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荷。”苏耀钰缓缓地说:“其实杀戮未必能解决问题,特别是一个在原世界并没有死的人,我们在这个世界中又如何能杀呢?相比而言,保住骁帝的命比杀了静王更有用。”
莫庭荷呆呆地说:“我实在弄不明白你们说的那些规则,我只是希望相公不要耽误了大计,若是什么都改变不了,又何苦要受那么多的苦难呢?”
“那是我自愿受的,而且现下看来,我们的付出是有用的,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在重回正轨,而我们原来的世界也会发生改变,最终,我们定能去到一个我们都期望的世界中去。”
“相公,你所期望的世界,是什么世界呢?”
“自然是与你和孩子长伴到老。”
“那裴斐呢?”
苏耀钰语塞,隔了一会儿才说道:“他只说过,静王兵变篡位后,民不聊生,他是为了大端的福祉罢了。”
“相公,裴斐这个愿望未免太空了,他不姓骁,也只是个小小的都统,实在不知他为何要做出那么大的一个局。风险太大,未必也能得什么好处。”
“庭荷,这世上有些人做事,便是从不为自己,而是为了天下的。”苏耀钰揽着莫庭荷的肩膀将她安放进自己的怀中。
……
苏耀钰与莫庭荷的大婚还未从上京城茶余饭后的谈资中消淡,明国公府与秦家女儿的亲事又被沸沸扬扬传了出来。
之前都说秦家女儿得虞相保媒,许配给了内阁莫庭,没想到莫庭因为牵连平安府柳案,这么快就丢了这到手的姻缘,世人谈起,无不为莫庭叹息。
“那位内阁的莫大人终归是小地方人,没有靠山,能得秦家垂青已是大运,如今遭遇悔婚,说不定也是福气呢。”
“是啊,秦家女儿彪悍得很,听闻莫大人身材瘦弱,未必能应付得过去。”
“不过说起来,秦家悔婚之后,怎么能那么快又攀上国公府家的亲事?”
“我也奇怪,婚配的还是明牧,这可是明国公的长孙,将来世袭爵位,娶个公主都是了当的,怎么会愿意与秦家女儿婚配?”
“而且我还听说,这位秦小姐曾经当街鞭打明公子,两家应该结怨已深,怎么还能合到一起呢?”
一桌四个人,就着酒菜,在酒馆里高谈阔论,冷不丁旁边又过来一个人,那人的耳朵上有一颗红痣,端着一壶上好的女儿红给四人倒上。
那四人以为是酒中好友,便请他坐下,他坐下后轻声说了句:“刚才我听几位说起明秦两家的婚事?”
“是啊,现在整个上京城有谁不谈这件事?可是让人惊掉下巴的大新闻啊。”
“这件事,我也有个传闻,说是秦小姐只是进明家的门,却没有名分的。”
“这这个消息是从哪里得来的?秦家虽然比明家差些,不过也不至于无名无分就进了人家家门吧,毕竟秦家也是世家。”
“所以这件事我真不明白,刚才我在那边喝酒,听你们四位像是明白人,故来问问。”
“这位兄台,你这么说,可有什么凭据吗?”
“我是听龙凤金店的掌柜说的,之前一有传闻,龙凤金店的掌柜就带了店里最时兴的式样去了明国公府,但是明国公家的主母看了三样都说不要,龙凤金店掌柜以为是不够气派,出来时候给管家塞了银子,管家才说,是太气派了才不要。”
“听你说得好像是亲身经历过的一般。”
“后面还有,最终明国公府相中的那套啊,成色款式都是二三流的,掌柜与我说,上京城的高门大户纳妾都不用这样东西,这种送去秦府,不是折辱是什么?”
见那四人还不信,他又继续说道:“你们若是不信我,直接去龙凤金店打听打听不就知道了?”
那四人相互看了一眼,嘿嘿笑了起来:“我们又不是那无知妇人,怎么能在人后闲嚼舌根呢?”
