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没有听信男孩的话。
莫清琳只是从一个藏在桌子下方的柜子里面拿出一个塑料杯为他倒上一杯温水。
“小乐和我说过你。”莫清琳坐在黄煜左手边的沙发上面。
在两人都直视前方的时候，余光只能瞥到对方的侧颜。这样的坐姿并不会像面对面一样给人的压力更加大。
黄煜抿了自己口中的温水：“我该回去了。”
他用这样的话回避着莫清琳的话题。
“是那个小姑娘对吗？”在经过简单的犹豫过后，莫清琳轻声询问。
知道莫清琳嘴里面说的就是自己的妹妹，黄煜将手上的水杯放在不远处的桌子上面，整个人已经从沙发上面站了起来。
“我不想要说这些话。”黄煜眼睛圆瞪，饱含着气愤的视线投向自己旁边坐的悠闲的女人。
在他的内心正在进行阴暗的自言：这个女人什么都不了解，又有什么资格来谈他和何小乐的事情。
“你也没有资格管我的事情。”黄煜补充。
“可是你和你朋友的行为伤害了我的何小乐。”莫清琳看到了男孩子脸上遮掩不住的怒火，语气仍是很镇定。
从把何小乐接进自己的家里的那一刻，她就将这个女孩子纳入了自己的羽翼下，慢慢将她当成自己的妹妹一般呵护。现在有恶人要来伤害那个孩子，她又怎么能够允许呢。
“今天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听见莫清琳的话，黄煜脸上闪过一丝愧疚，朝着微微仰视自己的女人低声吼道。
“你怎么能够保证呢。”莫清琳将自己的疑惑稍稍表现在脸上，让已经懂得看人脸色的男孩看见，“我怎么能够保证下一次进家门不会看到何小乐再倒在地上呢。”
“或许你是真的讨厌何小乐。”看着男孩子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姿态，莫清琳不着痕迹的叹了一口气。
确实很讨厌。黄煜在自己的心里面回答。
“但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讨厌是对那个孩子的二次伤害呢。她如果哪天心理承受不住，说不定真的就从这栋楼楼顶跳下去了。”依照何小乐现在总是将所有的情绪放在心里面，用笑容来掩盖的表现，莫清琳并不排除在未来压力大的时候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只是现今，莫清琳的语气并没有添加其他多余的情绪。
她将自己眼前的男孩子当作是一个成人一样对话，她并没有用命令的语气和黄煜说不要恶意对何小乐，而是用一种引导式的语气和他交谈，就好像两个人像朋友一样平等的交流某个学术性的问题。
在这句话说出了以后，莫清琳也和黄煜一样陷入了沉默。
但在等待了有三分钟有多，莫清琳还是没有等到男孩的回答，在她准备开口说送男孩子回家的时候。黄煜像蚊子一般小的声音从他的喉间发出。
“她的存在，本来就是多余的。”他如是说道。
莫清琳看见男孩子紧紧握在身侧的拳头正在轻轻颤抖，似乎在克制着什么表情。
“那要是死掉就好了。”黄煜的眼睛发红，似有的湿润覆盖着他的瞳孔，让人分不清藏在里面的是愤怒还是悲伤。
“是吗。”莫清琳轻轻回答。
“她如果死掉了，我现在也可以在清明的时候一起给她送上一束菊花了。”黄煜将自己心里面最为阴暗的东西说出来，他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脑袋低垂遮掩住自己所有的表情。
这个孩子果然是将自己妹妹的死亡归结在何小乐身上了。莫清琳在心中默叹，死者永远为大，只有生者仍在承受难言的苦痛。
“你想知道的，我都说给你听了。”黄煜说道，“虽然我很想她死，但是我不会这么做。所以你可以放心。”
这也是为什么在莫清琳回来的时候，她只看见黄煜在屋子里面却不见其他他的伙伴的原因——黄煜在看到小伙伴在推倒何小乐以后从屋子里面逃开，在纠结了一番以后，既没有选择离开也没有选择搀扶女孩，他只是安静的看着何小乐在地上挣扎。
直到莫清琳将门锁打开的声音从玄关处响起，他才回过神打算迅速逃离，却没有想到被莫清琳抓了一个正着。
“很感谢你能够和我说这些。”莫清琳微微向坐在自己旁边的黄煜颔首。
“这里的东西，摔碎了的我会赔给你的。”黄煜在稍微沉默过后，对着自己面前不施粉黛就很好看的女人说话。
虽然这个房间里面的大部分东西都不是他弄坏的，但是也是他带来的那些人弄坏的。
“为什么要带他们过来？”莫清琳并没有在意她损失了多少物品，只是觉得打理这些杂乱会让她很是头疼。
没有想到女人会问这样的问题的黄煜稍微愣了一下，才讪讪解释：“他们听说我见到了失踪很久的何小乐，也想要过来看看。”
事情的主要起因不过是男孩们的一时起哄，黄煜当时并没有拒绝自己的伙伴的请求，就带着这一群曾经一起欺负过何小乐的男孩子来到这里。本来小男孩就有一种隐藏的劣根子喜欢欺负人，在看见何小乐无力反抗的时候想着为无辜逝去的姑娘报仇，就将她推到在地上。
大致能够猜到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莫清琳没有再说什么话。
后来的莫清琳再没有过多询问黄煜，只是在送他回到家门口的时候，朝他提出了一个小小的建议：
“如果你以后真的觉得看望何小乐心里的难过会少一点的话，我希望你能够不要带上你的朋友。”
她能够理解黄煜之所以三天两头跑来看何小乐，大抵是对那个姑娘藏有复杂的感情，那种感情分别夹杂着：自己的妹妹都不在人世间了凭什么她还活着的愤恨、看见何小乐也因为那件事情失去自己的双腿的同情以及曾经的友情遗留下来的情愫。
黄煜只是抬眼看了高自己一个头的女人一眼，就掏出自己的钥匙开家门，之后像躲避什么怪物一样快速的将门关上，连一句礼貌地道别都没有。
莫清琳对此并不是很在意。
只是在她回家的时候发现，头发仍在滴水的何小乐正在玄关处等着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