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不是在客栈时,遇到的那个药材商人吗,没想到他是周家人,还是那个多年不肯回城的周家大少爷。
南烟听说,这周家世代行医,尤擅儿科,这周家大少爷让自己去给他的女儿瞧病,这是安的什么心思。
她开始推辞不去,听这个周大少爷说得她女儿得病凶险,家中无人愿为她医治,就起了侧隐之心,想跟他一同前往。
周大少爷,叫周司大河报。幼女是他的一个小妾所生,父母觉得长得丑,身子还一直患病,一直不让她出门见人,对她的死活也不管不问。
霍辰誉听说南烟要去周家,把她拉到了一旁:“南烟姐姐,我爹当年中毒的事可能跟周家有关,我娘不跟我讲,但是我也猜出来了,这个九尾狐茸因为剧毒无比,所以在早些年就被铲除了,但是你前段时间在周家看到,说明他们家私心留下了那药材,我娘怀疑,当初他们给我家赠送药材,实则是想害死我爹。”
南烟听霍辰誉这么说,也不打算去了,怕此行有诈。
谁知第二天,这个周少爷不死心,亲自带了人来,还花钱让门口排着那些人都去了别家的药堂去。
南烟这次才知,这个六岁的女童是周家大少爷的一个小妾所生,生的时候难产,有人说这个孩子克人,就养在后院无人照看。这孩子满身的病,还会传染,周家老爷夫人就任由她自生自灭,不给医治,恰好周大少爷回来了,就把人带到了南烟这里。
南烟心疼这小孩子,对这个周大少爷的经历也有同情之心,就让他把人带去了自己的住处。
小姑娘有见风就咳喘的毛病,脖子旁还生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瘿,全身瘦弱得身上只看到骨头,整个人被病魔折腾得不成样子,几乎不能行走。
“这孩子生下来后我就出远门了,如今我才是见她第一面,我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每每看到她羞愧难当。”
南烟刚把面纱搞下,就听到小姑娘咳了起来。
“这是瘿, 我这里倒是有几个方子可用,但是小姑娘身子太弱,我怕承受不住,你回去先帮她调理好了身子,到时候我看过之后再开方子。”
“如此多谢南烟姑娘,小女的病,家父家母都不管,我又不会医术,我那弟弟顽劣不愿帮忙,如果也只能靠你了。”
霍辰誉这时听到消息,也来了药堂,见到了周司源,阴阳怪气地道:“周大少爷,你们周家擅儿科,就是府中下人也会治病开方子,还用得着到我这府里来吗。”
周司源客气地回道:“霍公子不知,小女出生就克生了她娘,府里人不敢接触,说她的病会传染,我是没办法才来找南烟姑娘,听她对各种奇难杂症都擅长。”
“是吗,你不想去祸害自己府里人,就来祸害我朋友,这心肠够黑的。”
南烟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讨厌周家人,周司源却不知,看着霍辰誉施了礼,“霍公子这是跟小弟闹了识会,就把这火气撒我身上了,我替小弟向你道歉,你们多年的朋友之谊不能就轻易断了。”
霍辰誉冷冷地道:“不必了,我高攀不起。”
南烟为周司源的女儿开了两个调理的方子,让他拿去抓药。
霍辰誉阻止他的去路,指着门口道,“去你们自己家的药堂抓药去,还有问诊费记得付。”
有周司源在,霍辰誉看他哪都不舒服,追着他去付银子,还说南烟医术高超,非多收一些银子。他这么做是想激怒周司源,让他立刻离开,以后再不来这里。
周司源比霍辰誉年长很多,看出他的小心思暗记心中,心中不悦,面上却彬彬有礼,丝毫不生气。
南烟看他自己从未看管过的幼女体贴入微,连下人都不想靠近,他却一点也不嫌弃,没有一点大家公子的样子,顿时心生好感。
他这个样子把霍辰誉气得不轻,在周司源走后,立刻对南烟警告,“我不许你以后再跟这个周司源见面,这个男人狼子野心,没准是想借他女儿来接近你,他可没老婆,你自己别上当。”
南烟抿嘴笑,没想到霍辰誉想到了别的地方去,“我倒觉得他挺不错,一个没见过面的女儿,都能这么好,而且在客栈遇到时,他半夜被叫起来也没生气,知道那店家没银子,一味贵重的药材都亲自赠送,人品令人敬佩。”
霍辰誉急得直跳脚,“你就是被他的外表给迷惑了,这个周司源跟他弟弟不同,他弟弟是真性子,但是这个男人表面文质彬彬,估计一肚子坏水。”
南烟对霍辰誉的蛮横有些无语,“你不要这么说,周家是周家,他是他,当年的事若是无意,你不是错怪人家了。”
霍辰誉口渴,喝了茶水后,详细地对南烟道:“他们周家并不比我们家名气小,而且周家和汪家都有宗亲在宫中做御医。医术也很在名,而且九尾狐茸那鬼东西就长在他们家,他怎么可能没嫌疑,赠药这事太奇怪了,我一定要查个清楚。”
南烟不听他废话,到一旁去写方子,是治疗那个小姑娘的。
霍辰誉见她没有听自己说话,心里很不高兴,趴在南烟身旁看着她开药方,还一味味药念了出来。
“你走吧,你又不喜欢学医,待在这里干嘛?”
