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日入,所有还活着的人都强行回到了这大殿中,一眼就可以看出,比起十二个时辰前殿中的人只剩十之七八,其实像这种未知情境下,往往是头几天死伤最多,死因不外乎冒进,主位上青行灯笑道:“各位,游戏好玩吗?”
“一、二、三......少了三十七个呢。”别人点卯都是点到场的人,从来没见谁说没到的人吱一声,而青行灯却的的确确是朝着空气中点了三十七下,画面着实诡异,又道,“才三十七个,大家要继续加油呀。”
沐恂祐趁着小鬼发神经,赶忙在人群中用目光搜索着六公主一行人,确认他们在大殿另一角,只是隔着拥挤的人群无法相聚后,也就略微放下心来。
“看来大家都迫不及待了呢,那就开始我们的压轴戏吧!”
每人面前浮现了一盏烛台,成片的烛台瞬时将朝堂照得通明。然而众人接过烛台来竟是一时无话,殿内死一般的寂静,看来谁都没有多大的把握当这个冤大头。其实也是必然,第一日大家互相都不熟悉,尤其是大家三五成群散在各处,哪怕是通天的本事又如何知道别处的情况?
“喂,你们一个个畏畏缩缩的,成何体统?再不踊跃参与的话,我可就点兵点将点出你们中的枭首来了哦!嘻嘻......”青行灯等了片刻不耐烦了,佯怒嬉笑道。
这下,大多数人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一怕自己这一口气长呼出去,遮盖了万一有谁舍身取义甘当枭首的一嗓子,而更是怕引起龙座上那小鬼的注意,直接点名要自己来当这个倒霉鬼,几十分之一的概率瞎蒙“鬼”,这可不是一般魄力做得出来的。
就在人人噤若寒蝉,一动都不敢动的时候,人群中一人动了,所过之处其周遭的人全都不着痕迹地退了小步。乍一看倒有夹道欢迎行注目礼的盛况。正是早晨率先与青行灯对话的那男子。
只见他一路目不斜视地径直朝一个方向走去,在一个削发留辫的中年男人身前站定。中年男人瞬间面色煞白,好像是见到什么恶鬼,身体不受控制地就开始痉挛,行将崩断的理智又妄图克制住颤抖。
那年轻男子直视中年男子的眼睛,聊家常般的开口道:“你是叫黄鸿吧?”
被问话的中年男人双目睁圆,上嘴唇刚离开下唇,就不住地颤抖起来,一个劲地点头。
“最后一个问题,你再不开口,你就是那个‘鬼’,明白了吗?你是男是女?”年轻男子依然是如常的语气。
“臭小鬼!我凭什么要回答你!你瞎吗?看不出来吗?!”中年男子暴怒,动手就要去打离他两步远的年轻男子。
中年男子刚提拳时,以两人为中心周遭几米内都还空无一人。拳头还没到年轻男子眼前,年轻男子身边突然好像凭空冒出一个全身黑衣的人,一把抓住了中年男子的臂膀,硬是再动不了半分。
那人穿一件黑色帽衫,帽子下露出几缕黑色碎发,下穿黑色皮裤,只是沉默地抓着,略低着头,众人也看不清拢起来的帽子下的正脸。
中年男子憋红了脸都再前进不了半寸,似乎也是怕了这些人,朝旁狠啐一口泄愤,缩回了拳头。黑衣人这才松手。
而那年轻男子面色不改,直接吹灭了手中的烛台,跟随他的人见状纷纷熄烛。
昨日那在朝堂上同样出风头的女子眯缝起丹凤眼,朝着那边的年轻男子有些轻浮地吹了声口哨,抛了个媚眼,也带着自己人吹灭了烛。
经过一天的拉帮结派看来,大致的格局已经初步成型,最大的两家就是这一男一女各自带头的两家,其他的都是些三五成群的小集体。当然,未来的变数还不好说,这些小集体联起手来,亦或者其中的一个吞并了其他,同样也会成为一大势力。
看来这最大的两家已是表面上要联手。毕竟顺水人情谁不想做呢,现在撕破了脸面,接下来另一方的怒火可也不好受着。毕竟想让对方因凑不够人数被判为不能服人的法官,借青行灯的手借刀杀人,像这等人物,说来要没个什么保命的法宝,三岁小孩也是不大信的。别人挨了这一刀,风水轮流转,何时到自己家呢?
不过,这种互利共赢的和睦场面想也是没有多久了。
眨眼间,半边朝堂已是幽深一片。眼看大局已定,其余人也纷纷熄烛,也设谁愿意把自己折进帮凶里头。
烛台一盏盏熄灭,那中年男人瞪大眼死死地盯着最后一点点消逝的亮光,扑地跪下来变了调地嘶喊道:“不是我!求求你们!真的不是我!”最后干脆以头抢地不止。
整个朝堂里除了男人的哀求和咚咚抢地声,什么也没有。只有这两声音在朝堂里回荡,回声又萦绕着梁柱和后来者交叠在一起,反复激荡。
如果他抬起头来,便能看见所有人如出一辙的神情——我们怎么知道你不是在撒谎呢?不是“鬼”,你怕什么呢?
光亮熄灭的速度越来越快,
伴着最后一声抢地声落下,整个朝堂一片黑寂。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遮掩了所有人的表情。“鬼出去,福进来!”青行灯捏着稚嫩的嗓子唱了起来,然后是沉重的拖拽声,似乎还间存着一些窸窣的圆珠滚地声。朝堂的朱红色大门开了,落日的余晖猝不及防地射进来,所有人微微眯缝起眼,只依稀见得一个人影从门前台阶上滚了下去。
片刻沉默,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即使方才大家都是刽子手。
“在下顾承彦,在此谢过大家了。”先前那年轻男子站了出来,冲人群微一颔首。
大殿门口,青色小鬼逆着光挡在门前。
“唉,有你们这样的人,游戏都变得无趣了。所以,还是快点死掉吧。”
顾承彦微俯下身子,与青行灯对视,笑道:“那还真是抱歉,恐怕不能如愿了。”
青行灯一声冷哼,身影渐渐淡去了。众人的身影也在随之淡去。
那狐媚女子也是在完全归位前,抓紧时机冲众人粲然一笑:“小女子许美铃,往后也得多多倚赖大家照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