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你想,静王之事几乎板上钉钉,密诏现在就在皇上手里,皇上说真就是真,说假就是假,再加上静王如今就在牢里呆着,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上想什么时候动静王都可以,可如果这次能借这个机会扳倒薛太后,得到薛太后与秦家手里的黑甲兵,对皇上来说,岂不是更有益处?”
“难道皇上真要对自己的母亲如此吗?”
“相公,皇家之中,亲情薄弱,这么多年,薛太后也未必就把皇上待儿子一样真心。”
莫庭荷与苏耀钰说着,两人已经靠到虞相的书房,书房的前面有侍卫守着,后面的窗户却是没人的,苏耀钰和莫庭荷站在窗外,略略推开一道缝,里面的声音果然就传出来了。
虞相问道:“朴阁长,你这些话可是属实?”
“千真万确,我本来也只并非是因为同情收留明牧,只是明牧不出现,更能激起秦明两家的矛盾,虞相坐收渔翁之利,有什么不好,却没想到,明牧口中还有那么大的一个秘密。”
虞勉在一旁兴奋地说:“父亲,这可是天降的好事啊,明日我们就上折子参上秦家一本,私藏黑甲兵,静王余孽,那可是谋反的大罪了。”
“哼!那支熙城的黑甲兵有多骁勇你难道不知道吗?还能拱手让给别人?”
“父亲,咱们都有银甲兵了,还要黑甲兵做什么?”
“熙城那一支黑甲兵我自然是看不上的,可那块黑虎符却是我要的,我听说,静王在边境私藏了二十万大军,若是我们有黑虎符,这二十万大军不就尽归我们所用了吗?”
“父亲……我们要大军做什么?”
虞相像不认识一样看着儿子:“你说干什么?端朝崇武,我们一介文官,若是没有兵权,哪有挺直腰杆说话的资格。”
“可是父亲,这件事,若是让皇上知道了……”
“你这话就是好笑,滚一边去吧。”虞相继续跟朴敏说道:“朴阁长,这件事,你怎么看?”
朴敏捏着袖子说:“虞相,这件事急不过来,属下意思还是,徐徐图之。”
“那你的意思,是怎么一个徐徐图之?”
朴敏点点头,一点一滴说道:“虞相,如今静王已经被关押两年,皇上对静王态度始终不明,上次咱们将密诏呈上,皇上脸上的意味也不清不楚,所以属下担心……”
“担心什么?”
“皇上是想确认,朝堂之上,谁是真衷心,谁是另有图谋。”
“你说的也是有道理,继续往下说。”
“属下猜想,皇上不是不知道黑虎符在秦家和薛太后手里,毕竟熙城靠近临安府,熙城屯扎那么多黑甲兵,临安府知府不能不报,但是皇上依然放任,那就说明,皇上在等着有人把黑虎符呈给他,而呈给他的那个人,就是皇上接下来最信任的那个人。”
“你的意思就是说,皇上迟迟不动秦家,难道是等秦家主动奉上黑虎符?”
“属下猜想,秦家恐怕早就倒戈,他们自薛太后处拿到黑虎符的第一件事,就是呈给皇上。”
“这样的话,可不能胡说!”
“虞相,你想,黑甲兵从熙城回上京城那可不是一件大事,若说皇上不知道,怎么可能。若说只是太后在后面安排调度,可太后能有多少实权,秦家再能干,又如何能瞒得住皇上的耳目?”
“说起来,这群黑甲兵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我这边一些消息都没有?”
朴敏摇头:“查了入城记录,没有兵丁入城的记录,唯一有一条是……”
“是什么?”
“虞相你可记得,之前苏掌印带着你的银甲兵去剿灭熙城黑甲兵,当时说是得胜回来,然后银甲兵便进城了,但是我们后面并无核实熙城黑甲兵究竟有无被剿灭,如今看来,至少没有全部剿灭。”
“你的意思是,苏耀钰利用我,将黑甲兵混在银甲兵的队伍中,然后进了上京城?”
