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她是真的想一个人过好自己的生活。
不，是带着他们的孩子一起。
****也没有拒绝，说了他所了解的倪佳人，说了他所知道的一切。他看得出来，这个男子，很爱倪佳人。
不然，哪儿有人那么有闲心，不远千里到美国，只为了给她的梦想铺路。
而且，他看她的眼神，除了心疼和自责，其余的都是爱意。
虽说他没结婚，不代表他没有恋爱过，不代表他不懂情与爱。
相反，他将这一切都看得很透。所以，他也看得出来，他们彼此相爱，却有什么隔阂在中间拦着他们，无法真心相拥。
说到最后，他还是谈到了倪佳人的自杀。
“本来那天要带她去研讨会，菲尔德去接她的时候，却发现她割腕自杀了。后来，他在佳人的手机里看到了一张照片。”
“什么照片？”
“你和另一个女人抱在一起的照片。”
傅司臣微微蹙眉，想了想那个时间，似乎……是他喝醉了那次，网上曝出了新闻，图文并茂……
他以为，她彻底消失了，却没想过，她还会关注他的一切。
又是他，又是他伤害了她。
“前几天，我们从研讨会出来，被一个人撞倒，孩子当时就流掉了。她知道孩子没有了，太过于悲痛，一下子倒了下去，当即就没了心跳。”
****说得很平静，傅司臣的内心却如波涛汹涌。
“后来，医生抢救了很久，她才活了过来。等她一醒，就瞒着菲尔德和安德利亚跑回来了。”
傅司臣沉默地望着床上的倪佳人，大掌轻柔地捧着她的脸颊，细细地摩挲着，可指尖触过的，好像都是她的骨骼。
许久，他才问，“撞她的人……是一个女人吗？”
他记得，倪佳人说，是阮舒晴。
****摇了摇头，“一个街头流浪汉。我让人去找了，没有找到。”
傅司臣冷唇微抿，既然是一个男性的流浪汉，那倪佳人为什么又那么肯定地说是阮舒晴呢？
“我会让人去查。”
“好，佳人没事了就好。我还有个研讨会要开，就先走了，她醒了通知我一声。”
DICK不过是找一个借口，等倪佳人醒来，两人肯定有很多话要说，他一个长辈在这里，怎么都不好。
“好。”
阮舒晴回国之后，没去找过傅司臣，总有些心虚。
她偷偷去医院看过，知道倪佳人已经流产了，而且，自己一条小命还保不保得住都是问题。
但是，她好像看到倪佳人看到她的，万一她要是醒着的时候说了她的事，一查她的航空信息，很容易就怀疑到她身上来……
所以，她一直躲在家里，造成她一直没出过门的假象。
倪佳人回国的事情也只有傅司臣、何轩以及医生知道，她一直以为倪佳人还医院冰凉的环境中苟且偷生。
“秦姨，饭菜呢？怎么还不好？”坐在桌前，已经到了饭点儿，可迟迟不见秦姨从厨房出来，她有些不耐烦。
这个秦姨，以前对倪佳人倒是鞍前马后，在她这里就万般不上心。任凭她几番警告，她还是随心而为，好像根本不在乎这差事。
她实在是不懂，也懒得去猜一下佣人的心思。
她不爽了，不高兴了，只管支使，只管骂就是。好歹她曾是倪佳人的人，折磨她，就像是在折磨倪佳人一样，让她觉得痛快！
秦姨匆忙端了三个盘子出来，一荤一素一汤。放下也没有把它们摆好，又钻进了厨房，拿了碗筷放在阮舒晴面前，便说，“阮小姐，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说罢，也没想着等她的应允，自顾自地钻进了厨房，提上了两个保温盒，是她最常买的那种。当初还是倪佳人千挑万选后让她买的，傅司臣装药用的保温盒，一直就是这种。
阮舒晴原本仅是对她的态度很不爽，看她提着两个保温盒，装的东西明显会比她桌上的丰盛很多，忍不住叫住了她。
“站住！”
“阮小姐，还有事吗？”秦姨有些着急，身子总是倾斜向着门的方向，恨不得一秒就飞出去。
阮舒晴更觉得有猫腻，“你去哪儿？带东西给谁？这可是我家的东西，怎么能让你随便拿出去！别自家喂不饱的崽都给浮石养着了！”
秦姨被阮舒晴说得一阵脸红。
虽然她家家世一般，但也都是老实本分的人。傅家也是看重了她的忠厚老实才让她在傅家工作那么多年，她绝对没有半点儿往自己家里带东西的事。
即便有，那也是倪佳人心善。经常给她买一些小玩意，让她拿回家哄孙子，偶尔也会买些她用的东西，还哄她说是买多了的，不要就只有扔了。她舍不得，也知道她一片好心，这才收下。
“阮小姐，我是个老实人，你这么说可是冤枉我了！”
“拿你拿着这么些是干什么去？”
阮舒晴双手环胸，黑眸中满是怀疑，她就是不相信这个保姆，总觉得她因为倪佳人的事情在嫉恨自己，所以处处跟她做对！
秦姨原想直接反驳，想了想，又觉得这事不要告诉她的好，便闭口不言。
