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倩就像编瞎话一样。
种烟叶是为了百顺烟厂，但是建烟厂，却是为了自己。
这听上去很绕口，其实意思非常简单。
她想自己出来单干了。而且一开口，就是上千万的投资。
连魏荣这种身家不明的年轻俊杰都大吃了一惊，上千万的投资，你家开矿的啊？
赵倩缓缓道：“我是华侨。”
哦！
赵正和魏荣一起默默地点头，然后陷入了长长的无语当中。华侨啊？就是那种穿着花衬衣，白裤子，戴顶草帽，拄着个拐杖，开着大奔在乡间地头浪的那种？
神特么草帽，那是礼帽。赵正纠正道。
良久，魏荣忽然道：“你们家是不是祖祖辈辈都是种烟的？”
赵倩点头，“是，从中国种烟种到了南洋，家里还有个哥哥，目前主要是生产东南亚的雪茄。”
魏荣又问道：“那金三角种罂粟是不是和你们种雪茄一样？你们家是不是也种？”
“家族机密，无可奉告！”赵倩咯咯咯地笑。
赵正寻思赵倩的身份欧阳亮山肯定也不知道，否则他一早就告诉赵正了。不过细细想来，这姑娘确实和普通的广省人不太一样，除了口音赵正听不出来之外，气质和谈吐也非同一般。说她是华侨，赵正还是信的。但上千万的投资……
这可能有点大材小用。
魏荣把两人送回到了宾馆，自己开着车回了百货商场。刚刚进门，欧阳亮山闻着味儿就窜了进来，一见赵正，就哭丧着脸，“阿正啊！你终于回来了？”
赵正心说这是闹哪出呢？才走了两天而已。
欧阳亮山扯着自己的衣服给赵正闻，“你自己闻闻，来，闻闻！”
赵正凑过去一闻，好弄的酒味，“你掉酒缸子里了？”
“差不多啦！”欧阳亮山皱着眉头说，“喝了两天酒了，和谁喝都不清楚，我也不敢问，端起杯子来就是干。”
赵正哈哈大笑，他差点忘记这个事了。之前李建国说要引荐几个新城的百货大头，好像就在这两天，赵正前段时间也是忙得稀里糊涂，才一空下来，就带着赵倩去了滨江，把这个事忘得一干二净。他一走，就苦了欧阳亮山了，广省人喝酒低调，小酒杯量着，而赣省人一上酒桌，就直接海碗走起。新城人喝酒比宜城人还爱咋呼，喝个酒聊个天跟吵架似的，也难怪欧阳亮山罩不住。
“是我失误了。”赵正搂着欧阳亮山的肩膀，“欧老板，你受苦了！”
不过喝了两天酒，新城那边的进展还是比较顺利的。李建国帮忙铺的线，几乎也是按赵正在宜城的模式来推广，依靠地下销售网络试探性铺货，效果比较好。但因为来的是新城地头蛇，欧阳亮山没敢太放肆，对他们也算客气。双方友好协商，坦诚交谈，互相交换了意见。欧阳亮山把自己也当成了“烟厂销售经理”，言必称“我们厂”，搞得对方一愣一愣的。李建国就在边上说：“这个不是赵经理，这个是赵经理的秘书。”
所以，到底签了多少货呢？
欧阳亮山伸出四个手指头来，“四千箱，后续还要。”
赵正深吸了一口气，回头去找赵倩，“这四千箱，我们有提成吗？”
赵倩被赵正的表情逗笑了，“有啊，千分之1.5。”
千分之一点五这么多？赵正在心里掰手指，一千块钱一块五，一万块钱一十五，十万块钱一百五……
四千箱货，提成差不多上万。
“才万把块钱而已！”赵倩有些心疼的模样，说道：“其实我看得出来，你这个人并不太喜欢和烟草打交道！”
“何以见得！？”赵正吃了一惊，问。赵倩指着床头柜上的一盒三五，“你最近都不怎么抽烟了。”
赵正眨了眨眼睛，不说还不知道，赵倩这么一说，他也觉得不太对劲。他以前抽烟虽然不算凶，但两天一包烟的量还是有的。只是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从广省回来了之后，他就渐渐地有了戒烟的趋势。
他一开始以为是因为太累了，太忙了，根本顾不上抽烟。但细细想来，有闲下来的时候，他看见手里的卷烟，也没来由地想吐。
莫非一个行业做久了，就容易产生了厌恶感？
不太对吧，赵正接触这个行业前前后后也才两个月而已。
赵倩像看穿了赵正的内心，她端着手里的红酒杯，轻轻地摇晃着说：“你可能良心发现了，抽烟有害健康是全世界的共识。而你为了钱，却成为了病魔的帮凶。你的内心意识到了，只是不想承认。”
赵正静静地听着赵倩说，有些醍醐灌顶的意思。他确实有过那么一段时间觉得自己在害人，现在听了赵倩的话，感觉好像是那么一回事啊！良心发现算不上，但当自己的规模可能会越做越大的时候，就总感觉角落里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看。他有时候在想，那双眼睛的主人长什么样子？应该会有一个因为抽烟而抽烂的肺吧？
虽然烟草行业在未来的几十年内是国家的纳税大户，很多服务于社会的资金，都来自烟草的税收。从某一方面来说，实业能够兴国，烟草也一样。赵正没有十分远大的理想，一开始是为了十万块钱，后来也没想那么多，他那时候只知道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欧阳亮山的货，赵正大约能分到八十多万。可这些钱，甚至都还不够修一条路的，所以他一度想要更多的钱。
不过当他回到自己家里，看见满墙的旧报纸时，他忽然想到，其实赚钱的方式有很多，为什么一定要和烟草打交道呢？
赵倩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按在赵正的胸口，她说：“我曾经和你一样，有现在的困顿。但我现在走出来了，而你还只是刚刚走进去而已。没事的，过一段时间，等你有了更多的钱的时候，你就不会吧这些放在心上。”
“你太低估我的承受力了。”赵正冷笑一声，俯下身体拿起了那盒三五，然后从中抽出了一只，叼在了嘴上。
“是吗？”赵倩的唇角轻扬，转身摸出了一个打火机，“啪”一声，给赵正点着。
赵正心说哪有那么邪乎，我抽给你看！既然我走的进去，就一定能走得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