霍辰誉笑嘻嘻地道:“我以前是不喜欢,但是现在说不定,我们霍家就我一个子嗣,我爹娘就盼着我传承衣钵,可是我不想跟他们学医,姐姐你能教我吗?”
南烟将方子写好,夹在自己的书本里,回头盯着他看,“可以啊,你只要用心学,我从明天开始就教你习医。”
霍辰誉笑了起来,痛快地答应,“好,我这就回府跟我娘说,明日我就搬进来。”
南烟纳闷:“你住这里干嘛,这里可没有婢女伺候你。”
“我一个大老爷们,不用人伺候,我明日把章泽和萱草也带来……”
南烟看着他跑出去,还没来问他带那么多人过来干嘛,这个章泽有口臭的毛病,想让她治,但是萱草可是霍夫人的人,如果也带来了,自己身旁不是多了一个眼线吗,以后做什么就得有顾虑了。
周司源回去后不久,听说带着女儿从周家搬出来了,再次上门来,南烟才知道原来是因为跟女儿治病的事,家里人怕他染病,要把女儿送走,她不让就闹别扭,带着女儿从家里搬出来了。
那日,他请南烟上门,再次上门看到他女儿身子更弱了,南烟不由得心疼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周司源提起此事一脸愤慨,“是我爹娘,他们把轻盈关在后院,还不让人去探望,我以为是真心为了她好,晚上偷偷去看了才知道他们的意图,居然想把轻盈给饿死,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离家那么多年了吧,这样的家我待着闷,如果当年离开前知道她娘怀了她,决不会狠心留下她们母子。”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面上带着愧疚,南烟没想到这个周大少爷还是这样一个真性情,不受拘束的人。
周轻盈身体本来就不好,吃得又少,再加上被饿了快两天这会有气无力,连南烟问话都只是点头示意,惹人心疼。
南烟来的时候,她就躺在床上,见到她想打招呼又不敢靠近,最后把头埋进了被子下。
南烟怕吓到小姑娘,轻轻坐了过去:“别怕,我是大夫,你把手伸出来,我给你把把脉,你放心有我在,肯定会让你的病好起来。”
周司源轻声唤:“轻盈,听话把手伸出来……”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成熟男人的魅惑,面容亲切,南烟多看了两眼,见他也看过来,慌忙移开了眼。
他耐心劝了一会儿,小姑娘才算把手伸出来。
南烟仔细号脉,又偷偷打量那张小脸,“轻盈,我这就去跟你开方子,你有哪里不舒服的一定要跟我说,只有养好了身体,我才有办法去掉你颈间的东西, 到时候你就可以出门跟小朋友一玩了。”
“我没有朋友……”她的声音很小,带着哭腔。
南烟心中难受,自己像她这么大的时候何尝有朋友,跟着师父东躲西躲的,好在后来有了师兄和师姐,她才有了一个说话的人。
“没关系的,等你身子好了,我可以做你朋友。”
被子下动了一下,一张小脸露了出来,睁着两只眼睛看着南烟。
南烟趁机观察起她脖子上的东西,她所患瘿的种类为血瘿,皮色紫红,上有交叉出现的赤脉红丝。
这种罕见的瘿病按理说大多出现在中年人身上,像她这么小的孩子居然也得了此症,也是稀奇。
南烟冲她点点头,到窗前找到纸和笔给她开药。
周司源站在南烟身后,看着她开下的都是寻常的药,忍不住问:“我虽被父母赶了出来,但身上还有存银,你只管开药,药钱我付得起。”
“她年纪小,身子弱,不能用大补的药,寻常的药药效慢,正好对她孱弱的身躯有益。”
周司源不再多言,将药方拿起来吹了一下,墨迹干了之后,折叠起放进袖口里。
南烟欲离开,他挡在她面前,目光中带着一抹温柔,“中午留下吧,轻盈很喜欢你,你能陪她玩会吗?“
南烟避开他的注目,轻轻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