“是啊,明家是娶是纳还是买,与我们平头百姓又有什么关系呢。”
送酒人又给四人送了一轮酒,呵呵一笑:“说得倒也是。”
自那天之后,原本的明秦两家嫁娶婚事突然变成了纳妾,为此秦常德铁青了脸再给明国公府递了帖子。
但明国公始终避而不见,秦常德又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等入夜之后,翻过明家的围墙,直闯明国公住处,却在半路上被一件事吸引了注意力,原来是明牧失踪了。
明国公府的人已经连着找了好几日,可都找不到明牧,秦常德气地怒发冲冠,但也知道若此刻出现在明国公府内众人面前,反倒是自己理亏,于是又默默退了出去,回到秦府后,找了只鸽子,往宫里递了这个消息。
明牧失踪一事是在早朝上,秦常德指着明国公牵扯出来的,秦常德在骁鸣鹤前痛斥明牧之恶,前有污了女子清白,后有以纳代娶,折辱秦家女儿,秦常德说道最后,眼圈发红:“我们秦家虽然比不得他们国公府,可也不是任他们肆意欺侮摆弄的,明国公,若是你们不同意这门婚事,我家闺女不嫁也罢,未必要便宜你们家!”
明国公气得手抖,不停喊着:“冤孽!冤孽!”
骁鸣鹤本不想管这种儿女情长的小事,可毕竟明国公辅佐晓家几代君王,总不能在他这边便断了,秦常德之前为静王犬马,骁鸣鹤一直想将打压秦家,只是秦家联安阁与十八外族关系极好,甚至与哲敢族的皇室也有姻亲关系,所以骁鸣鹤既不想落狡兔死走狗烹的骂名,又担心秦家起了反意,反倒引火烧身,毕竟进来边境奏报过来,情况都不是很好,说不定在什么时候,哪一个外族便打起来了,这个时候,失了联安阁的秦常德,未必有其他人能替得上。
之前骁鸣鹤听说明秦两家结亲的消息还是很高兴的,毕竟这也算解开了他心中一个大结,如果秦家愿意与明家结亲,那便是大大的依附于妥协,骁鸣鹤也能知道秦家真正的心意,可今日在朝堂上听秦常德这一番怨言,骁鸣鹤陡然意识到,明家与秦家的结亲并没有一开始所想的那么简单,现在两家的关系,与其说是亲家,不如说是仇家。
骁鸣鹤头疼不已,只能劝两家回去再好好商量,可秦常德依然不依不饶,非要骁鸣鹤惩戒明牧。
骁鸣鹤呵斥了秦常德一番后,甩袖离去。
结果骁鸣鹤回到长乐宫时候,看见薛太后正在他的殿内喝茶。
自从上次蛊毒之祸以后,薛太后与骁鸣鹤亲近不少,也常有走动,骁鸣鹤对这个母亲总怀有戒心,但又不能拦着母亲不让进,所以母子两个始终维护着面上的客气。
薛太后见到骁鸣鹤后第一句便问:“你偏殿里养了个女人?”
骁鸣鹤顶不想谈的就是这件事,虎着脸不说话。
“外面乌七八糟的女人别带进宫,不干净。”薛太后放下茶盅,话锋一转又说道:“你可还记得你有几个薛家的远亲表妹,我找人见过了,冰雪聪明,都是好孩子,我想挑个好孩子送进宫来给你看看,不管怎么说,自家人照顾总比外人要好。”
骁鸣鹤冷笑:“母后的娘家还有人吗?”
薛后手指甲抠进桌子的木纹中:“我们薛家没有死绝。”
“那不知这几个表妹得是隔了几辈的亲戚了。”
“这也没什么不好的,我们薛家的女儿恪守本分,总比那些外人要好上很多。”
“母后,我不想听你说这个,如果母后今天过来,只想与我谈这件事,那母后请回吧。”
“我来找你,自然不是为了这件事。”薛太后扶了扶鬓角,“我已经听说了,明家与秦家的事。”
“哦?今日他们还为了这件事在朝堂上闹得不可开交,母后就已经知道了?”