“如今苏掌印是裴斐一派,早于虞相翻脸,皇上也对苏耀钰极为宠信,此事也无甚追究的由头。”朴敏叹了口气道,“不过现在想想,如果黑甲兵是混入银甲兵进城的,虽然上京城银甲兵由虞相统领,可银甲兵的兵符却在皇上处,或许皇上也早知这件事,与苏掌印共同策划了此事呢,偏偏把你瞒得死死的。”
虞相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一拳捶在桌子上:“他们竟然敢骗我!”
“爹,儿子这就去杀了苏耀钰!”
“你这个孬种什么时候那么血性过!你怎么杀!”
“苏耀钰可是玉身,我将食玉虫扔到他身上,就不信他不能原形毕露。”
莫庭荷听到这里,不禁身体发寒,她侧目看向苏耀钰,苏耀钰抿唇没有说话。
“你这招若是有用,怎么他还能活到现在?”
“父亲不知,这食玉虫极难搜集,儿子上次也是草率了,没有准备足够的,现在联系了一个哲敢族来的商人,他那边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食玉虫,只要儿子钱给得够,这个商人能够全部给我,我到时就在朝堂之上将苏耀钰关入铁笼之中,让食玉虫啃咬得他尸骨无存。”
莫庭荷注意到苏耀钰的拳头在渐渐收紧,她连忙单手握住苏耀钰,将手心的温暖一寸寸传给他。
虞相却在屋里冷笑:“你若是这么做了,你也别想活了,宫殿之上,圣上之前,你用那么多的食玉虫,你觉得皇上会怎么想?若是引起殿内大乱,岂不招人笑话?皇上可咽不下这口气,定然要出在你身上。”
“那我就不在殿前如此,我去兵部,将他就地正法。”
“你是蠢材吗?你倒是跟我说说,你怎么能让苏耀钰乖乖站在原地任你投掷食玉虫?”
“我带去银甲兵,只要足够多,不信抓不住一个苏耀钰。”
“你又以何罪名动用银甲兵,抓捕苏耀钰?你还是不要异想天开了,如果我们想让皇上舍了秦家和薛太后,就不能动苏耀钰。”
“爹,为什么?苏耀钰难道不是你的心腹大患吗?他屡次欺骗父亲,父亲也早就对他恨之入骨了吧。”
“我是恨他,但是现在还没到时候,终有一天,我要他粉身碎骨,才能解我心头只恨!”虞相咬牙说完,这才注意到错愕不已的朴敏,连忙安慰道:“朴阁长,失态了。”
朴敏连忙躬身行礼:“是属下不好,属下未能体察虞相忧愁,虞相放心,自今以后,属下与苏耀钰也有不共戴天之仇。”
“你不用那么快展露好恶,我还有事要你在上京城行走,上京城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人,却未必知道你我二人关系究竟如何,你也应当去各处大人那边走动走动。”
朴敏一听,连忙下跪:“属下不知做了什么,惹虞相不悦了吗?”
虞相一把扶起朴敏:“哎,你这是做什么,我没有怀疑你,只是你行走多了,自然会有人拉拢你,倒是,你别忘了与我说就好。”
“属下定然不敢隐瞒虞相!”朴敏腿脚又软了,跪下对着虞相再次叩拜。
虞相笑嘻嘻地说:“朴阁长不必害怕,刚才的事朴阁长还没说完,朴阁长觉得,此事如何做才算稳妥?”
“虞相长官大理寺,正好借着秦明两家的事先行调查,找出秦家黑虎符,然后,献给皇上。”
“皇上会受我这个好意?”虞相的语气已经不悦。
“虞相莫要着急,属下精通雕凿,只要有黑虎符的样式过来,属下定能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
虞勉大声说道:“我懂了,你想做个假的去糊弄……”
“勉儿,你怎么能这么没规矩!”虞相想都没想,就喝止住了虞勉。
虞勉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朴敏小心翼翼地说:“黑甲兵只认黑虎符,却又有几人识得真假细节,再说,虞相不就是想要静王藏在边境的二十万大军吗?大军只听黑虎符的,不是吗?”
