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能耐了,不愧是春照寺出来了,连皇帝都在满天下地找你。”寺中的师姐调侃道。
她皆是不理,不动心不动情,安心念经,只求下半生平静。他在找,她不理,不知怎么地,笑笑竟找上门来。寺里的师姐们本来拦着不让她进,无奈她把三岁的儿子也带来了,师姐师妹师叔一看这个金眸的孩子就喜欢得不得了,连寺里不准男子进入的规矩也不理了,连儿子带娘地领进寺来。
“唉,怪不得天下人都重男轻女呢,当初我在寺里的时候从小打到大,怎么我儿子就傻笑几声她们就都来哄了呢?”笑笑感慨道,伸手摸她的光头,“你还真狠得下心,当初留长的时候多辛苦。”
“你来做什么,不怕家里的男人偷腥吗?”
“他们怕我偷腥才对。钱进和与旭两个人整天不让人清静。最气的是不准我出门,孩子明明有源长和柳烟能带,怎么老让我留在家里,连我出去玩几把也不行。那么大的赌坊开在那里,我手痒呀。”
“痒就抓呀。”她促狭道。
笑笑瞪了她一眼,外面师妹进来凑热闹,“也就你来她才这样,平时就知道念经,可把人无聊死了。”
“师叔,你来了。”笑笑恭敬地朝外面说。
“师叔,我什么也没说。”师妹连忙低头,一看没有人,冲着两个忍笑的人哼了一声,“不理你们了。师姐,宝宝能吃饭了吗,我煮青菜粥给他吃。”
“千万别,我们在山下吃了东西才上来的。你们别再喂他,要是撑着了,你们找谁生一个赔我。”
“师姐真小气。”她气呼呼地走了。
两人在屋子忍俊不禁,笑笑叹了一口气,“这次她倒肯叫我师姐了,我儿子的魅力无敌呀。”
“哪有这样夸自己儿子的,小心以后宠坏了。”
“你别和他们说一样的话,他们自己宠得厉害,我连哄他睡觉也不行,这算什么道理。”笑笑抱怨道,“女人不能生孩子呀,一生就掉价,他们现在只疼儿子了。”
“怎么会呢。”
“你没试过当然不知道,不过最差也不如过此了,不试试怎么知道。我是冒着丢性命的风险把孩子生下了的,当初还怕生下来不会带,现在不也长这么大了。你开过了青楼,也去过了战场,怎么就没胆跟他入皇宫生个孩子闹闹。他有妻室,你不是一开始就知道的,怎么最后反而在意了?”
“并不是因为这个……”她淡淡地说,也不知自己是什么心情,竟然狠地下心来。“我可能未没有那么喜欢他,可能他也不是我真要找的那个人……可能现在的生活,对我才是最好的。”
“其实我来也不是要逼你,你的事情现在想不明白了,总有一天会明白,若是他等不到那日,你也不必理他,再找一个好的就是。因为他来得烦,加上我想趁机出门走走,就带着孩子来了。笑陌在山下等我,我也不能久留。”
“真是有了男人就忘了师妹了。”她抱怨道。
“你要是在意这个,我就接你到我家,对他们怎么样就对你怎么样,天天陪着你,让我儿子认你当干娘,你看如何?就怕养不住你,早晚你也会为了家人奔波。要是你真肯当尼姑倒好,还能替我念一句佛,要是跟了别人,一年里也不知能想我几次。”
“自己还不是一样。”她笑骂,挥挥手,“你走吧,也让他死了心。我是不会回去的。帝皇家,不是我想呆的地方,本就断了六欲,别连七情也没了。”
“好的。我会和他说。不过他问过一句话,如果他不是皇帝,你肯回去吗?”
“我要还俗是多容易的事,头发一留就好了。他能真的那么容易放下皇位吗。只为了一个我,只为了一个不肯为他去承受俗世苦的女子?人世情痴,能有几个,他又是皇家的。”
“你知道无心吗,前几日,他说还是想留在我身边,说光是看着是不行的。因为宝瑜的事,我是不可能跟他一起,他和烨远和与旭都有仇。哪知他约了他们出去,自断一臂,当是赎罪。他们竟然心软了,好像是当初我生产时他送药的缘故。他说那也是还我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先留他在家里养伤。”
“怪不得你肯来劝我呢。”她嗔怪道,“怎么好男人,都让你遇到了。”
“不是还留着一个给你,就是你不要,我能怎么办。”她笑着说完,站起身,朝她挥手,“再见不知何日,记得多替我念几句佛。”
“谁理你。”她骂道,也没有去送她,若再见也不知是笑笑来这里,还是她去见她。这一生,也算有过起伏,像是足够了,又还缺了什么。和一个人白发到老才算圆满吗,她想,没个定论。也许多念几句佛就会明白了,她和佛祖念了这么多,佛祖总得给她一点启示。要是什么也捞不着,她还念什么,和笑笑一样,她也是不肯白白付出的人。所以才会在这里,将来的事谁说得准,无论怎么选,都是她最适合的路,她会好好活着的。
说起来,他也是大户人家出生,家里世代酿酒为生,小时候他读过书习过武最终都丢开了,成天跟在师傅后面学怎么酿酒。后来家道败了,他也不记得是怎么败的,好像是吃了官司,家里一干人等都充了官奴。他只有六岁,什么也不懂,后来被人买去了,养着当酒僮,专为老爷酿酒。有酒香环绕,他就不怕了,心里也想着,记挂着不知去了哪里的家人。好久之后,他才打听到,父母都不在了,有几个兄弟姐妹飘零各地,也不知今生能不能再见。买下他的老爷待他很好,和他父亲年纪差不多大,宽厚的背总带着半醉时的茫然。他极喜欢看老爷醉了时似笑非笑的眼眉,那唇间的酒香比任何他酿的酒都吸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