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便快步离去了,蓝小米望着频频回首的朱云霆,眼神中竟满是不舍。
待远离了那家早餐铺子,三人停下脚步稍事歇息。
“朱哥,那个女鞑子说的是真的吗?”邵沐烟俯身喘气,望着朱云霆问道,“你该不会真的……?”
“我与她确实认识,倒不是她说的那样。”朱云霆有些不好意思,“总之,我身上有永定王府的令牌,若是被奚人搜到了就糟了,所以她是在替我们解围。”
“朱哥,那个漂亮的女鞑子该不会真的是你的相好吧?”虽有些不合时宜,但邵沐烟还是忍不住想问。
“不……不是。”朱云霆支支吾吾,“我的未婚妻叫朱妙言,她眼下正在永定王府等我。”
“好了,眼下我们还是赶快赶路吧,等到了金陵府与姑姑他们汇合,我们再好好商量一下,如何阻止奚人与弗朗机人联军伐魏。”
“喔……好。”邵沐烟含糊着答应了,虽然她心中还是有很多问题想问朱云霆。
一旁的谢文轩见状望着邵沐烟笑了笑,“没想到堂堂的星澜阁阁主也这么热衷于打听人家的感情之事啊?”
“刚刚那个女鞑子看着朱哥的眼神含情脉脉的。”邵沐烟凑近了谢文轩,朝谢文轩小声道,“感觉他俩有故事!”
“就算人家有故事,那人家也得愿意讲给你听啊。”谢文轩也凑近了邵沐烟的耳朵,“再说了,朱兄是朝廷的人,他若真和奚人女子好上了,那就是叛魏,所以你可别再乱说了。”
“哎呀我又不会和别人乱说!”邵沐烟轻声道,“而且刚才朱哥看那女鞑子的眼神也是温柔又怜爱,我不信朱哥对那漂亮的女鞑子没点意思。”
“朱兄刚刚不是说了嘛,他未婚妻在永定王府等他。”谢文轩轻声道。
“难不成朱哥也是那种朝三暮四的坏男人?”邵沐烟表情开始变得有些嫌弃,“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
“这和我们没关系,我们只要跟着他投奔永定王就好了。”
谢文轩和邵沐烟虽然刻意放轻了声音,但朱云霆好歹也是在军中受过训练的,方才他二人所说,都一字不落的被他听进了耳朵。
“二位,不要再嚼在下的舌根了,等我们安全的赶到金陵府,若是二位还有兴趣,我再将我和那奚人女统领的事讲予你们听。”
邵沐烟听罢心中一惊,她没想到朱云霆耳朵那么灵,“啊,对不起啊朱哥。”
“没事,快些赶路吧。”
三人又加快了脚程,绕开了木鹿王的燕军防线,终于在入夜前赶到了大魏国境内的扬州府。
虽然靠近战线,但扬州毕竟是淮扬大城,恢宏大气,街市繁华。只是三人赶了一天的路,实在太累了,也无心在这繁华的扬州城内游玩一番了。
于是三人找了间客栈住下,准备第二天一早,上渡船过长江,赶往金陵府。
苏常熟,天下足。过了长江,便是那大魏最为富庶之地,江东路了。
眼下江东路以北的淮扬路已然成为大魏和大燕交战的东路战线,大魏的江东总兵梁逸与奚人的木鹿王在此对垒。太和二年二月,也就是一年前,梁逸一时大意失了徐州,不到一个月,燕军又顺势东进南下,攻破了海州和楚州,这一下扬州就成了岌岌可危的前线,金陵也只能据江而守。奚人若是攻下江东路,那就等于夺走了大魏一半的钱粮,后果不堪设想。
好在江东子弟骨气犹在,全江东军民上下一心,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因而梁逸麾下的大魏东路军在和襄阳中路军一样发不下饷钱的情况下,物资充足,兵力强盛,终于在太和二年六月大胜围困扬州城数月的燕军,这也是木鹿王自大燕起事以来打的第一场败仗。
三人找到自己的房间,往床上一躺,竟不约而同的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第二日,三人一早便赶往那长江渡口,往那金陵府去了。
三人下了渡船,踏进了金陵府的上元门。
三人远远望见这金陵城整座城池环抱着远处望江耸立的紫金山,真是一幅天人合一的壮美景观。这座大城的街市上也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游客行人如织,三人由上元门进入的北街街道两侧摆著许多小摊,有卖各类杂货的,也有卖小点心干果的,还有算命的,以及卖茶水的……北街中间的步道上是熙来攘往的人群,有坐轿的,有步行的,也有挑担的,还有拉马车运货的……
这都城真如听闻中的一样热闹非凡,三人竟已不知不觉赶到秦淮河畔的一处码头,凭栏而站,看向秦淮河里的往来船只,千帆竞发,百舸争流。站在码头上,春风拂面,好不惬意。
“朱哥,你说朱圣使和夕迟他们到了没有啊?”邵沐烟忽的问道。
“我与姑姑约好了,先到的在常府街内秦淮河的石桥下留下记号。”朱云霆顺势向秦淮河江面上看去,似是在寻找石桥,“我们先找找吧。”
三人不是很熟这金陵城,因而他们找了很久才摸到常府街,找到这石桥。
只见石桥下的桥洞内留下了密密麻麻的记号,有画圆的画方的,还有画小鸟的。朱云霆仔细数了数,“都到了,看来我们是最后一个到的。”
“我本还担心会有人有危险,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那他们在哪儿啊?”邵沐烟问道。
“这个我不知道,应该是散在城内各处了。”朱云霆道,“既然大家都到了这金陵府了,那我们也不用着急了,先找个地方落脚,再给他们飞鸽传书吧。”
三人在内秦淮河畔的一间茶馆落座歇歇脚,待喝了半口茶,朱云霆起身问那茶馆掌柜,“掌柜的,请问你们这哪里可以传信吗?”