虞相哈哈大笑起来:“朴阁长,你可真是个妙人儿啊。”
朴敏听到夸赞,也喜笑颜开起来:“能为虞相分忧,也是属下的荣幸。”
虞相对虞勉说:“勉儿。天晚了,你先送朴阁长出去吧。”
虞勉得令就带着朴敏走了,虞相留在原地,身后的烛影微微摇晃,竟从后面走出一个人来。
此人不是别人,而是来听风。
“你也听到了?”虞相捏着胡子,侧目看来听风。
“我听见了,虞相。”
“朴敏对我一片忠心,你也未免太疑神疑鬼了。”虞相拍拍来听风的肩膀,“听风,我很喜欢你,你与我年轻时候一模一样,甚至比勉儿还有我年轻时候的性子,所以我也更器重你些,但是你啊,还真缺些容人之量。”
“虞相这么快就被朴阁长牵着鼻子走了?”
虞相面上挂不住,下撇嘴道:“怎么,你刚才可全部听见了,人家朴阁长一点没有藏私,他说的话与你说的话,分毫不差。”
“他和明牧的话,隔墙有耳,自然不会说错的。可这并不代表朴敏忠心与虞相。”
“年轻人,你这话又怎么说?”
“虞相,朴敏这么多年,在上京城官宦间多方行走你是知道的,难道只是因为他交游广阔吗?虞相你既然也早怀疑朴敏,又何必做出一副对他无比信任的态度?”
“因为他聪明,他竟然能猜出黑甲兵是跟在银甲兵内进入上京城的,只是他没想到,是我让苏耀钰带的银甲兵,而不是皇上!”虞相压低嗓音说道,“不知道虞勉是怎么做事的?不是说黑甲兵已经被驯服了吗?怎么会又到了秦家手里了?”
虞勉正推门进来,听见虞相后半句话,连忙跟自己喊冤道:“那群黑甲兵逃了,我怀疑他们已经被苏耀钰驯服,恐怕去到秦家那边也是受了苏耀钰指示,爹,熙城的黑甲兵不听黑虎符的,只听苏耀钰的。”
“你又说着无凭无据的话了,在你眼里,苏耀钰可真是无所不能,连黑甲兵都能驯服吗?那不给他黑虎符,让他去收了边境二十万黑甲兵呢?”
“爹,你总说这种话,我与苏耀钰交过手,除了食玉虫,他几乎无敌。”
“够了!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把人送到门口了吗?”
“我让管家把人带出去了,我想起一件事,急着来跟爹说。”
虞相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那么多事,都不知一起说,想一件事说一件事!”
“爹,是这样东西。”虞勉从怀里抽出一张卷轴,“之前爹不是想知道皇上新宠信的女子是什么样的人吗?堂姐画了一幅画,差嬷嬷送出来的,你也知道宫里东西不好拿,这也是辗转好几次才送到我手中的。”
“那么大的事,你刚才不说。”虞相迫不及待地接过卷轴,看见卷轴上还有封印,便问:“你没打开看过?”
“没有,我一拿到就藏在怀里,本想马上跟父亲说,来副阁过来了,这件事就耽搁了。”
来听风连忙跪下道:“全是属下的过错。”
“起来,都这个时候了,拍什么马屁。”虞相推开卷轴,一副美人图展现在三人面前。
“怎么是她?”来听风第一个失声叫了出来。
“对啊,她是怎么进的宫?”虞勉也是不可置信,“这女子假冒莫庭荷混入宫中,被打了板子,竟然还能上君主的榻,可真是奇女子了。”
“古往今来,奇女子还少吗?就说开朝莫皇后,死后还能复生,你说是不是奇女子?说这种话有什么意思,我也不想知道这个女子如何得了皇上宠信,我就想让她失宠,别耽误了你堂妹的路。”
“爹,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脑袋被浆糊糊住了吗?你堂姐死多久了,后位空悬,总要有人做,也不知你堂妹怎么了,竟然到现在一点进展都没有,你可知前段时间薛太后送了不少女人入宫?”
“我知道啊,不都被原路赶出来了吗?”
“薛家女被赶出宫,是因为你堂姐,还是因为这个女人?猪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