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厨子听闻身子发抖,抓着邵知州的衣摆磕头。如果此时说慌,等一会被宫中的御医查出来,他这就是不敬之罪。
周学海心里不安,和汪子崖跑去在桌上的膳食中随意检查了两碗,果然发现有麦冬的存在。
那人知道兜不住,颤声道:“对不起大人,小的、小的眼睛没有看好,把其中一位药材当成了麦冬放进去,事后怕被大人发现,就将那味药材给划掉了。”
他这么一说,丢脸的可是邵知州,周家和王家,两人愤怒的瞪着他,还踢过来一脚,“我再问你一次,这麦冬可是所有膳食里面都有放?”
那厨子抬头,看到周学海的拳头和汪子崖的吩咐,立刻理解邵知州言下之意,当即又改口,“并没有全部放,只有几味药膳里面有。”
邵知州松了口气,随即笑道,打算将此事揭过去:“好吧,既然没有全放,那也并不能说明南大夫高人一等,大家对照着答案,有无麦冬能过了初选。”
一场为了刁难南烟的局,就这么给破了,周学海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拳头上暴露青筋。
经此一事,南烟知道以后要万般小心,今天不是霍辰誉留了一手,恐怕这场比赛自己就会被他们联合除名,没想到,这个邵知州居然用这种低级的手段。
正式比赛还未开始,很多人就被淘汰,纷纷收拾包裹准备离开,风起云涌之后,很多人觉得,这次医学盛会不是那么好混的过去,开始闭门研究各种医道,暗中寻求可庇护自己的知名医家。
为了庆祝儿子过了初选,霍夫人亲自下厨,邀了南烟和师兄、师姐等人用饭。
不过南星不喜欢霍夫人,只吃了两口就拉着南烟退席,霍辰誉见南烟离开,也随在身后。
儿子都走了,霍夫人和霍老爷哪里还有胃口,顿觉得儿子大了,不由自己管了。
“辰誉,你如今医术不错啊,这次想必能替你们霍家独当一面。”南烟和霍辰誉在外面说话,提起今天的事,南烟言不由衷的夸赞。
霍辰誉看着她笑,手也握了上去,“不是还有你吗?”
南烟不敢告诉霍辰誉,她这一次恐怕不能为了霍家而战,她费尽心思教霍辰誉,就是希望,他能把霍家的重担扛在自己身上。
万一将来两个人处于对立面,南烟也问心无愧,教习他医术,就当是对他的报答。
她不能认贼作父,更不能和仇人的孩子在一起。
初试之后,将在两天后进入第第一场正式比试,经过前两日的比试淘汰了一大半的人,只剩下四十几个,
在出题方面,由宫中前来视察的那位御医确定,但是关于病患的分布,让邵知州来抉择。
因为有御医辅导监考,这次比赛特别严谨,而南星和百里蕴因为不在参赛的名单当中,被邵知州令人赶出赛场。
这第二场比试是医学,针灸、儿科、妇科加在一起。患者皆是从城中城外,那些自愿者当中挑选,只不过病患是由邵知州来决定此人给谁医治。
赛制三天,赛程延期至七天后,两个比试结束。
要求参赛的大夫酌情用药,三天后谁的方子见效最快,病人恢复最好,则胜出到最后一场比赛。
对于治病,南烟没有怕的,但是她怕邵知州这里又故意刁难自己,南烟在妇科和针灸方面没有什么问题,疑难杂症方面也有丰富的经验,她怕就怕遇到儿科。她和师父外出行医,因为师父不喜小孩哭闹,南烟跟在他身后,也少有遇到婴童。
这次下山救治周轻盈,她已是用尽浑身解数。
都说怕什么来什么,南烟这边担心的问题,终于在比赛开始那天应验了,邵知州和周学海窜通专门挑了一个不足十岁的孩童给她。
看到他,南烟就想到了萱草和小竹。
这个孩子病症和萱草差不多,身高体格和小竹不相上下。
据说,他多年前因为从高处跌落,一直瘫痪在床的,一直口不能言,全身上下能动的就只有嘴巴和眼珠子。
南烟除了给他诊治外,还需协同男童的娘,一气伺候他的吃穿用度。
她问过之后才知,男童已经躺在床上三年了,瘫痪在床这几年,身子日渐消瘦,就连双腿双脚也逐渐萎缩。他其实已经十三岁了,但是看起来像一个八岁的孩童。
并且,他们被接到徽城已经月余。
南烟心想,这周学海怕是早就把这个男童给自己准备好了。
“婶子,您认识周大夫吗?”