“不管做什么，你用的都是公家的，你觉得自己做得很对吗？”阮舒晴咄咄逼人。
“我是帮傅先生做事，阮小姐有问题问傅先生吧，我先走了。”
秦姨以最快的速度溜之大吉。
一大早，傅司臣就打来了电话，让她做几个营养的餐食，符合倪佳人口味的，送到苏式医院。
她这才知道，倪佳人回来了。
惊喜之余，她也有些担心。
知道她流产，又曾命悬一线，都瘦得只剩下皮包骨了，赶紧去买了菜，做了个开胃的小菜，炖了个补汤，送到医院去了。
阮舒晴还是有些疑惑，秦姨的确是个老实人，什么都表现在脸上。
她在撒谎。
阮舒晴一眼就看穿了，又提及与傅司臣有关，难不成……有什么不能让她知道的事情？
阴眸眯了眯，她突然放下了筷子，疾步向大门口走去。
医院。
倪佳人还没有醒。
她像是睡上瘾了一般，一天一夜，就这么安安稳稳地睡着，身体不曾动过一下。
傅司臣一直守在她身边，不曾离开过一步。
她求生的意志很弱，她不想醒过来。
可不是嘛，这个世界，她好像已经没什么好留恋的了。而且，她都曾亲自放下过自己这条命，怎么还会有求生的意志呢？
可是，佳人，你不能就这么丢下我……
傅司臣执着她的手，放在唇边亲吻着。
一夜过后，他的下巴滋生了许多胡渣，干裂的嘴唇却依旧不顾嗓子的干哑张合着，“佳人，宝宝没了，我们还可以再要。但是，没有了你，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你不要怕，醒过来，你还有我！”
“人真的都是这样。在的时候，不知道珍惜，等到失去了才后悔莫及。”
“佳人，我不管以前如何，现在，我只想你醒过来，我们再好好地过一辈子好不好？”
“我们还是可以一起生很多很多的宝宝，一个足球队够不够？你还那么年轻，我们一定可以的……”
“佳人，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你离婚的……”
“佳人，你怎么还不醒？”
“是不是因为我以前太混蛋，欠你太多了，所以，你要折磨我多一点？”
“没关系，只要你醒过来，你想怎么惩罚我都可以，好不好？你想怎么惩罚我？要不……像小时候一样，背你一辈子好不好？”
干哑的嗓子，逐渐变得沙哑，再到声音逐渐变成气音。
他喃喃地说了整整一夜，床上的人儿丝毫没有动静。
“傅先生……”秦姨敲门而进，傅司臣却浑然未觉。
不过，在秦姨开口的那一刻，床上的人儿竟然动了一下，长而密的睫毛轻轻地颤动着，像是蝴蝶翅膀拍打着空气。
“佳人……”
傅司臣瞬间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激动地呼唤声破了音。
“医生！”
他喃喃道，继而按下了床头的呼叫铃声。
倪佳人艰难地睁开眼睛，这一次，她做了一个太长太长的梦，梦里全是美好的画面。
十多岁的他们，还是天真烂漫的时候。
他们五家人一起出去露营，有她、傅司臣、苏泽修、祁闻、陆君浩，还有各家的父母，不管是海边还是丛林，他们都去过。
他们五个人从小一起长大，虽然性格大不相同，有些秉性却出奇地一致。
所有人玩儿到一起丝毫没有那个年纪该有的男女观念，就算是玩儿游戏，除了苏泽修可从没人给她放过水。
特别是傅司臣。
每一次他都想尽办法赢她，从她这里赢得一个愿望或者一个物什。每一次，她都只能看着自己很喜欢的东西被他残忍地抢走，而且毫无还手之力。
不过，好在后来他会送一个更大的礼物作为补偿。
那时候她还斤斤计较，因为他没有给她一个提要求的机会。
她也想留下一些他贴身的物什，随时可以带着身边，想他的时候看一看，就好像他就在身边一样。
可是，现在想来，那时候身边的什么东西都是他送的。
他把她身边别人送的东西都换走了，留下的全是他的。
那时候，他是不是也曾喜欢过她呢？
她不止一次想过这个问题，可是，终究成了一个没有答案的谜。终究，他爱上了他的“救命恩人”。
一滴泪落下，她的睫毛也跟着抖了抖。
她好像，顺着梦境回到以前，可是，耳边却有一个声音不断地喊着她的名字，喊得嗓子都哑了。
虽然听不清，还是觉得这个声音好熟悉，熟悉到她不由自主地循着声音地方向走了去……
缓缓睁开眼，就看到一群人身着白衣的人盯着她，只有一个穿着黑衣服的人，有着和她最爱的人一模一样的脸庞。
“小四……”她情不自禁地叫出了声。
每一个颤抖的尾音，都在述说着对他的思念，早已在这短短一个月内泛滥成灾。
于傅司臣，仅仅一声，便是万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