说道。
前院众人早呆不住了，柳知府一发话，纷纷往舫上走去。
停在湖边的三层画舫里一丝冷风都吹不进，火盆把里面捂得温暖无比。
柳家下人把棋盘在画舫一层的中间摆了起来，画舫前方另外支了个巨大的棋盘，每一步棋都有人照摹在巨大棋盘上，方便观赏。
柳夫人在柳知府身边坐下，看莫庭荷下棋。
莫庭荷对面的是平安府有名的才子，看莫庭荷一介女流，也提不起什么兴致，随手下了几个子。
莫庭荷裹着苏耀钰的披风又站了起来。
才子嗤了一声：“还没下几个子就知道厉害了？”
“能不能加个垫子。”莫庭荷红着脸说，“我够不到。”
柳家下人给她送了个加高的椅子，又塞给她一个手炉。
莫庭荷这才坐下缓缓下棋。
这场比局和刚才暖阁不同，暖阁里的女眷大多是不懂棋的，下得是好是坏没人知道。可画舫中的都是些青年才俊，即便棋艺不甚精湛也都会看。莫庭荷不会让棋也不能再弃子认输，只能一步步下着。
愈下到后面，惊叹越重，舫上众人皆惊，莫庭荷这一柔弱女子怎会有如此谋略，下棋路数步步精妙，往往十几子后才能想到她那步棋的意味。
柳知府看得连连点头：“这位少夫人的棋路让我想起一个人。”
“大人是说莫伯舒吗？”一旁的男人说道。
“是是。”柳知府扼腕，“如此一个才华横溢的人，可惜天妒英才。”
“老爷还和莫伯舒下过棋？”柳夫人笑着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