这妇人笑了起来,激动的道:“认得,我是外地人,家里也穷。是周老爷外出采买药材时将我和儿子带回。听说周老爷对儿科很厉害,我每日跪下求他,谁知周老爷却说时机不对……直到今日,遇到了姑娘……不,遇到南大夫,我才明白,你就是周大夫说的时机。”
南烟为了安慰她,只能附和她,但是她儿子的病真的很难治。
霍辰誉那边,给他送来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而这女子患的又是妇科病,因为羞于难言,和霍辰誉的沟通并不愉快,一个血气方刚,一个娇羞胆小,眼看中脸色蜡黄,四肢无力,仍坚持让霍辰誉悬丝诊脉。
这种诊辽方式,霍辰誉倒是跟南烟学过,但因为判定不准确,被南烟舍弃,只教了他皮毛。
霍辰誉和南烟两人,都陷入难题当中。
他知道不会便宜自己,却没想到是这样的难题。
邵知州还想了一个怪方法,说为了监督对方,将一组安排两人,屋子相通,熬药地点在同一间屋子。
和南烟安排在一起的是周司祺,和霍辰誉在一起的也是汪耀轩,两人觉得邵知州不想让他们赢,也是想尽办法。
汪耀轩这小子就是个酒囊饭袋,对于医学方面懂得不多,却最为聒噪。
他和霍辰誉在同一间屋子,总是聒噪的来打扰他的病人,偶尔还出言挑衅,弄的那个女子更是羞于见人,郁郁寡欢。
别说汪耀轩了,连霍辰誉也不给碰。
“汪公子,你不着急吗?”
汪耀轩冷笑,“急什么,有我爹在,我一切不过是走个过程,就是睡上一觉也能过关,可是你就不一样了,小子、好好努力,别这么快就被淘汰了,我还等着跟你第二场比赛再见。”
霍辰誉犯了难,这女子根本不让他入屋接近,如何去医?
比赛场地,多人把守,南烟见不住霍辰誉,偷偷让云雀和他联系。
“难吗、难吗?”云雀飞过来问,霍辰誉跑出去关了门,见汪耀轩在睡,偷偷摸摸和云雀道。
“难,有个难缠的女人,死活不让我碰。”
云雀得到消息,围着他转了一圈,最后飞到南烟的屋里。
周司祺对儿科也一知半解,看到交给南烟的病人是一个瘫痪的孩童,有些同情她。
“南大夫,你说你一个女人在家相夫教子多好,瞧瞧现在愁的这样,鱼尾纹也出来了。这女人啊,就要顿爱惜自己,青春只有这么多年,不好好享受就一去不复返喽。”
南烟想关门,不愿看到周司祺,摸了半天的门板,结果发现这两间互通的屋子,根本没有房屋阻隔。
云雀从窗外飞进来,被周司祺逮了个正着,瞧见这个可爱小巧的鸟儿,玩心大发,追着云雀在房间里跑。
南烟听到云雀求救的声音,伸出一只脚来拌他,周司祺不防,被摔了个狗吃屎,吃了一嘴的灰。
“好啊,敢戏弄我,你这个小东西给我等着。”他离开,扭头又来了一句,“上梁不正下梁歪。”
南烟赞同的道:“不错,你将自己看的挺透彻。”
周司祺没有听清,转身去屋里洗脸。云雀趁此机会飞过来,在南烟身旁吐出几个字来。
女人,难缠。
南烟奋笔疾书,在纸上写下一段字,又让云雀给霍辰誉捎了过去。
如果是普通的妇人,凭他的嘴舌早解决了,只怕是未出阁的少女,骂不得、哄不得。但愿她教霍辰誉的法子能管用。
霍辰誉在屋里,隔着被子和那女人聊天畅谈,汪耀轩本来很聒噪,结果霍辰誉一气之下,偷偷给他的病人喂了昏睡药。
汪耀轩不知情,以为是重症复发,一边骂他老爹无知,一边哭天喊地的想办法。
霍辰誉这边清静,他在等,等这个女子与自己畅谈,慢慢琢磨她的心事,教她抛开羞耻心,敢于面对自己的病症。
而且,他毫无顾忌,把自己学的倾囊相授,对这个少女讲了许多对于自身病症的自查,和用药方法注意事项。
因为他全程背对女子,获得女子好感,最终答应霍辰誉医治。
他打开云雀带来的纸条,用蜡烛点燃烧掉。
一,诚;二,公;三,等;四,授;
真诚以待,大公无私,静心等待,传授所学。
霍辰誉和南烟心意相通,不需她多言,看到几个字立刻明白南烟的意思。
等汪耀轩的病人醒了,霍辰誉这边的治疗已经过半。不管汪耀轩如何捣乱,都无法撼动女子的心。
两个时辰以后,霍辰誉不光寻到女子病症开方抓药,且受到女子尊敬。
而汪耀轩这边,因为看错了他爹给的方子,大意将药材的量加大,导致……他这个脱发的病人,直接成了秃子。
学海故意让他俩出丑,幸好换了汤食,要不然这会肯定被坑了。 可惜周学海没料到自己的小动作,更没料到这厨艺也出了岔子。
厨子不认,他别有他法,对着邵知州高声喊道:“既不承认,烦请知州大人,把在城内驿站歇着的杨御医给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