薛太后得意地说:“皇上忙于朝政,这种女儿家的事自然是我这边消息更灵便些。”接着,薛太后将明牧与秦思淼的前因后果与骁鸣鹤说了一遍,然后又说道:“听说秦家女儿怀了身孕,所以秦常德才急着这件事,他们秦家也没说要明家大操大办,只说别委屈了女儿,可明家也实在过分,挑的首饰与聘礼还不如人家纳小妾的,显然是不将秦家女儿放在心里,也难怪秦常德会如此生气。”
“如此看来,这件事是明家做得过分了。”
“皇帝,明家如此高傲,连这么大的事业不先与你说,现在还惹出那么大的乱子,也该敲打敲打了。”
“母亲是什么意思呢?”
“明牧辱人女儿,这板子可少不了。”
“打明牧?”
“皇帝,不用打重,小施惩戒罢了,也是挫挫明国公的面子,总不能什么事都照着他意思去办,这样你是皇帝还是他是皇帝?”
“母后觉得明秦两家结亲有利还是有弊?”
“自然是大大的有利,秦常德衷心,说不定这个婚姻,便能把明国公家紧紧牵到我们手中呢。”
骁鸣鹤歪嘴一笑:“母后思虑缜密,儿子佩服,这件事容儿子再想一段时日,定能给母亲一个满意的答复。”
薛太后自觉骁鸣鹤听了自己的话,心中得意,又继续说道:“秦家的事你也未必要放在心上,端朝那么多大事,秦家又算得上什么?反倒是你的自己的事,你总要上心的,如今你后宫稀薄子嗣又……”薛太后刚说完这句,就感受到来自骁鸣鹤的巨大气压,知道说错话,连忙改口说:“你那几个表妹姿色艳丽,我让人给她们绘了像,回头让平公公给你送来。”
“母后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这样的小事母后帮我把持便好,我也没心思管那么多事。”
“皇帝,既然有你这句话,我也放心了,你的后宫交给我,我定帮你打理得井井有条。”
骁鸣鹤应付完薛太后,刚将薛太后送出长乐宫,转头就进了偏殿。
骁鸣鹤这猴急的模样落在薛太后眼里,薛太后与旁边的平公公说:“你去查下,究竟是哪个女人住在偏殿里?”
“太后是如何知道偏殿住的是女人?”
“哼,他们骁家老传统了,若是看上哪个女人,又不便收入宫中的,便放在偏殿,随招随到,岂不快活?”
“皇上新宠幸了女人,起居录里定有记载,此事好查。”
薛太后忙说:“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就去看他的起居录。”
“太后,是否会有不妥?不如让老奴先去查了吧。”平公公扶着薛太后上了轿辇。
“又有什么不妥的,我心里烧得慌,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事情没我想得那么简单。”薛太后此刻全然不顾身份,将轿辇停在内务宫前,由平公公从里面取出骁鸣鹤的起居录,然后翻阅起来
近几日骁鸣鹤的确一直在宠信一个女人,可是这个女人并无名字,起居录中只以“女子”两字代替,薛太后叫来了记录太监,记录太监支支吾吾,只说:“皇上不允我们记她名字,我们自然记不了的。”
“那这女人是从何而来的?”
“是一个月前带进来的,似乎是刚被打过,全身是血,皇上悉心照顾了几日,出落得是个水灵的美人,再然后,皇上就将此女给纳了。”
“这么有手段?”薛太后在心中嘀咕,“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个什么狐媚子,竟然能勾着皇帝跟她跑。”
平公公见薛太后义愤填膺的模样,连忙劝道:“太后,你又是以什么身份去教训那个狐媚子呢?此事,让小虞妃做不是更好?”
薛太后一听,顿觉是天上地下没有的好计策,便故意让平公公把长乐宫偏殿女人的消息透露给了小虞妃,此时的小虞妃是后宫之首,虽然没有皇后名分,做的事都是皇后才会做的事,而她的身份也是代表整个后宫的导向。
薛太后以为小虞妃会与那女子有一番撕扯,两人都丢尽面子,到时候她再调停,博个好名声不说,还能整肃后宫风气。
可薛太后终究是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