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将近子时人语都已渐悄。沐恂祐也差不多准备回去了。
蓦地,石板路上似乎有竹杆点地的声音由远及近。近了,扣地声越来越紧密,像是有什么东西直朝这里而来。
不及细想,但直觉来者不善。沐恂祐窄身挤进两间民宅间的缝隙中。
几乎是下一刻,一双苍白的手出现在沐恂祐先前所在的地方,从缝隙间望去去,那双手正在四处摸索。朝这边张开时,可以看见手掌中心睁着一只眼,那两只眼正乱转。
倏地,那两只眼漆黑的瞳孔突然盯着这边墙缝不动了,那双手也随即伸过来,眼看那手就要伸进墙间,一声极尽压抑的哭泣声在另一边响起,那手也立即转向寻声追去。
沐恂祐认得这哭声,就在从蛇骨婆那折返时,给他夹道送葬的哭声里这声音就哭得尤其洪亮。
不知那手是否当真走远,但又恐怕离开得迟了,那双手去而复返。略一思忖,沐恂祐从左边黄泥房间支开的木窗钻了进去。
刚钻进去回头看窗外,就见一只手倏地贴上了墙缝,掌心的眼正对着缝中滴溜乱转,最后才不甘心地缓缓退去。
沐恂祐长舒一口气,转身借着窗缝透进来的微弱的光环视这间房子内部。右边的墙面直接临着外面,又是黄土泥筑成,显得有些潮湿,一些脚根处都已变色,还爬了些墨绿的青苔。左面墙因年岁颇久土层破碎,掉了些土块下来露出斑驳的内里,整面墙像是人长了廯一般看来叫人不适。一把木椅,一张木桌紧靠着西北角,椅子的横梁断了半截看来有些不稳,甚至有些地方已经长了霉菌。
走近看,桌上摊着一张张字画。纸质很差,是那种发毛泛黄的宣纸,一看就是那种放了许久卖不出去的存货。不过,这字画倒是不错,就是执笔的人还欠了点气力,字画看上去有些软绵绵有气无力的样子。
联想到公主那张地图纸,沐恂祐心猜这里面会不会也暗藏玄机,于是认真地一张张仔细看起来。可是看来看去,任凭拿出猜元宵灯谜的十二分力气,也实在看不出什么端倪来,都不过是一堆地摊上最常见的花鸟山水,以及恰逢新岁受人欢迎的吉祥话,感觉也就是穷困潦倒的老书生写来勉强糊口的。这写字作画的人水平不错,奈何笔下皆是俗物,更何况拿上街去,会来看上一眼的都是些大字不识几个的平民,实在有些对牛弹琴、钟子期难遇俞伯牙。
摸到最上面一张,黑色的墨水竟还没干。恰在这时,屋门外竟有脚步声由远及近。脚步声很轻也慢,倒像是个年老的跛子蹒跚而来。
“咳咳咳……怎么大半夜的还有女娃娃在哭,找又找不到了咳咳咳……”看来还是个病痨子,也难怪笔下气力虚浮。
不清楚来人善恶,沐恂祐也不打算打照面。估摸着那双手这回应该真离开了,沐恂祐怎么进来的又翻出了房间赶快朝住处奔袭而去,唯恐再生事端。
盲人问地声、眼生掌心手名为“手之目”。其生为盲人,乞讨为生,有歹人贪其乞讨所得杀害之,死后怨念尤重化为手之目,遍寻当日凶手。然因生时不得见过凶手样貌,故常有无辜之人命丧其手,直至其终于得偿所愿为止。