“哦,你从白下街往东走大概两里路,那里就有家驿馆。”这掌柜的操着浓重的金陵口音,十分热心,“他们家养的鸽子传信蛮准的。”
“多谢了!”朱云霆便立马动身去往那家驿馆。
朱云霆传了两封信,一封将弗朗机与奚人约定联军伐魏之事知会永定王,另一封则是让鸽子在这城中找寻姑姑与星澜阁众人。
待朱云霆回到茶馆坐下,他望见邵沐烟手里拿着一个微泛紫光的小型弓弩,见朱云霆回来了,她把此弩递给了朱云霆,“朱哥,此次解救我星澜阁你助我良多,连你随身携带的弓弩都坏了,这把我上个月亲手打造的弹月弩送给你,聊表谢意!”
朱云霆接过此弩,只见这把弩通体动用乌金来打造,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弩身的各处构造比例完美,连接这把弩的机巧关节更是严丝合缝,没有一点点瑕疵。而且这把弩拿着很轻,若是使用起来一定相当顺手,再加上这可伸缩的箭道,几乎所有类型的弩箭都可以插入射出。不愧是星澜阁,这把弩可真算得上当世神兵了!
朱云霆不停地把玩着这把弹月弩,越看越满心喜欢,嘴角竟不住地泛起微笑,“如此,朱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既成功地将邵沐烟从险境救出,又得此星澜阁神兵,朱云霆心中大悦,真是不枉此行啊!
他抬头望见邵沐烟正傻笑着望着他,“朱哥,反正现在也没事,要不你给我们说说你和那个女鞑子的事吧。”
“邵阁主,你还惦记着这个呢?”朱云霆觉得有些尴尬,但若不把这事解释清楚,旁人便可能真的以为自己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呢。
“好,那我就说说吧。”
“她叫蓝小米,我第一次碰见她是在襄阳战场上,当时她是燕军看管粮草的小统领。那天我军大胜,她骑了匹马想要逃跑,我也骑上马去追她。后来她的那匹马受了惊,把她甩了出去,我就马上冲了出去救下了快要掉下悬崖的她。”
“哇!英雄救美啊!”邵沐烟瞪大了双眼道。
“她虽然是敌人,可敌人的命也是命。而且当时我以为她是被迫投奔奚人的高昌明教弟子,也不见她做过什么大恶,我就自作主张把她放了。而且,像她这等姿色的女子,若是被我军俘虏,必然会被没入教坊司沦为官妓。”
“朱兄有情有义,谢某佩服。”谢文轩朝朱云霆作揖道。
“唉,我正是因为这件事被开除军籍的。”
“这又何妨?只要做好自己认为对的事不就行了?”谢文轩给了朱云霆一个坚毅的眼神。
朱云霆望见谢文轩这个坚毅的眼神,也会以轻笑,“也对。”
“第二次见她的时候,她是拎着我仇家的人头来见我的。”
“哇!”邵沐烟张大了嘴,似乎很是惊叹。
“那日她与我在洞庭湖边的一家客栈约见,并与我相约一起去了结我们共同的仇人。”
“后来呢后来呢!”
“后来我被歹人暗算,是她与我的未婚妻一同来救我。”
“哇......”邵沐烟听的整个人都呆了。
“再后来,我得知她其实就是个奚人,而且是来引诱我杀掉高昌使者,破坏大魏与高昌邦交关系的。”
“哇!原来是奚人的美人计啊!”邵沐烟依旧惊叹不已。
朱云霆低下了头,轻叹了口气,“后来她的诡计败露,我只身一人去了结我那最后一个仇人,谁知,唉。”
“啊?什么?”邵沐烟见朱云霆突然没说了,很是焦急。
“当时我被暗算,有人朝我射了一箭。”
“然后呢然后呢!?”
“小米她,替我挡了一箭……”朱云霆越说中气越不足。
“啊!?”
“后来我抱着她想去找我未婚妻给她疗伤,可她不愿意,情急之下她把他们奚人暗探的据点的位置告诉了我……”
“你也没有恩将仇报。”谢文轩鉴定地说道。
“嗯。”
“哇,朱哥你好笨啊!”邵沐烟突然高声道,“女孩子在那种情况下怎么可能会想见情敌啊!”
“人命关天,哪有这么多有的没的。”
“唉,那个女鞑子好可怜……”
“你们不要误会,我对她只有感激和愧疚,我心中所爱,一直都只有我的未婚妻朱妙言”
朱云霆低下了头,确实,他对蓝小米满心愧疚。不过除了愧疚,朱云霆对她的感情似乎也复杂了起来。
朱云霆是真的没想到,这世上除了朱妙言,居然还会有别的女人愿意如此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